3、突遇救星
(内容提要：被生产队农民认定为代表的三个城里娃，终于被好心人救下来，他们经历一场有惊无险前所未有的磨难。)
“你娃才稀奇的，说句话又咋个嘛！”一个被山民们称之为胡大叔的大个子年长山民，忽然替城里娃说话，“去看看地头有没有山黄瓜？”
都江堰市龙池彩林，现在退耕还林后，当年种植玉米的情形已经不再。
“好，我去。”这时小邹把装玉米棒子的长裤架在脖子上，空出手钻到玉米地中去寻找。
“找得来不？”胡大叔又说，“把藤藤牵起来抖，一抖就晓得有没有。”
照着去做小邹在地里，找到一根山黄瓜约半斤多重。有人又催上路就这根山黄瓜，他和赵有贵、曾正林等三个人分来吃。连皮带籽咀啮了好一会儿，至今回忆仍然好像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当时小邹的感慨是先前出龙溪场，在姑娘背篼里拿黄瓜的时候，还以为山地里的黄瓜多得很！
“你们是哪里住家的？”胡大叔又问。
突然心生一计，小邹把自己的住家从太平街说成是河街子。二王庙下面的河街子，是龙溪山民进出城区的必经之路。
“他们两个呢？”
“一个是南桥头的，一个是公园门口的。“三个人的住家地，都被说成是龙溪人，进入县城必经之路上。山民行列中凡是听到的都不吭声了，很快这十几个山民都不再说什么。
约下午3点过钟，这行人又来到他们洗澡的地方。“就走到这里算了。”胡大叔说，“他们还没有吃饭，就在我屋头煮点饭给他们吃，你们哪个去把革委会胡主任叫来？”
“得不得跑人啊！”
“放心，跑不了。”
北沙枪、牵猎狗山民们散去，小邹等人随胡大叔到了离路不远处他的家。一排几间陈旧瓦屋，房前搭有南瓜架，从中间房门进去就是厨房。这屋子里还兼饭厅，有吃饭用的小桌子和几只木头条凳。
“煮饭，我都饿了。”胡大叔对一个17、8岁的姑娘说。
姑娘应答之后，红着脸在灶头下升火，在锅里下米煮饭。还拿出一个南瓜切了一些，煮在蒸饭的锅底。她把三个城里娃当成家中的客人，但三个人进屋时，都只穿内裤她不好意思。在胡大叔的指点下，三人长裤子装的玉米，倒在他家的一个空背兜中，小邹等又把衣裤都穿好。
突然一个身着干部服的中年汉子，带了几个提沙枪的人来到门口。他指着小邹等三人说，“这几个就是抢黄瓜、搬玉米的人嗦？拿绳子给我捆起来！”
“他们是那些城里人的代表，是来解决问题的。”胡大叔替三人说话。
“对，对，对，我们是城里薅林队的代表，是来解决问题的。”小邹自己提高身份说，曾正林、赵有贵也响应着说。
中年汉子虚张声势之后，也进得屋来坐在一只条凳上。疤痕脸提着沙枪站在旁边，他介绍说来人是大队革命委员会的胡主任。
“你们抢人家胡三妹的黄瓜，还搬我们这么多玉米苞；现在农业学大寨，你们是破坏农业学大寨。”胡主任指着背篼里的玉米说。
有胡大叔撑腰三个城里娃，在文化大革命中煅炼的口才，又开始发挥作用了。
“抢黄瓜、搬玉米苞的人没有我们三个。”
“我们都是学校的好学生、学生会、共青团的干部；文革群众组织的勤务组成员,其中曾正林还是塔中校革命委员会委员。”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被选出来，和你们谈判协商解决问题。”三人各自一句都说得振振有词。
“在那里啊！……。”一个中年女人说着话走过来。
门外几个提着猎枪的山民，突然样子变得十分恭敬。都转过身去叫：“徐老师……。”
“这是徐老师，十女办学的徐老师，全国劳动模范。”胡主任介绍说。
“玉米苞退给生产队就对了。”刚来的徐老师走进门说。
“还是要赔点粮票。”胡主任举手搿着手指，和站在门边的人商议一会儿说，“钱、玉米苞钱、黄瓜钱，我们都不要。你们赔我们生产队20斤粮票就是了，玉米苞就归你们。”
“对嘛！”小邹等三个人都赞成。这堆曾经装在裤腿中，现在装了半背篼的玉米苞，究竟多少斤也不可能去计较。
这时饭煮好胡大叔用一只瓦钵，装煮熟的南瓜砣砣。和几双筷子、一碟辣椒、一碗泡菜摆在小方桌上。又亲自盛上三碗饭递给三个城里娃，然后才盛上自己的一碗端在手上。他招呼说：“胡主任吃饭啊！”
“不，不，不，我吃过了。”胡主任说着退出门外，和徐老师还有疤痕脸等人站在一起。
屋内四人各坐在一张条凳上，围着小方桌吃饭，他们的感觉是饭菜都香得很。煮饭姑娘说她已经吃过了，坐在灶口前拿着一只鞋垫。用彩色线穿在缝纫针上，一上一下刺绣起来。小邹刚进来就觉得姑娘有些面熟？这时看清她就是早晨背黄瓜的那个，胡主任说的胡三妹应该就是她了！心中一阵紧张但还是装着无事的样子。
都江堰市龙池退耕还林，现在已经为四川省的森林小镇之一
“粮票什么时候赔给我们？”胡主任在门外问。
“粮票我们身上没有带。”三个人都说谎了，其实他们各自身上，都有10斤以上的粮票。
现在他们说：“我们回林场后，找那些搬过玉米苞的人收起来，下山时再交给你们。”
“行！”胡主任说，“量你们也跑不了。”然后和门外那些提沙枪的人一起先走。徐老师也说已经吃过饭了，她站在门外守着三个城里娃吃完饭。
“交点钱和粮票哇。”胡大叔在收拾碗筷的时候说。
