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夏目漱石曾将“l love you.”翻译为“今夜月色真美”,那么,“I love you,too.”该如何翻译?“风也温柔。”
相较热情似火的西方女郎,中国淑女的形象大抵便是一身旗袍,一方丝帕,只需低垂眼眸,抿唇轻笑,刹那间便胜过万紫千红。
这是华夏古国独有的含蓄之美,含而不外放,蓄而不显露。
上溯到遥远的从前,古时之人常常将志趣寄托在具体的物件上,便自有一番含蓄风流之美。文人雅士喜手执折扇谈古论今,佳人们则喜素手轻拈一柄素白的团扇,或犹然掩面,或摇风送爽,便自有一份秀美恬淡、清雅含蓄,轻灵灵地从皎洁如霜雪的扇面中溢出,可在“银烛秋光冷画屏”之时“轻罗小扇扑流萤”,亦可在美人气恼之时“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竹制的扇柄微凉,执在手中,轻轻摇动,扑面而来的,是三千年磅礴历史凝练出的丝丝隽永和于光影斑驳的岁月中氤氲出的悠悠清香。
含蓄之美,竟是悉数藏在了这一柄形如圆月的小扇中。它以独有的绝美风姿摇动时空,将所有物事都曳得旖旎多姿,温柔了深宫寂寥的时光,抚平了仕途不济的伤感。
然而,古时人们含蓄的表达,不仅仅只局限于雅致的三两物事中,诗词歌赋中,犹可觅得一抹含蓄美的倩影。
唐人朱庆馀在《近试上张水部》中这样写道——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一首新嫁娘的闺房小叙,实则不然。朱庆馀自比新嫁娘,将老师张籍比作新郎官,将主考官比作舅姑,以闺房之事作喻,询问老师自己能否考中。即风趣幽默,又别有一番含蓄之美,真妙绝。
齐高帝萧道成曾劝陶弘景出山入仕,颇不以弃功名、隐林泉为然。而陶弘景则是淡然地回以“岭上多白云。”山中没有华轩高马,没有荣华富贵,只有轻淡缥缈的白云,但这便足够了。只五个字,便书尽了他志趣之所在,自有一股含蓄自然。
“文贵远,远必含蓄”,含蓄则美。纵然心有猛虎,也只是细嗅蔷薇,以达“或句上有句,或句下有句,或句中有句,或句外有句,说出者少,不说出者多。”之境。
中国自古就有“衣冠上国,礼仪之邦”之称,喷门的一言一行,都极其讲求风度和礼仪,从不明言心中所想,更多的,是含蓄和委婉。
然而,在这个不断外露的年代,人们开始习惯直白开放的表达,与此同时,粗俗浅陋正悄然地潜滋暗长。含蓄渐渐被忽视淡忘,甚至被视为内向的表现。
但正是因此,含蓄之美就更显得非同寻常。
就如刘墉先生所说,“话到七分,酒至微醺;笔墨疏宕,言辞婉约;古朴残破,含蓄蕴藉,就是不完而美的最高境界。”
希望,当有人轻喃那句“今夜月色真美”时,会有一个染着幽兰清香,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响起,说出那句:“风也温柔。”
散文组 作者:周佳黎 作品ID :1002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