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今年六十又一了吧,按计划从去年就应该给父亲过六十大寿。可是去年我恰好外出学习,就没有办这个事情。一直到现在心里总觉得有个事情似的。所以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给老父亲过生日的。在我们那里有个风俗,上年纪的人从六十岁开始,做儿女的就要给老人过生日,后面每年都要给老人过,不能停止。这样老人就可以延年益寿、晚年幸福。当然,平日很难相见的兄弟姐妹那天也可以聚一聚。所以,对老人来说,对年轻人来说都应该算是一个大事情、好事情。
当然,今天写这篇文章的目的不是为了写父亲的生日,但是必须得提一提,因为去年没有给父亲开始过这个生日,心里一直有点遗憾。恰逢父亲节到来想写一点父亲的事情,于是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父亲的生日这件事情。
很长时间以来就想在父亲节为父亲写点东西,可是一直到今天也不知该写些什么好。因为我觉得父亲就是一个最普通最普通的农民,在他的身上也没有发生过轰轰烈烈的事情,感觉好像没什么东西可写似的。可是不写一点东西,良心不安。想来想去还是写一点吧。
反过来想,平凡的父亲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让自己写,恰恰说明了父亲一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的角色,是一个老老实实的人。老父亲其实也有辉煌的青年时期。他曾经当过六年的兵。属于铁道兵。后来部队解散,他们就都复员回家了。记得小的时候父亲经常给我们讲他们部队上的事情,讲他们如何遇山开道,遇水搭桥。在部队里,父亲还是一个电工,老讲当年他是如何地在他们搭好的十几米高的桥上设线架灯;如何在挖好的隧道里布线架灯。小的时候父亲讲的这一些一直是自己作为在同学面前炫耀的资本。因为我有一个当过兵的父亲,有一个挖过隧道、架过桥梁的响当当的父亲。
父亲复员以后回到村里担任了民兵连长,负责村里的民兵训练和大队里安排的一些看坡护庄稼的工作。可是仅此而已就没有再去抛头露面过。农村的生活很穷,很拮据,父亲也是经常地外出打工。打工的日子,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母亲提心吊胆的日子。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外出务工就是埋头苦干,不知道投机取巧。我们有的邻居外出打工不见得跟我的父亲工作做得多,可是拿钱总比我父亲拿得多。可是父亲总是不去考虑这些事情。他总是说他不是说假话的人,不是见风使舵的人,也不是善于拍马屁的人,更不是投机取巧的人。他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干多少活给他多少钱,他就很满足。可是我们的社会上有很多的老板、包工头又不是特别的有良心,所以我没有见父亲出去打工完完整整地把钱拿回来过。总是被欠个三个月两个月的。父亲也总是不会再去要。所以我们家也从来没有因为父亲出去打工而突然富裕多少。当然,我的母亲也从来没有埋怨过我的父亲。因为母亲知道,父亲已经尽力了。出门在外,哪有那么顺利的。
父亲也不是没有想法的一个人。在外出打工一次次碰壁之后,他也做过几次小买卖。我们家在我们村是第一户烙大饼、火烧卖的人家。那个时候我们家全靠手工做,挺累的。记得一个烙出来七八斤的大饼,父亲就用一茶缸的水就能做出来。大家可以想想那得需要多大的耐心和劲道去揉那个面呀。可是就那样,我们家一干就是三四年。附近几个村庄很多人家都是吃我们家的大饼和火烧的。这也算是经商头脑吧。
