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深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空无一人的出租房里,劳累了一天,却再也没有力气打开手机/电脑去玩游戏。桌面上,放着辛苦凑钱买的“御三家”游戏机,可他们都在那一角落患了伤风。
更遑论在大城市,没有熟人,网吧在我心里早已被记忆埋葬。曾经的网瘾少年,如今却被困于生活的三尺高台。
六、曲终亦人散
2020年疫情在全国暴发之后,我看到一组公开数据:仅2020年一年,全国范围内*的网吧相关行业企业多达1.28万家。当时,各行各业的不景气、半死不活,倒也没让我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觉。直到我今年端午期间再次遇上阿B。
那天晚上,听说隔壁村的市场准备拆了建大型商超。吃过晚饭,我就打算去散散步,看看常年不回去的家乡变化。
走过寂静的暗巷来到市场,才发现,当年阿B经营的黑网吧已经荒废,四周满是燃烧殆尽的痕迹,只有那扇还没烧透的玻璃门还顽强地和世界抗争,不愿意倒下来,可是上面的玻璃早已不见了踪影。
烧毁的模样大概像这样吧(图片来自网络)
我在对面的音响店前驻足停留,或许是因为下过雨,也没有几个客人。又或许是老板早已习惯行色匆匆的人们只是看而不购买,倒也没过来招呼我。我站在店前摸了摸这个,又摸了摸那个,可是完全不懂什么“高音甜、中音准、低音沉”,对于音乐设备通透与否,更是一窍不通。摸了一会儿,我便转身走了。
往前走了几步,有一个卖水果的“走鬼”,一个人坐在小货车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那上面,满是诱人的西瓜、芒果、葡萄和李子。我正想开口问西瓜多少钱一斤,小贩也抬起头来。就一瞬间,他那原本麻木的眼神忽然有了一丝微光,“是阿业啊!”
我仔细地打量起对方,一个矮小的、脸上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口罩随意地垂挂在下巴上。“阿B?!”过了十年了,我努力将眼前的男人和脑海里十年前那个总是挂着笑脸的影像重叠。自然的,我们坐在他带来的小红塑胶凳上,没天没地地聊起各自的光景。
我觉着干聊不过瘾,又去附近士多店买了一打啤酒回来。回来后,却发现阿B一瘸一拐地摆弄着他车上的水果。见我望着他有些异样的左脚出了神,阿B神情有些赧然。有时候,他喝完一瓶啤酒,解释说是他当年找到把他女人带走的奸夫,两人打了一架,他被那个肥胖的男人一脚踹瘸了;一时喝完几口,又笑眯眯地说,是之前喝了太多酒,中了风,左脚也落了一堆毛病;过了一会儿,又咬牙说,被第一次上门收他网吧保护费的“烂仔”打断了。
我也不去细究,两个男人彼此心照不宣地灌着各自瓶里的酒默不作声。过去就像一间储物室,你尽可以在里面缅怀,但你不能永远不出来。
我也从阿B嘴里知道了,2013、2014那会儿,区里开展了好几轮黑网吧整治行动,他的网吧凭借着“良好的人际关系”最终幸存了下来。可是好景不长,一个来通宵包夜的小混混,他那停在一楼的劣质电动车在充电时却冒烟起火。幸亏阿B竭力疏散,最后网吧里的人都安然无恙。可是,网吧却在熊熊烈火中付之一炬。这下,他和他女人之间仅存的维系便再也荡然无存了。
“所以,你还在等她吗?”
“嗯……”阿B望向不远处那间早已烧毁的黑网吧旧址发了呆。末了,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是12点。“我要走了。”
我们彼此寒暄了几句客套话,互相嘴上情真意切地说要找时间再见的傻言痴语,却在转身之后让话只停留在嘴边。我起身走向了回家的路,背后的音响店响起了一首老歌:我们不慌不忙,总以为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