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解读
2005年12月,在莱比锡的街头,下着冬雨冷极了,我和同事深夜追逐克林斯曼。那是《伯尔尼奇迹》(Das Wunder Von Bern)电影推广活动过后,克林斯曼落单了,与我们遭遇,眼见着记者追来,他拔腿就跑。一代名帅蹽着那个时代最值钱的两条大长腿在前面跑路,两个来自遥远东方古国的“小迷弟”扛着SONY PXW-Z280摄像机在后面狂追,克林斯曼那个由朴素的双肩背包装点的背影至今还在我眼前浮现……
在本章中,作者细致描写了2005年联合会杯期间,德国队其乐融融的家庭式氛围,球队酒店亦不设防。那可是本土杯赛啊,克林斯曼也算是有些见识的,只是不知道为啥见了几张中国面孔就逃进深夜雨雾中了。
2006年世界杯可称得上是一届模范赛事。德国作为东道主风范十足,懂得办一届与民同享的世界杯。德国队和巴西队被组织者规划着走遍了德国几乎所有有一定规模的球场,就为了创造旷世未有的狂欢氛围。开幕式上,在勃兰登堡门前,德国公众迎送德国球员登场,真是节日般的德国队比赛日。一个第三名,不完满吗?还好啊,德国人很释然,谁说东道主一定要夺冠的?不信你问问巴西人去。一说都是泪。
巴西,最伟大的世界杯国度,最痛的伤都是作为东道主在自己土地留下的。天违人愿。
长期以来,人们都认为东道主表现出色是世界杯成功举办的关键因素,好像生怕东道主的压力还不够大。不过,这一点毋庸置疑。设想一下,当东道主球队一路高歌向决赛进军,那本国人民释放出的热情注定会无与伦比,每一场胜利都会让他们更加兴奋。然而,对于处在风暴中心的球队和主教练们而言,越来越高的期望会变得让人难以接受。当然,主场球迷的支持也有其益处,许多比赛已经证明,主场优势对于球队的发挥有多重要。但人们也一定不会忘记,有些东道主球队却在关键时刻止步不前,比如巴西队,他们在2014年世界杯半决赛中竟然1:7输给了德国队,创造了巴西足球史上罕见的至暗时刻,也是这届世界杯里的终极溃败。
2014年的那支巴西队自然名声不佳,历史上还有一支巴西队也曾让足球王国蒙羞。那是1950年世界杯决赛,在著名的马拉卡纳体育场,巴西队输给了乌拉圭队,眼睁睁看着近邻赢得了世界杯。比赛结束后,数名球迷因承受不了球队失冠的压力而自*、猝死,由此有一个词被用来定义这一次让巴西蒙受耻辱的失败——“马拉卡纳之痛”(Maracanazo)。直到2014年,当又一场家门口的惨痛失利上演,曾经的马拉卡纳之痛才变为隐隐的记忆,因为新痛已至。
世界杯东道主的优势似乎已经不如以前那样明显了。最初的11届世界杯,东道主5次赢得金杯。1978年,阿根廷队在本土夺冠,自那之后举办的10届世界杯中,仅有1998年的法国队曾在本土登顶,还有4支东道主球队曾冲入4强。
东道主夺冠的成功率之所以如此之低,一定程度上与国际足联的整体战略相关:为了进一步扩大世界杯的全球影响力,避免少数传统足球强国垄断世界杯举办权,近些年来,世界杯来到了更多不同的国家,与不同文化交融,由此引发了世界杯最高荣誉竞争格局的变化。
过去的几十年里,作为世界杯东道主就要矢志不渝地努力赢得金杯,但如今东道主球队的主教练完全可以设立很务实的目标,以便让那些沉浸在主场狂热气氛中的球迷能够拥有一个更为现实的战绩预期,东道主的关注点发生了变化。对那些新兴的足球国度来说,作为东道主,他们虽然不太可能获得金杯,但却能创新备战方式,在世界杯前后激发球员动能,从而获得长足进步。在四年的世界杯备战期内,东道主不必奔波于艰辛的预选赛,可以专心为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几个星期做最充足的备战,而如何充分利用那份主场优势就取决于主教练了。
巴西人不接受第二名
每一届世界杯,巴西公众对国家队施加的压力都是空前的。哪怕已经5次赢得世界杯,但唯有再一次捧杯才能让巴西球迷感到满足,否则其他任何战绩都很难被容忍。没有人去考虑国脚们的状态,也没有人在意大赛氛围,更不会有人细致分析对手实力,...
