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阳区水吉方言的显著特征,就是计算人数的量词用“只”。
“只”是“个”。“一”写成“蜀”,《新华字典》没有,只能查找三国时期的《广雅》。《疏》曰,“虫之孤独(獨)者名蜀”,要从这个角度理解。“朝(zhao)、昼、暝”分别是早晨、中午、晚上,衍生为早餐、午餐和晚餐。“歇”是“歇暝”的简略语,指过夜住宿。摇篮曲,“抖啊抖,去安口(村名),安口歇只暝,行到黄厝店(村名),半墿(路)跌只倒,拾着小棉袄,今年穿太长,明年刚刚好。”
闽越国被汉武帝派军队灭除,闽北的先秦文化消失,汉献帝建安初年,东吴政治集团设立建安(建瓯市)、汉兴(浦城县)和建平(建阳区)等四县,水吉镇处于这三座县城之间的交叉点。水吉方言和古汉字一一对应,可以准确书写,但是字义、读音大多停留在汉朝,与当今存在差别。我辈头脑里并存水吉话、现代汉语两套词汇,精通乡土口语,但是讲普通话往往出错。现在的年轻人能听懂当地话就不错啦。从水吉街码头溯南浦溪北上,经回龙乡,至浦城县石陂镇,这一带原为建宁府所在地瓯宁县辖地,还残存正宗的水吉腔,民俗也有所保留。
水吉话、普通话文字对照表:穧,多,农产品丰收叫穧,转义为多。秆,稻草。只子,小鸟,只子的原本含义就是一只小鸟。墿,路,土旁是墿,马旁为驿。骹,脚;體是全身啦。徛,站;渳,小口喝;沕,潜水……跨进古代方言文字门槛,有规律可循。拗口的古诗,用水吉方言读,就琅琅上口,像“书”字发音为Xu,“刘项原来不读书”,全诗非常押韵。
传统的水吉人勤劳,天蒙蒙亮就起床劳动,忙到天色全黑才收工睡觉,“蜀工”就是一天,“有工”当然就没时间啦。我们幼时耳熟能详的顺口溜,“七公店,八工行(xing),九工十工到油岭”。庵山阻隔,以前从建阳城到水吉镇,必须乘船绕道建瓯市徐墩镇长汀驿,如果情况危急,只能艰难翻越油岭岗山口,走到“黄厝店”(水吉镇黄家店村)才有平路。将军爷受命率领救驾部队走陆路,刚开始一路平坦,到达“七公店”(童游街道七姑村),转过大弯,陡峭高山挡道,寒冷浓雾笼罩,森林茂密,鸟鸣兽嚎,他情绪低落,误信旅店老板说的童谣,以为会耽误行程,绝望自*,老百姓怜惜他,建庙奠祭。所以后来长辈告诫晚辈不敢欺骗问路的陌生客。
市井俚语曾经横行水吉街,时过境迁,现在已经淡出人们视野。如“尾走直掉”,形容因为极度害怕而快速逃离现场。“走”是跑,参考战国时期的“兔走触株,折颈而死”,闽北人沿用至今。骏马疾驰时尾巴呈水平直线,但是水吉镇位于丘陵区的水网地带,无法像平原地区那样走马,更何况当地根本就没有马,为什么人们熟悉马跑的细节呢?这句短语是汉末中原移民带来的。
“包吃四五六”,比喻大概率事件。因为骰子的四点、五点、六点所在的面挖掉更多材料,重心略微偏向一点、二点、三点所在的面,所以四、五、六点更容易朝上,“押宝”(赌博)时押它们赢的概率更大。
“乡下傀儡乡下抽,大所在(城市)傀儡去福州”,表明竞争的层次。拉动绳索表演提线木偶戏称为抽傀儡,欣赏抽傀儡是过去水吉人的娱乐方式之一。乡村傀儡队知名度低,鲜有人请,只能肩挑道具担子主动去偏僻村庄巡回演出;县城的傀儡戏班有能力进省城发展。同理,“大所在,吃龙脉(指闹市区人气旺,开店赚钱容易);小所在,吃快力(依靠做力气活谋生)”。蔑视语,“山溪有鱼,石鳗大”,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预测来年庄稼虫情谚语:“八月大,虫厉害(猖獗);八月小,虫拧了。”农历大月三十天,小月二十九天,依次交错,闰年为十三个月,所以八月份的天数会变动。粮食歉收,遇到多出来的闰月,嫁出去的女子必须回娘家吃饭,叫吃闰月饭,父母去世后,到每个兄弟家吃一天,演化成礼仪,流传至今。
作者:□甘联露
来源:闽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