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文明史》
媒体书评
人类文明多样性是世界的基本特征,也是人类进步的源泉。《人类文明史》一书由历史学家塔米姆·安萨利书写,他长期专注于跨文化问题研究,认为文明无优劣之分。
“我写历史是为了提醒自己,从不同的角度看世界也是不同的。”
作者将散布在大陆之上的人类文明比作一个个彼此独立的星群,它们依靠各自的文化凝聚在一起,闪耀着独有的光芒,同时又彼此影响,共同构成全人类的文化宇宙。
本篇书评发布在2023年3月28日《中国妇女报》,作者为北京科技大学博士生张馨予。
《人类文明史:什么撬动了世界的沙盘》
作者:[美]塔米姆·安萨利
出版时间:2021-10-15
ISBN:978-7-300-29654-8
谁是世界历史的主角
文丨张馨予
约4500万年前,大陆板块漂移促使全球气候改变,人类的发祥地——稀树草原出现。生活在丛林与草原边界的类人猿逐渐掌握了走路的本领。伴随着对工具的使用、语言的出现及其不断复杂化,类人猿相比其他生物有了决定性优势。距今几万年前的某个时间段,类人猿中的一支渐渐演化为真正意义上的“人”,历史的主角诞生了。
文明的车轮自此滚滚向前,部落和城邦建立、掠夺和战争开始。为了获取更多利益,相邻而居的人聚集在一起,共同构建起对某些深刻概念的认知,联结成“意义的网络”。如果将整个人类文明比作浩瀚的宇宙,那么这些有着相似思想的相近文明便是“星群”,历史的书写就奠基在这些“星群”之上。那谁才是世界的主角?历史学家塔米姆·安萨利在《人类文明史:什么撬动了世界的沙盘》中给出了解答:每个“星群”都闪耀着独有的光芒。
织就超级帝国的5M要素
宇宙浩瀚,星群众多,社会星群亦如是。为了探索如何在更大规模上应对环境,需要一种以分工和规则为基础的社会组织样式,国家应运而生。一些星群“急剧膨胀”促使超级帝国出现,而其中有一些必要因素的作用是决定性的。
首先是通信,信息的传播速度决定了权力中心能够统治的疆域范围,随着马匹驯化、贸易发展、技术革新,通信速度不断提高,国土的疆界随之扩大。但除了追求速度,通信还需保真,为了保证贸易双方能以简洁的形式确保交易品的数量,代表数量的抽象符号出现了,并逐渐演化出第二个要素——数学。生存在庞大星群中的人们需要通过交换来满足生活,而以物易物的交换形式显然难以满足需求,因而作为媒介的“钱”的抽象概念产生,它形成了一种联系网络,让价值得以流动。
星群与星群总要交流、碰撞,国家之间难免有利益冲突,因而组织管理和军事力量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为了调动大规模人口服务自己,国王要为这些人提供给养,一个管理方案便出现了:国王向士兵和管理者支付金钱作为报酬,金钱的来源是向臣民收税,臣民缴税的理由则是军队和国家管理者能够保障社会的秩序,而臣民的金钱来源则除了贸易便是向军队和管理者出售服务与商品。
通信(Message)、数学(Mathematics)、金钱(Money)、军队(Military)、管理(Manage)五要素发展成熟,国家规模也日益扩大,超级帝国便陆续登场。亚述、波斯阿契美尼德、希腊、印度……它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彼此知晓,却都认为自己是主角,而其他文明都不过是历史的配角,它们碰撞、重叠,相互矛盾之处有时也慢慢融合,又形成新的叙事,组合、分裂成新的星群。
主体叙事交织的世界沙盘
一个文明被看作是整体,5M要素只是先决条件,促成其能被与其他文明区分开来的是意识形态的出现。正如塔米姆所说,“意识形态的出现将人类智慧所创造的系统性信条通过语言表达出来,形成一个社会完形的基础”。不同文明产生了不同的意识形态,而后形成以自己为主的叙事和历史。传统的历史书写大多以特定一方为主角塑造作品,但塔米姆却采用了科幻文学常用的pov式写作方法(即“视点人物写作手法”,Point of View),将人类文明史多点展开。在其笔下,世界版图成为沙盘,沙盘上的每个主体都有自己的叙事,主体叙事之间错杂交织之处,便是能够撬动沙盘的支点。
一直到公元1000年,从地中海沿岸到中国东海之滨,世界沙盘都倾向于东亚一侧,哈里发、印度、中国……这些文明走过繁荣、富庶的几百年,而欧洲则沉溺于内向的封建领主制度中,裹足不前。直到公元800年左右,转折出现,沙盘悄然西斜。生活在苦寒之地的部分斯堪的纳维亚人在向西流窜中逐渐与撒克逊、日耳曼等民族融合,成为我们今天所说的“西方”。而另一部分斯堪的纳维亚人自称“罗斯”向东挺进。他们通过加入拜占庭护卫队、与达鲁伊斯兰互市等方式逐渐壮大,与中亚草原文明不断冲突。公元9世纪,罗斯人以基辅为都城建立公国后,更是进一步挤压了中亚游牧民族的生存空间,于是游牧民族纷纷四散,向其他方向掠进。
在游牧民族侵扰下,多民族主体叙事在中亚地区文明的冲撞下得以交织,于世界舞台上上演了一出大戏,这场大戏始于欧洲北部,荡起的涟漪扩散到亚洲草原,最终推动了世界沙盘的倾斜。
进步叙事笼罩下的现代社会
如果一个国家的朝代更迭中有“成者书写历史”的说法,那么在世界沙盘变动中也有着相似的情况,整个世界都会被沙盘倾向的一方的主体叙事所笼罩。而主体叙事正如同科技史学家托马斯·库恩在科学研究领域提出的“范式转换”概念那样,决定性地影响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
公元13世纪,世界格局转变,主体叙事强弱更迭。西方发生了重大变革,新兴资产阶级取代了封建王朝,罗马教廷衰落。与此同时,现代科学呱呱坠地,各种新发明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曾经生活在无奇可书的保守世界中的欧洲人开始以进步或落后的二元观念认识世界,换言之,“进步叙事”产生了。在此背景下,多元的地方文化不断消逝,现代世界被“进步叙事”的阴影所笼罩。
然而,作者并不采用这种单独以某一叙事主体为中心的编史方法,他以中亚视角观察整个世界,填补“欧洲中心主义”二元叙事的空白。在其看来,越来越多的民族在“进步”中感到异化和失去自我的焦虑。作者“以史为镜”,提出“社会星群”“主体叙事”等概念的意图正在提示我们,不要用带有民族偏见的眼光看待世界,而要思考不同文明的内核,找回多元而自成一统的社会星群,展望大同,从而享受文明的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