在备战2014年世界杯时,65岁的老帅斯科拉里还是有着独特优势的,因为他在2002年韩日世界杯曾率队夺冠,他充分品尝过胜利的滋味,也享受过举国上下的盛赞。那段胜利的经历肯定是推动他再一次求取胜利的关键所在。
只是无论斯科拉里在12年前有多成功,本土世界杯带给他的压力都是迥然不同的。在世界杯开赛前一年举办的联合会杯上,巴西队在决赛中3:0完胜此前所向披靡的西班牙队,这点燃了球迷们胸中的火焰,激发了他们对于世界杯的强烈期待。但是,这种预期给斯科拉里的训练营带来了负面影响。
“赢得世界杯的渴望和压力在巴西与日俱增,与2002年时大不相同。”斯科拉里说,“在2002年,我们是一支有机会夺取世界杯的球队,而到了2014年,我们的球队则必须赢得世界杯。所以压在我们身上的压力已经影响到了场内的运动表现。我们不得不尽力将压力减到最小,将环境处理到最简,每天为所有球员提供心理支持,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感觉到生活如常,压力减轻。因为如今大家可以通过媒体知晓所有事情,我们必须让局面简单可控,尽我们所能去保护球员。但并不能完全做到。”
无论巴西队走到哪里,都会有狂热球迷追随在身后,他们要一直目睹自己的英雄一步步走向荣耀巅峰。所有人在社交媒体、电视、报纸上不停歇地谈论着巴西队的世界杯前景。每场比赛过后都似乎距离目标更近了,但关注与压力也在不断地膨胀。
日后回看,巴西队的本土世界杯征程以如此悲剧的方式收场并非完全出人意料,但败得如此惨痛还是伤透了东道主球迷的心。他们距离决赛仅一步之遥,但却在半决赛中以1:7的比分输给了德国队。马拉卡纳之痛重现人间,球场里再一次泪如雨下。
斯科拉里自己也承认,当德国队在开场半小时内便5球领先,6分钟内竟然四度破门的时候,他的巴西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恐惧”。德国队肆意绽放,而巴西队在巨大压力下黯然下场。
“德国队踢了一场完美的比赛,而我们则犯了一个在半决赛中不该犯的错误。”斯科拉里哀叹着,“如果我们有机会再比一次的话,我们不会就此前做出的精心安排做出任何改变,也不会针对所谓战术做出调整。我们都知道这种结局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甚至是千分之一,但是荒谬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所以如果可以回到从前,我们会基于对德国队的了解,按我们自己的节奏踢完这场比赛。”
别将压力内化
另外一位曾经率领东道主球队征战世界杯的主教练也给我们带来了他的心得,那就是过度关注主场球迷的情绪会影响到主教练本人的心理状态。而这位主教练便是2002年世界杯执掌日本队的法国人菲利普·特鲁西埃(Philippe Troussier)。“当然,身为主教练,我们就要肩负国家的期望,但我们不能将压力内化。”特鲁西埃解释说,“如今当我在饭馆或者酒吧与球迷们一道喝着啤酒、看比赛直播时,我会有更真切的感受,但在以前自己参加世界杯时,我无法真切体会到球迷们对我的球队到底抱有多么殷切的期待。韩日世界杯后,我花了很多时间与球迷们一道观看日本队的比赛直播,看到他们为胜利而狂喜,为失利而沮丧,但我们不能让这种压力影响到球队。如果你真的见识到有人会为一场比赛的结果而死,那也许我们将再也不愿意去做这份工作。”
然而,正如斯科拉里所言,在现代社会,想避免和逃离世界杯的主场狂热几乎是不可能了。控制球员们在社交媒体、电视以及球迷聚集的街道上的曝光率简直就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而另外一种策略也不够明智,那就是完全切断球员们与外界公众之间的联系,这对球员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科技日新月异,在世界杯全球关注度爆发式增长中发挥了关键作用。每隔4年,便会有更多的报道、更多的评论、更广泛的人群来讨论世界杯中的方方面面,球队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注意。