“交哇。”小邹等三个人凑了两斤粮票、五毛钱给胡大叔。具体是出1斤粮票的只拿1角钱，出半斤粮票的掏两角钱出来。
“交啥子粮票啊？”胡三妹笑着说。
“收到！”胡大叔说，“我们一年才分好多粮食啊？人均200多斤玉米，折合原粮才400多斤……”
“再少嘛，饭请得起一顿嘛。”姑娘饶舌说。
“喊你收到就收到嘛。”胡大叔有些生气了，胡三妹笑着收下钱和粮票。
这边薅林队3人中，小邹留意了胡大叔讲的，玉米、原粮、折合等。他家在农村的亲戚有几户，听亲戚们讲过这些。现在阶段好像灌县农村，分粮水平都在原粮400多斤的水平上。所谓原粮就是田间地头收起来，晒干后的稻谷、小麦等。它们变成大米、面粉还要些折扣。稻谷折扣大米约68%，小麦折扣面粉约88%。至于玉米折合原粮肯定是稻谷……。
（后来小邹参加工作后，1971~1981年10年间，在中共灌县县委办公室当打字员。他知道灌县农村分粮，1980年前都只有这水平。1978年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小平同志倡导改革开放。1980年在县委谢盛耀*的主持下，灌县部分公社、大队、生产队试行大包干农业生产责任制。
灌县当年试行的地方，人均粮食就达到800斤！全县粮食总产，由2.6亿~2.8亿斤上升到3亿斤。1981年全县都这样搞，粮食总产上升到4亿斤。除去上交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全县30多万农村人，人均粮食都达到800斤。1982年中央1号文件，在全国推行农业生产责任制。全国粮食总产量从6000多亿斤，上升到10000亿斤以上。当然是这还是10年后的事情，本篇文章叙述1968年9月，小邹他们面临的是如此现实。）
“玉米苞你们拿起走，不能放在这里。”
“放那里呢？”小邹他们三个人都畏惧地，看着半背蔸玉米苞。又望了望门外高入云霄，隐约可见的远处山上那道瀑布，他们还要爬上去！
“没有好远。”胡三妹看出小邹的心思，为他们鼓劲说，“我耍都要爬上去耍。”
看到城里娃为难的样子徐老师说：“放在我那里嘛！大队学校有地方放。”
于是小邹他们三个人合力，用手提装玉米苞的背篼，跟着她到了那所大队小学。这是一处小院，有一个教室、还有一间带厨房的老师寝室。听徐老师说学生有20至30人，上课老师就她一个，院子外还有一个蓝球场大小的操场。
可能是还没有复课学校人少，只有几个小学生在玩耍。但他们的个头、年纪，都比小邹他们三个初中学生大。在徐老师屋头放玉米的时候，小邹看到的房间是厨房、寝室内外两间。寝室有书桌、书架，上面有些大部头的书！一个身穿旧灰色干部服，个子稍高的中年男子坐着。他正聚精会神地捧着书，一本精装封面的书仔细阅读着。
“那是我爱人，XX大学的讲师。”徐老师介绍说。
中年男人微微抬头，望着三个人笑了笑又看起书来。
和徐老师告别的时候，她告诉城里娃说：“山里人没文化，少和他们争吵。”
以后又过了些年小邹等人才知道，徐老师十女办学出名后，许多人慕名追求她。这个大学的讲师以真诚感动了芳心，他们结合在一起现在该是金婚、银婚了吧！
三人重新上路他们要朝白云生处，那道瀑布以及更高、更远的地方爬去。在胡大叔家还背篼时，胡家父女还叮嘱路上不要耽误。都下午5点过了要抓紧时间赶路，去林场有的地方很陡不要摔下去了。
“会不会碰上野物？”小邹问。
“不会。”胡三妹仍旧笑嘻嘻地说，“最大可能有几只野猴子，都在树子耍不会下地来。”
“老虎、豹子呢？会不会遇上？”曾正林和赵有贵都问。
“不会！从来没有听说过，小心蛇就是了。”胡三妹说着从壁头边地上，拣了3根棍子递给他们，“杵起走，弄点响声出来，蛇就会跑……。”
离开胡家小邹他们三人，又沿龙溪河前进！肚子饱了浑身有劲，他们又重新爬到瀑布那里。这时太阳已经西斜，向远处赵公山背后隐去，一片灿烂的晚霞正在升起。三个人谁也无心思去看什么风景，只是觉得他们现在的高度，和远远的赵公山差不多。像刚才胡三妹讲过的那样，小邹他们用手中棍子，敲击着山石铺就的山路，加快脚步朝上面爬去。
退耕还林后的龙池，风光旖旎一片仙气图片
走了2~3个小时，待天色完全暗下来时，终于走到一处有灯火的房屋。敲门进去一问这里是林场场部，有七、八个护林人员在这里。他们围着一盏带灯罩的煤油灯，正摆弄一架半导体收音机听新闻连播。小邹急切地打听那个在林场帮忙，现在叫打工的同班同学？一个正在煮饭的老太婆告诉说，“下山买东西去了，可能明天才回来。”而他们三人去的地方，在山的那边还要走7至8里路，得要1个多小时。
因为中午饭吃的饱也吃得迟，他们都还没有饿，只是来去往返腿脚有些酸痛疲倦。毫无办法三个人又用棍子敲击山石，弄出声响有时还手脚并用在山路上爬行。林场工人围着收音机，那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印在脑海中永世不忘。当时三人的愿望是这辈子，能像林场工人一样就好了！（山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