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位堪称全才演员的京剧硬里子老生,曾工汪笑依派老生,他天资聪慧勤奋好学,其功底相当深厚,虽本工老生,但武生、小生、花脸、丑角等均能,尤擅老旦。
特别是他艺德很好,戏里需要他演什么角色,他就扮什么角色。他与四大名旦梅、尚、程、荀,四大须生马、杨、谭、奚以及金少山、筱翠花、李玉茹、童芷苓、言慧珠等都合演过,与高盛麟、裘盛戎、李少春等更是老搭档了。
京剧科班里有句口头禅,“要问够不够,先学三十六”,就是说进了科班,练功受训,吃尽辛苦,由师傅口传心记学会了三十六出戏,再练两年扎实基本功,才能正式搭班唱戏。而这位先生幼承家学,功底深厚,并未因会了“三十六”而满足。他勤奋苦学,又不耻下问。在艺无止境的坎坷历程中,不停地探索进取,日积月累,他所会的戏不知有多少个“三十六”了。
他就是著名京剧艺术家李宝櫆先生,艺名小宝奎,尚小云、许德义、何佩华三人俱是李宝櫆的姑父,而梅兰芳是李宝櫆先生的表伯父。
他极擅“救场”,剧中缺什么角色均能“钻锅”上场,且能临场编词。
一次李少春在东北演出《两将军》,忽觉身体不适,欲借中场改装之际稍事休息,场上李宝櫆的刘备仅有几句唱,后台暗示他“马后”点,他便现编了一段“二六”,可马超仍不能上场,他又编了一段“垛板”才算救了场。
另一次谭富英在开封演出《群英会》,姜妙香临时闹肚子,李先生便以大小嗓结合顶替周瑜。
在与李少春合作时,同仁管他俩都称李二爷,为区别改为宝二爷,这“宝二爷”竟成了对宝櫆的爱称。
李少春成名快,固然是因他的艺术精湛,但其中却有李宝櫆的功劳,李少春深知宝櫆先生是他的良辅善弼。初出茅庐时的李少春,在北京一时没戏演,打不开局面,便请教李宝櫆。
怎么办?李宝櫆先生一时也拿不出好办法。他信步踱进大祖母佛堂,看到迎面壁上用十八尊罗汉形象组成的对联,上联是“紫竹林中观自在”,下联是“白莲台上现如来”。他由此得到启发,编出了神话京剧《十八罗汉斗悟空》,十八罗汉各显神通,分别与孙悟空斗法,好不热闹。
尤其十八罗汉的造型、兵器、把子等都是李宝魁精心创造的,反复琢磨又设计出罗汉的面具,并亲自与作盔头的师傅交待清楚定制而成。
李少春出演孙悟空,大有用武之地。李宝櫆在前半部戏里饰太上老君,在猴戏老君时,他的许多老生扑技,潇洒有致,更衬托出李少春猴戏绝技。在戏的后半部,他演睡罗汉,更有创造,在“睡”字上大做文章。先打了一套似太极又似八卦的混合拳,接着连打哈欠,倒地“睡”了,又走了几趟拳脚,再次扑地又“睡”。把睡罗汉的“睡”刻画得淋漓尽致,具体入微。这出戏不仅在国内轰动,出国演出,也屡获好评。
李宝櫆还曾为少春先生编导了《智激美猴王》、《真假猪八戒》等,同时改编了《云罗山》等戏。
李少春到中国京剧院后,曾多次想把宝櫆从上海调来,为此事,张云溪、江世玉等都曾去电相聘,但因种种因素未能实现。若二李再次实现联袂,他们都会更展宏图。
李宝魁先生善动脑筋,能打本子、出点子、做脸子。由于他多才多艺,在剧团充当着诸葛亮的角色。被同仁称之为智多星、戏博士、活戏典、戏包袱、编剧能手。
1940年夏,崭露头角的童芷苓在青岛演出时,正碰上已经成名的吴素秋在青岛另一家戏院上演《纺绵花》。眼看难以对付,便上北京求援李宝櫆。李先生因人编戏,连夜为她编了出《戏迷小姐》与吴素秋唱对台戏,结果转危为安,胜利收场。童芷苓的这出戏和李先生为她排的另一出戏《十八扯》,以后到了上海,曾红极一时。
童芷苓
“十年”特殊时期,他在江苏南通京剧团任演员,他不能登台演出,就为“革命样板戏”做道具。他制作出来的东西,到台上真假难辨。工宣队队员看了《智取威虎山》形态逼真的酒坛、大碗,《沙家浜》鲜蹦活跳的鱼、虾和螃蟹,不得不暗暗称赞“这老头儿确实有两下子”。
1987年7月,李老回北京老家,不料怅然长逝,竟成永诀。噩耗传来,情何以堪。著名剧作家翁偶虹先生在挽阕中写道:“故人辞我泪滂沱,艺海长航悲逝波。甘作股肱镶整体,时刻肯綮献宏谟。曾歌龙虎《风云会》,更解貔貅《南北和》。剧业正需群宿辅,斗魁何以没银河。”这既是对李老深切哀悼,也是对他艺术生涯的真实写照。
李宝櫆先生
这样的京剧大家,很难再有,不可能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