回到1966年世界杯,让英格兰队远离公众视野显然要容易得多。阿尔夫·拉姆齐率领的“三狮军团”在丽乐索扎营,那里是什罗普郡的一座偏远村落,20世纪80年代英足总将精英训练中心建在了那儿。将英格兰队从伦敦日益高涨的狂热中解救出来,安营于距离温布利大球场240公里之外的隐秘之地,是一个绝妙的主意。虽然所有比赛都要长途奔波到温布利进行,但是让东道主球队对比赛引发的狂热产生有效免疫才是最急需的。
“总的来说,整个世界杯期间我都没有感受到什么压力,”在决赛中上演帽子戏法的英雄杰夫·赫斯特(Geoff Hurst)回忆道,“但是你一直身处在一个小泡泡里,不知道报纸和球迷们都在说些什么。当时球队有效地规避了这一切,因为你是看不到的。”
赫斯特描述的一切都是对的。1966年,哪怕是世界杯也不能时时刻刻成为媒体头条,但是如果你仔细审视当年的照片,便会发现,随着东道主球队愈发接近夺冠,人们的兴奋感明显增强。当年扎营于偏远山村的策略无疑是明智的。赫斯特记得在世界杯开赛之前,人们对于英格兰队的期望值还很低,而球员们适当远离公众亢奋情绪的中心,也更容易管理好他们自己的心理感受。
“就参加世界杯而言,我并不认为球迷们会有太多的期待,原因有以下几个,”赫斯特继续解释道,“首先,在1950年之前,我们根本没有参加过世界杯,首次参赛时我们还被美国队击败了,所以英国公众只将世界杯视为一项全新的赛事而已。其次,那时候,英格兰俱乐部队都很少参加欧洲赛事。你需要明确一种认识,那就是我们对欧洲赛事都没有兴趣,参赛并不多,更别提世界杯了。但是自从1966年夺冠之后,我们创造了最大的电视观众群,如今一场英格兰队的比赛能吸引3 000万名电视观众。这些年的变化巨大,我们已经改变了看待国际比赛、世界杯和欧洲杯的方式,人们对于英格兰队的期许远远高于几十年前了。”
将球员们藏起来以保护他们不受外界过度关注的策略,并没有得到每位主教练的认同。2006年世界杯,尤尔根·克林斯曼便将德国队的大本营设置在首都柏林,球队下榻在五星级的柏林施洛斯酒店,此处距离繁华的市中心不过几公里,两个训练场距离酒店也大约是这个距离,球队每天都会在市内穿行而过。这绝不是克林斯曼个人的心血来潮,而是他为德国队做的精心设计,意在让球队可以距离德国公众再近一些。克林斯曼意识到德国公众对于国家队的认知亟待改变,而这支球队同样需要成为一支现代化的球队,作为世界杯东道主,在大赛之中与公众保持有效的沟通是这一点的核心。
将球队置于公众瞩目和怀抱之中,德国队并非仅是在2006年世界杯中做到了。“2005年联合会杯,我独自一人去了法兰克福,观看德国队与澳大利亚队的比赛并作采访。”英国记者帕特里克·巴克利(Patrick Barclay)回忆道,“我去了球场,赛后回到酒店,大堂里随处可见穿着德国队队服的人,我和他们同住一家酒店。他们并没有深居在城堡之中,就在城市的中心。那是一家很平常的、位于市中心的三星级酒店,报社记者也付得起房费的那种,全队都住在里面。我记得我找到一个小沙发坐下,旁边就是佩尔·默特萨克(Per Mertesacker)一家人。赛后,整个德国队与他们的父母和球迷们围坐在一起。这给你一种强烈的感觉,德国国家队也是社区的一部分。与之相比,英格兰队是断然不会住在一家市中心酒店的,而作为欧洲最佳,乃至有望成为世界最佳的德国队却住在了向外界完全开放的三星级酒店之中。事后我向其他记者问询原因,得到的答案是,在克林斯曼的观念里,一旦你为德国队出战了,那就变成了社会公共财产的一部分。”
克林斯曼的球队在这种理念中茁壮成长。与4年前进入世界杯决赛的那支德国队相比,如今他们的风格更加开放,队内洋溢着青春和自由的氛围。即便是在世界杯半决赛中输给了冠军意大利队,人们也未曾发现所谓国民预期对这支球队造成影响的任何迹象。