我们家也做过三五年的豆腐。我记得那时候我们沂水马站那个地方豆腐是一块钱三斤。可是那个时候父亲把豆腐卖到家乡以北的安丘、蒋峪等地。要知道,那里可是离我们村大约是四五十里路呀。记得父亲说都是早上四点左右起床,到十点左右才能到达安丘等地。因为那个地方豆腐的价格已达到一块钱一斤,只不过是为了多挣点钱而已。现在想一想父亲可真是能吃苦,每天都得十个小时的路程。那时候可是全部骑自行车的呀。这个卖豆腐的行当也没坚持几年,因为也没让我家发财,所以后来又不干了。
后来父亲就跟着村里的建筑队干起了砖瓦工,当然刚刚去的时候也就能干个小工而已。这个工作是非常累人的。整天的与水泥、钢筋、砖瓦等等建筑材料打交道。父亲一干就是十几年,也从小工慢慢地学会了大工的活计。所以说现在的父亲只要到建筑工地,那是当仁不让的大工。大工可是不好找呀,那是标准的技术活。 我二十一岁之前的所有的学习和生活开销都是父亲这样劳累赚来的。所以我有一个很勤俭的习惯,因为我知道我手里的钱那真是父亲的血汗钱,不能乱花的。
说起父亲经商的事情,当然也就是小买卖而已,我就不能不提父亲干了十几年的年画生意。每年农历的十一月初,父亲总是会到临沂文化市场批一批年画春节卖的。还要到潍坊杨家埠批一批木版年画卖。我从家里卖年画开始我只要是放假我都会跟父亲去赶集的。我也学会了很多年画的知识。现代的年画我就不说了。我只想说潍坊的杨家埠年画现在是越来越没有市场了。但是那确实是我们民族民俗的一个文化符号,里面的每一个作品都是我们劳动人民多少年来智慧的结晶。每一个作品都寄托着我们老百姓对生活的美好向往。我们这里叫木版年画为“小模画”,里面有一些脍炙人口的顺口溜似的词句,如“包黑割麦”的:包黑割麦在田中,圣旨一道把官升;“财神的”:文财神、武财神天上找、地上寻、早晚寻着有福人等等。父亲每年冬季的这个季节性的小买卖,让我也很快地懂得了什么叫做劳累,什么叫做辛苦,什么叫做收获。每天回家算账合计收入多少的时候,自己真的有种满足感呢。当然也有感叹的时候,尤其是每年腊月二十三那一天。每年的那一天我们都是要去赶一个叫高桥镇的高桥集的。这个镇离我们家大约有三十里路的样子。这个地方的人赶集都是得八九点钟人才开始多起来的。下午都四点了,那些赶集买东西的人才开始下集。由于我们卖“灶王爷”,而这一天我们这里腊月二十三是必须要贴的。于是那些小商贩也是这天才买这个画。导致我们很晚才收摊。每年当我们收拾好东西骑车准备走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我们就会听到路两边的人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那是他们开始过小年的“辞灶声”。那时候我的心里呀就有点不好受,人家都在家里团团圆圆的吃水饺、放鞭炮,而我们还大汗淋漓的骑着自行车紧赶慢赶的往回家的路上走。可是当我一回头看到父亲头顶的热气都化成了霜冻的时候,我内心的抱怨也就小多了。父亲已经够努力了。老实巴交的父亲母亲为了我们弟兄两个人不是一直在起早贪黑地努力着吗?我们做儿女的能有任何抱怨么?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就又努力地下定决心,第二天还要跟父亲去赶集,趁着假期好好地帮帮父亲。
一开始觉得父亲没有可写的内容,可是记忆的闸门一打开,真的还是有无数的回忆浮现在以前;不由得想起来高中报到时父亲陪我去报到跟同学的父母交流的事情;不由得又想起了高中一年级时候我和父亲给制药厂做宣传的事情;不由得又想起了上大学时父亲陪我去报到为了省几个钱吃从家里捎的烧饼也不去买点菜吃的事情;不由得想起了刚考上大学时父亲高兴地喝醉了酒骂我的场景,我知道那不是骂,那是他抒发感情的一种方式;不由得想起了在大学里我打球骨折两周之后才跟家里说他来后训我的场景;不由得想起了大二时我跟同学去广场玩却碰到了父亲在广场绿化区打工,看到我把全身上下所有的钱摸给我让我好好吃饭的场景......
好多,好多……
大恩不言谢,但谢字说出去至少是做儿女的心情的的表达。
六十一岁的父亲,儿子跪谢您的付出,谢谢您。 不觉泪已满面!
【本文写于2013年!2019年老父已驾鹤西去!愿天堂里没有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