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58年到1959年,傅雷与傅聪之间的通信中断了一年多。直到1959年10月,傅雷才写信给傅聪。当时,傅雷就能否与傅聪通信向组织上请示,这一事情反映到了*和陈毅那里,*与陈毅通过夏衍转达了国家态度:祖国的大门,任何时候都对傅聪开着。只要愿意回来,欢迎!
傅聪则在信中告诉傅雷,自己始终没有忘记祖国。傅雷夫妇看到傅聪的回信后非常高兴,欣慰地在给傅聪的信中写道:
你既没有忘怀祖国,祖国也没有忘了你,始终给你留着余地,等你醒悟。我相信:祖国的大门是永远向你开着的……你如今每次登台都与国家面子有关;个人的荣辱得失事小,国家的荣辱得失事大!你既热爱祖国,这一点尤其不能忘了……你不忘祖国对你的培养,首长们的爱护,坚持你的独立斗争,为了民族自尊心,在外要出人头地、为国争光。
在傅雷夫妇的教导之下,傅聪定下了“三不原则”:不入英国国籍;不去台湾;不说不利于祖国的话,不做不利于祖国的事。对此,傅雷深感欣慰,因为艺术虽然没有国界,但艺术家有祖国。傅雷本人深受传统文化影响,将祖国看得非常重。
值得注意的是,傅雷当时受到了不公正对待,必须要改笔名才能出版,但傅雷宁愿没有收入、饿肚子也不愿改名,因为改名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有错。难能可贵的是,傅雷从来没有向傅聪抱怨自己遭受的不公正对待,从来没有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他反而一再告诫傅聪:个人的荣辱得失事小,国家的荣辱得失事大,永远不要忘记祖国。
对于傅聪的工作、生活和身体健康,傅雷在1960年1月的信中写道:要打天下也不能急,要往长里看。养精蓄锐,精神饱满的打决定性的仗比零碎仗更有效。何况你还得学习,补充节目,注意其他方面的修养;除此之外,还要有充分的休息!
此外,为了使傅聪能读到最新翻译的《艺术哲学》,从中汲取养分。傅雷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不辞辛劳将书中对傅聪有帮助的内容端端正正地抄写好,之后将手抄本寄给了傅聪。这满满的父爱,着实令人感动。
远在英国的傅聪,不光在事业上有了发展,在爱情上也有了收获。1960年,傅聪和英国姑娘弥拉成婚了。她是著名小提琴家梅纽因的女儿,有很好的艺术修养,跟傅聪非常般配。弥拉*之后,傅雷夫妇非常高兴,专门去城隍庙为母子祈福。那天在城隍庙,傅雷正巧看到凌霄花开得非常茂盛,于是给还未出世的孙子取名叫做“凌霄”。
但是,傅雷却不可避免地渐渐老去了,身上的病痛越来越多。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傅雷连给傅聪写信的精力都没有。早在1960年1月的信中,傅雷就曾提到:几星期来闹病闹得更忙,连日又是重伤风又是肠胃炎,无力多写了。当然,傅雷对生死看得很淡,他说:
人老了当然要百病丛生,衰老只有早晚之别,决无不来之理,你千万别为我担忧。我素来对生死看得极淡,只是鞠躬尽瘁,活一天做一天工作,到有一天死神来叫我放下笔杆的时候才休息。
在之后的信中,傅雷又教育傅聪不要沾染国外的不良习气,同时要把汉语文章写好。傅雷告诫傅聪,靠艺术谋生而能不奔走于权贵之门,这点儿傲气是中国艺术家最优美的传统之一,应当给西方做个榜样。此外,古人说岁寒而后知松柏之后凋,傅聪现在还没遇到真正的逆境,还没经过岁寒的考验,要对自己提高警惕!
遗憾的是,傅聪最终还是击碎了傅雷最后的希望,彻底伤透了傅雷的心。1964年8月,傅聪加入了英国国籍。此时的傅聪,其实也非常无奈。当时他出国已经10年,护照到期了。国内已经将他视为叛逃者,尽管傅雷告诉他“祖国的大门对他敞开”,但他不敢完全相信。而岳父和妻子,则强烈希望他能加入英国国籍。
傅聪加入英国国籍,意味着放弃了中国国籍,这对傅雷是极沉重的一击。尽管,傅雷完全能理解傅聪为何要这样做。但理解归理解,傅雷的民族自尊心还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傅雷是非常传统的中国知识分子,将爱国、气节、尊严看得比生命还重。傅聪放弃中国国籍,对傅雷的打击可想而知。
尽管傅聪和妻子弥拉给他写信,甚至就连亲家梅纽因也给他写了信,但傅雷都没有回信,连续好几个月没有写信给傅聪。但是,傅聪到底是他傅雷的儿子,是他倾注无数心血培养出来的儿子。最后,傅雷还是给傅聪回信了。傅雷在信中写道:
你的处境,你的为难,你的迫不得已的苦衷,我们都深深的体会到,怎么能责怪你呢?可是再彻底的谅解也减除不了我们沉重的心情。民族自尊心受了伤害,非短时期内所能平复,因为这不是一个“小我的”,个人的荣辱得失问题。便是万事随和处处乐观的你的妈妈,也耿耿于怀,伤感不能自己……
对于傅聪是否能够回来,傅雷有些绝望地写道:我们知道一切官方的文件只是一种形式,任何法律手续约束不了一个人的心——在这一点上我们始终相信你;我们也知道,文件可以单方面的取消,只是这样的一天遥远得望不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