一切为世界杯备战让路
近几十年来,将本土世界杯作为分水岭,引领国家队由此迈入崭新时代的战略规划越来越普遍。越来越多的足球新兴国家有机会承办世界杯,美国、韩国、日本和南非都是过往30年中举办了世界杯的幸运儿。
非传统足球强国举办世界杯,东道主的竞赛目标也就随之发生了调整,因为赢得冠军的可能性不大。东道主球迷的心态也在发生钟摆式的变化,从以往单纯渴望球队胜利,转向寄希望于球队在大赛打响之后不要慌乱无助。即便如此,东道主球队主教练还是能感受到压力,要面对完全不同的挑战。“我此前从未担任过世界杯东道主球队的主教练,情绪和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在2010年世界杯执教南非队的巴西人卡洛斯·阿尔贝托·佩雷拉解释说,“从体育场建设到球队组建和球员备战,人人都参与其中了,足足三年半的时间,直至世界杯来临的最后时刻。这是一次非常积极的经历。当我到了南非之后,有人问我为什么会接受这项工作,我给出的答案是,‘我希望有机会成为东道主球队的主教练。’这是一次非常棒的经历。”
排名世界第83位的南非队以世界杯历史上排名最低的承办国球队身份,登上这个竞赛舞台。按惯例东道主会以种子球队身份被分到A组,同组的有超级强队法国队、两届世界杯冠军得主乌拉圭队和世界杯常客墨西哥队。从看到抽签结果的那一瞬间起,人们便开始担心这支弱小的东道主球队会在全球观众面前蒙羞。糟糕的设想是,南非队将成为世界杯历史上第一支未能有过任何1场胜利的东道主球队,更糟糕的结局将是,南非队毫无还手之力地连输3场,如若真是如此,将严重损害南非足协和国际足联苦心经营并希望传之后世的南非世界杯遗产。世界杯第一次在非洲大陆举办,非洲人期待着南非队能有亮眼的表现。
“我们被分到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小组。”佩雷拉说,“我记得抽签那一天,所有球队被分成8个小组,国际足联根据过往世界杯战绩和当前的国际足联排名情况将球队分成不同的档次,再对应抽进不同的小组中,法国队居然不是种子队。当时担任国际足联秘书长的杰罗姆·瓦尔克(Jér?me Valcke)站在台上开玩笑说,他们要为法国队抽出一个小组来。猜猜法国队在哪个小组?那就是南非队所在的小组。这显然不是一个实力均衡的小组,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拿到了4分,战平了墨西哥队,赢了法国人。如果我们是在另外的小组,完全有机会进军16强。我认为我们给球迷们留下来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尤其是与墨西哥队一战,全世界都在关注着这场世界杯揭幕战,根据以往战绩,任何形式的惨剧都有可能上演,但我们踢了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甚至有机会赢下比赛,遗憾的是最终还是以平局收场了。”
为了助力南非队备战世界杯,当年南非足球超级联赛比往年提前两个月结束,以便让佩雷拉有更多宝贵的时间备战。这种策略在过往多年常常被与南非队实力相近的东道主球队所采用,一切为世界杯备战让路,东道主球队都希望通过在训练场获得更多的时间来创造优势。事实上,当年古斯·希丁克在与韩国足协谈执教合同细节时就曾提出,世界杯前必须拥有长达4个月的备战期。为此,韩国K联赛被迫做出重大调整。在场外万事俱备,希丁克需要施展自己的能力,在场内一扫前耻。2002年以前,韩国队5次参加世界杯,居然未能赢得任何一场比赛,而这种尴尬纪录已经延续到了14场之多。
希丁克的备战计划很明确,提前4个月专注于提升球员们的体能水平,为全队注入宝贵的自信,让他们在面对任何一个对手时都能展现出自己的优势。体能和自信,无疑是韩国队一飞冲天成为首支进入世界杯4强的亚洲球队的最根本保证。很难想象在2001年希丁克最初执教韩国队时这一战略规划会受到质疑。
