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直译:梁武帝请讲金刚经。士才升座,以尺挥按一下,便下座。帝愕然。圣师曰:“陛下还会么?”帝曰:“不会。”圣师曰:“大士讲经竟。”
——《五灯会元》第二卷 善慧大士
梁武帝请傅大士讲《金刚经》。大士才升座,抚尺挥案一敲,便下座来,梁武帝惊讶不解。
志公和尚问:“陛下会意了吗?”,梁武帝一头雾水:“明白什么?”
志公和尚说:“大士已经讲完《金刚经》了啊”。
鉴赏评说:《金刚经》最 早由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于弘始四年(公元402)译出,虽然后续出现了很多译本(其中影响力较大的还有5个),但鸠摩罗什的译本是最 早也最 为通行的一个版本。
《金刚经》的流传早于禅宗的兴起,达摩于南朝·梁普通七年(公元526年)九月才抵达广州,公元527年面见梁武帝,而后面壁九年,也就是公元536年左右中国禅宗才算正式开宗立派,这个时候《金刚经》的通行译本已经流传100多年了。
因为《金刚经》的内容与禅宗主旨相契,篇幅适中,加之其广泛的流传给禅宗的兴盛奠定了基础,因此成了禅宗的主要经典之一,在慧能以后受到禅宗的特别重视。甚至慧能也是听《金刚经》而悟道的。
善慧大士,原名傅翕,所以又称为傅大士,梁武帝大同元年(535),受命讲经于重云殿。这个故事就发生在讲经期间。
傅大士这样讲《金刚经》其实是行的不言之教,以实际行为把《金刚经》的内涵精 准的表现了出来,《金刚经》的主旨其实只有两点:实相非相、应无所住。
“实相非相”展现了佛学的认识论,事物的本质并不是人的认知,“相”是“实相”在人心意识中的投影、镜像。有“分别”的世界是人的主观世界而非实相。所以说《金刚经》有云: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要明白佛学的认识论,首先要明白什么是“相”,这一点至关重要!否则,可能走向两种完全不同的道路,甚至完全误解了佛学。
第 一种:“相”就是“现象”。这是对佛学最 大的误解产生的由来。其实“现象”是客观世界的真相,正在发生的一切,这就是“实相”了。
如果把“相”看成“现象”,“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那么一切事物虚幻不实,那就是真的虚幻不实了,佛学就是消极的、是精神胜利法,是主观唯心主义。
第二种:“相”是“人对现象的认知”,是实相在人心中的投影。《华严经》有云“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一切相由心造,所以说“相由心生”。所有“相”均是人心意识的产物,是人的认知、感受的表现。
人对世界的认识总是通过自己的心意识的感受、认知来实现的。好比:心就是一面镜子,任何事物总要在镜子中呈现之后,人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和样子。所以,“相”总是有别于成像前的那个“本体”,因此“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这样的认识论既不是完全唯物的,也不是完全唯心的。佛学承认实相的存在,就是当下正在发生的现象,不可否定,这是唯物的;但同时又认为人的认知不可获得实相,总是偏离客观世界的,一切事物都是心的显现罢了,“眼见者不实”,这又是唯心的。
王阳明关于“岩中花树”的故事就非常清晰的说明了这个“矛盾”:
王阳明游南镇,一个朋友指着石头中的花树,问他说:“你说天下没有心外之物,那么这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和我心有什么关系?”
王阳明回答说:“你见到这花之前,花与你的心各自寂静;你来看此花时,花进入你的内心,此花便在心里显现出来。”
虽然花本身客观存在,但其存在及意义只有在当被你看见时才得以确认下来,所以“对你而言”,岩中花树并不是取决于它自身的存在,而在于是否被你看见。所以说“花”只存在于人的心中,这就是佛学所说的“三界唯心,万法唯识”。
“这朵花是红色的,有四个花瓣,两片绿叶......”当你看见后就认为这是花的“实相”了,殊不知“花瓣、颜色、绿叶”都是人的认知而已,根本就不是那个东西的“实相”。那个东西真实存在,但无以言说,怎么描述都是人的认知,都是“相”而已。
正因为有这样的认识论,所以才有了“应无所住”的方法论。
人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服务的,人类的一切探索活动是为了认识世界,而认识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适应和改造世界。所以总是“认识论”在前,“方法论”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