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三当了一辈子好人,在白家干活也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当一次对儿媳痛下毒手的坏人。而这个可怕的想法,还是受到了白孝文的启发。
鹿三赶着车到土壕里取土,看到苟延残喘的白孝文时,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浑身僵硬、满脑空白。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亲眼看着长大,从一个少不经事的小屁孩儿,长成有学识懂礼仪,头顶族长光环的白孝文,竟然能落到如今这般,拄着拐子沿街乞讨,与野狗争食的落魄地步。眼前这现实的一幕让他很难接受,心中思绪五味杂陈。
鹿三像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到马房里为牲口添置了草料后,背着手回到家中。他叼着旱烟沉默不语,脑海中不断思索着:白孝文能到如今这般地步,都是那个女人祸害的,必须做点啥才行。
主意拿定后,鹿三走进杂物房,用斧头取下了梭镖头,在磨石上打磨掉上面的斑斑锈迹,用破布包好藏在怀里,又背着手走出家门。一边走一边想:当年跟着乡亲们到县里抗税的时候,被关进了县里的监牢,我不后悔也不害怕。如今我要去做一生当中的第二件大事,为白鹿原上除掉一个祸害。
自从黑娃带着田小娥住进这个破窑洞里,作为父亲、公公的鹿三,从没有往这个方向正脸看过一眼,更别说登门探望了。当他双脚踏入窑院的平场时,心里止不住的一阵狂跳。
鹿三强稳住心绪,轻轻走近门首,看外面的铁链吊垂着,又用手轻轻一推,门是从里面插着的,确定屋里有人,就抬手叩了几下门板。
从睡梦中惊醒的田小娥,误以为是白孝文回来了,就嘟囔着起身开门,嘴里说道:“你个*千刀的,这几天游逛到哪儿去了,还知道回来呀?”
鹿三一听这女人的声音,心中的怒火瞬间压住了不安的情绪,听见门栓拔出的声音后,用力猛一推门,闪身进入窑洞,又随手掩上门板,呵斥道:“别叽歪!闭上你的臭嘴。”
被门板磕了一下的田小娥愤怒不已,刚想张嘴骂人,可是听到来人说出这句话后,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叫了一声:“哎呦妈呀!”随即抬起双臂抱在胸前,靠着墙蹲在地上,用上身盖住下身那光溜溜的余色,悲切的问道:“你来做啥嘛?”
鹿三借着月光,看到墙根下蜷缩着一团白肉,也一惊,当即说道:“你上炕把衣裳穿好,我有话对你说。”
田小娥颤巍巍地慢慢站起来,十分羞怯地走到炕边,背对着鹿三坐到炕上,只是,左腿刚刚抬起。鹿三趁此时机,从怀中取出梭镖头,照着田小娥的后心捅了进去,直接穿透了胸肋。
田小娥受此致命一击,猛然转过身,双手死死抓住炕沿,眼睛直视着鹿三,惊异而又凄厉的叫出了最后三个字:“啊……大呀……”
鹿三拔出梭镖头后,田小娥胸腔中的积血瞬间涌出,不一会儿便没有了气息。
鹿三收起梭镖头,锁上窑门,缓步走出院子,回了家。按理说,他自认为是大义灭亲,除去了白鹿原上的一大祸害,心里应当十分开阔才对。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自从鹿三*了田小娥后,心里面时常被压得喘不过气起来,尤其是田小娥最后叫出的三个字,在他耳边回响不断、挥之不去,陷入了无法排解的忧郁之中。直到黑娃闻讯后,返回白鹿原上复仇时,鹿三说出了此事,心中的忧郁才得以解脱。
参考书籍:《白鹿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