上任后几个月,希丁克意外地获得了“5比0先生”的绰号,那是因为韩国队在他的执教下接连惨败于法国队和捷克队,对战其他强队的成绩也是惨不忍睹。他居然还与韩国媒体发生了情绪和言语冲突,理由是他抱怨韩国人总是优先报道棒球,而冷落了足球,韩国人当然不认同。另外,希丁克与女朋友的关系被公之于世,韩国媒体指责其在这份关系中懒散无礼,这在韩国人的传统价值观中是根本不被接受的。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希丁克有机会率领韩国队创造奇迹。
终于,世界杯开幕了,在首场小组赛击败波兰队后,希丁克不无得意地对着记者们说:“以前我们与欧洲和非洲强队交手后,很多人都希望我离职。但我始终在坚持自己的计划,看看我们现在的成绩。人们目光短浅,并不赞同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在世界杯前的18个月里,这位曾经执教过皇家马德里的荷兰名帅一口气试训了60多名韩国球员,通过暂时放弃一些有名球员的策略来激发他们的动能,唤醒他们对于国家队的渴望,过后再将他们征召入队。终于,在世界杯前,希丁克的努力见到了些成效,热身赛中,韩国队4:1击败了苏格兰队,战平英格兰队,以2:3的比分惜败法国队。
不俗的热身赛战绩迅速推升了公众的期待值。在赢得世界杯首场胜利后,公众甚至开始期待自己的球队能够小组赛出线*入淘汰赛中。一而再再而三的胜利,韩国队一路高歌猛进,闯入半决赛迎战德国队。面对空前的成就,韩国队中场核心朴智星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他认为身为东道主的特殊身份是最关键的因素。“如果世界杯是在其他国家举行,我们是不可能取得如此出色的战绩的。”这位曾在曼联队大展宏图的韩国人说,“我们的备战期长达一年半,国家队经历了很多次集训,这一切都不会再有了。整个国家为了球队在世界杯小组赛中出线的目标而团结在一起。在合适的时候,一个伟大的教练出现了,每个人都按照他的安排行动。成功不是由某一项举措造就,而是所有努力叠加在一起的结果,整个国家完成了难以置信的使命。”
让国家队主教练有更多的时间组织国脚们一起训练备战,在现代足球世界里,这种选择与出色战绩之间是有着正向紧密关系的。希丁克足够幸运,因为他手下的国脚大多不是在高水平联赛中效力,有更多的时间参与备战。但弥补明显的差距需要创造性思维,在这一点上,同为2002年世界杯东道主的日本做出了不俗的努力,走得更远一些。
“我对日本足协说,我会对三个层级的日本队负责,第一是参加世界杯的日本国家队,第二是征战悉尼奥运会的国奥队,第三是一年后备战U20世界杯的青年队。”特鲁西埃是在1998年正式与日本足协签下工作合同的,“我解释说,我的目标是培养一大批球员,因为一位国家队主教练在组建自己的球队时,往往需要60到80名球员,而非仅仅需要二三十人。国脚构成包括马上能投入比赛的,也有6个月之后才适合的,甚至还要有3年后才能参赛的,所以我才会去执教这三支日本队,我要在4年时间里同时掌握更多的球员情况,随时确定谁是最适合的人选。”
一人肩挑三副重担,简直不可思议,但多亏了日本足协的灵活性,也得益于日本国家队无需耗时于漫长的预选赛,特鲁西埃可以为自己治下的每支球队都设立统一的足球理念,他会从U20球队中挑选球员升入国奥队,用同样的方法组建参加世界杯的队伍。结果,特鲁西埃打造的日本队是2002年世界杯中最年轻的球队之一,而这个球队的凝聚力完全可以媲美那些经验丰富的球队。特鲁西埃的努力还有另外一个重大收获,他在日本队中已经树立起了一种信念,那就是经过努力,他们一定能小组出线,进军16强。
“我不可能再重复我曾经做过的事情,”特鲁西埃强调说,“我这样做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时的日本队中99%的球员都是在国内联赛效力,我自然很容易在足协和联赛之间做好协调,为国家队组织更有效的集训,我们可以在更宽松的环境下让球员们进入国家队训练营。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你是一名执教法国队、德国队和英格兰队的教练,那按照国际足联的规程,你只能在赛前5天将国脚们集结在一起,这是完全不同的。因为那时我的球员不是什么明星和大牌,我的态度始终就是一位教师,我会把执教思路强加给每个人。现在,我就像是交响乐团的指挥。我有我的音乐家,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个是拉小提琴的,这个是弹吉他的,这个是打鼓的,我在调度他们每个人的精确表演契机。”
如果说特鲁西埃的4年战略规划听起来已经极具独创性,那么名帅米卢的规划已经完全超越他了。1986年,米卢便曾执教过东道主墨西哥队,到了1994年,他又受聘于美国队,他知道如何才能取得成功。当时美国还没有像样的职业联赛,因此米卢毅然决定为国家队制订为期4年的密集的热身计划,在那段时间里美国队足足打了91场比赛,当世界杯来临之际,这支东道主球队已经完全可以应对大赛的需要了。
“对于球员们来讲,最重要的是要体会最高级别比赛到底对他们意味着什么。”米卢解释道,“我们几乎走遍了世界。比如,我们在瑞典与俄罗斯队交手,我们去了韩国,还到了南美洲,与巴西队、阿根廷队、乌拉圭队和巴拉圭队打了4场比赛。你可以学习很多必须学会的东西,我也可以花几个小时去指导队员们,这些都很简单,但是与这些球队比赛时,你会学到更多,我们一起学到了如何能做得更好。”
米卢在美国队的工作好像是在一张白色画布上作画,吸引了一大批大学生球员加入国家队,他以巡回比赛的方式不断锻炼他们。这对于大多数美国人而言都是极为陌生的,因为很多人根本未曾在任何一支俱乐部队登记过。正如留着山羊胡的后卫亚历克西·拉拉斯(Alexi Lalas)所描绘的那样,很多球员的经历“完全落后”。
“米卢意识到他要给球队注入新鲜的血液,建立起独特的优势。我们没有那么多球员在世界各地踢球,这反倒成为我们很奇特的一线希望,让我们有机会把国家队像一支俱乐部队一样来运行,达成我们提升实力的目标。”拉拉斯说,“对我们来说,你有了这个机会,可以在美国这样的国家主办世界杯,可以参加世界杯,在这里你们可以做一些永难忘怀的事情,成就你们的比赛。重要的事情来了,不要浪费这个机会,抓住它,要自信,要乐观,米卢拥有的正是这种不可思议的优势。我们知道国家队主教练最大的挑战和障碍之一就是与球员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因此,美国队的核心球员们长期集中在南加州,并在几年时间里四处比赛,这就是米卢所看中的、我们所能利用的优势。”
尽管国脚们都与美国队签有所谓的“中心合同”,但是在这个铁打的营盘中,米卢调兵遣将,几十名球员如流水般不停运转着。在训练营中,米卢认真打磨着每一个细节,为那些球技和心态俱佳的球员创造完美的成长环境。
米卢可能会自谦说,他所做的事情都很“简单”,但如此备战世界杯还是独一无二的。他成功塑造了很理想的环境,让那些美国国家队中的新球员,在踏上世界杯赛场面对世界上最强球队时,依然可以保持完全放松的心态。
“当我们在世界杯登场比赛时,并没有任何俱乐部比赛的经历可参照,我只参加过国际比赛,连续积累了两年的宝贵经验,没有什么可以困扰到我。”拉拉斯回忆道,“我知道这完全是一样的对抗和较量,同样是在踢球,有着同样的规则。很奇怪的是,我们当中并没有人因为在这样一个超级舞台上迎接国家队比赛而被吓倒。为了世界杯我们已经踢了太多的国际比赛。”
对米卢而言,非常有利的是,时间站在了他这边,他将美国队带入了前所未有的高光时刻,但并非每一位主教练在备战世界杯时都能有如此奢侈的时间来从容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