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1-35行 埃涅阿斯的奶娘卡耶塔去世,埋葬她的地方至今沿用她的名字。埋葬之后,埃涅阿斯一行继续沿岸航行,黑夜中经过刻尔吉的岛,黎明抵第表河口
36-44行 诗人向诗神祝祷
45-106行 拉提努斯王的女儿拉维尼亚已许配给鲁图利亚王图尔努斯,但根据神意,她将嫁给一个异邦人,她的后代将统治全世界
107-147行 特洛亚人上岸后用餐,由于过于饥饿,把当盘子托食物的麦饼也吃了,应了神谕,由此埃涅阿斯知道已到达归宿地
148-285行 次日埃涅阿斯开始建筑房舍,派人去见拉提努斯王。拉提努斯鉴于两族人自古通好,因此盛情款待他们。他发现埃涅阿斯就是神所说的异乡人,答应把女儿拉维尼亚嫁给他
286-322行 尤诺见埃涅阿斯一行安全登陆,大怒,决定挑起流血斗争
323-405行 尤诺命令复仇女神阿列克托去挑起冲突。她首先放出她的蛇去向阿玛塔王后放毒。王后先劝拉提努斯不要把公主嫁给埃涅阿斯,拉提努斯不听,蛇毒发作,王后发了疯
406-474行 阿列克托扮成年迈的女祭司卡吕贝去撺掇图尔努斯和特洛亚人作战,维护自己的权利。他回答说,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办,不需要一个老太婆出主意。阿列克托一听,就把两条蛇投向图尔努斯,引起他疯狂的好战心
475-510行 拉提努斯的牧人的女儿希尔维亚养了一只心爱的鹿,阿列克托怂恿尤路斯把它猎*,引起拉丁族所有牧人的公愤,要求报复
511-571行 阿列克托吹起战斗号角,拉丁乡民和特洛亚人交战,多人死亡。阿列克托向尤诺复命,并要求再去制造祸害,尤诺制止了她,命令她回到冥界去
572-640行 拉丁牧人,图尔努斯和受阿玛塔影响的妇女们的家人,都请求国王宣战。他想抵制,但不成功,于是退居深宫,不予过问。尤诺把战争之门打开,于是拉丁人武装起来,准备作战
641-817行 在向诗神启请之后,诗人开列了各族部队的清单
【1-35行】
埃涅阿斯的奶娘卡耶塔去世,埋葬她的地方至今沿用她的名字。埋葬之后,埃涅阿斯一行继续沿岸航行,黑夜中经过刻尔吉的岛,黎明抵第表河口
你,卡耶塔,埃涅阿斯的奶娘,你死了,却给我们滨海一带留下了不朽的美名,迄今在这地方我们还保持着对你的敬意,你的名字标志着你的骸骨埋葬在这里,在我们伟大的“西土”,如果这算得上荣耀的话。
虔敬的埃涅阿斯按照礼节举行完葬礼,并建造了陵墓,趁大海平静,又扬帆启程,离开了港口。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轻风吹来,皎洁的月色照着他们的途程,在闪耀的月光下大海澄澈晶莹。他们经过刻尔吉的领土,贴着岸行驶,在这里这位日神的富足的女儿住在人迹罕到的丛林里,令人不停地奏乐唱歌,在她那豪华的宫殿里焚烧着芬芳的雪松木,把黑夜照得通明,这时间她手拿梭子在经线上往复穿动,发出嗖嗖的声响。从海上也可以听到她豢养的狮子在樊笼里挣扎而发出的怒吼,直到夜深还在嚎叫,还可以听到鬣毛倒竖的豪猪和关在栏里的熊罴,还有一些状如巨狼的兽在疯狂地啼啸,这一切都是无情的女神刻尔吉用一种药力极强的草让人吃了,这些人就从人形变成了兽面兽身。但是为了使这些无辜的特洛亚人免遭这种蛊惑,使他们不要进港,甚至不要靠近这不祥的海岸,海神涅普图努斯扬起一阵顺风,把船帆吹鼓,吹过沸腾的浅滩,使他们逃出险境。
这时,海上升起了红霞,黎明女神穿着桔黄色的盛装,驾着玫瑰色的战车,已从高天散发出夺目的光彩,风停了,突然间海上一片平静,船桨在一平如镜的海水上缓慢而费力地摇着。就在此时,埃涅阿斯从海上望见了一大片树林。第表河欢乐的流水穿过这片树林,急流成涡,裹着滚滚黄沙,奔入大海。在树林的四周和上空各种不同的以河岸为家的鸟儿在飞翔,它们的歌声飘扬在空中,令人陶醉。埃涅阿斯下令,叫同伴们掉转方向,船头指向陆地,他怀着喜悦的心情驶进了荫蔽的河口。
【36-44行】
诗人向诗神祝祷
厄拉托啊,请你降临吧,因为我将要展示在古代的拉丁姆有过哪些国王,经过了哪些时间的阶段,当这支异邦的队伍150首次来到意大利海岸的时候,拉丁姆...
【45-106行】
拉提努斯王的女儿拉维尼亚已许配给鲁图利亚王图尔努斯,但根据神意,她将嫁给一个异邦人,她的后代将统治全世界
且说拉提努斯王统治这一带的城池和农田已有多年,国泰民安,他如今已渐近老境。我们了解到,他的父亲是农牧之神法乌努斯,他的母亲是劳伦土姆地方的水仙玛丽卡。法乌努斯的父亲是匹库斯,匹库斯的父亲,据他说是农神萨图努斯,因此,萨图努斯是他们这一族的始祖。由于神的旨意,拉提努斯没有儿子和男嗣,原先有一个儿子,但少年时就夭折了。只有一个女儿守在家中,继承偌大家业,现在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可以婚配了。在拉丁姆上下一带,甚至意大利全境,许多人都来求过婚,其中最英俊的一个是图尔努斯,他靠祖先的勋业,既贵且富。拉提努斯妻子阿玛塔王后非常急于想让他和女儿成亲,但是各种不同的可怕的神的朕兆阻碍了她的愿望的实现。
在拉提努斯王宫的中央,内宫的深处,长着一株月桂树,枝叶茂盛,多年来被奉为圣物,敬之畏之,一直保存着,据说老王拉提努斯当年建造城堡的时候,发现了它,就把它奉献给了阿婆罗,并给这里居民起名叫劳伦土姆人152。说也奇怪,一天,穿过晴朗的天空飞来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群蜜蜂,大声嗡鸣,落到了这棵树的顶梢,突然之间它们相互脚勾着脚,做成一团,倒挂在一根长着绿叶的树枝上。有一位觋人立即说道:“我看见有个异乡人来到了,还有一大群人,他们从同一方向153来,要到同一去处去,要从我们城堡的高处发号施令。”此外还有一件奇事发生,正当拉维尼亚的父亲用洁净的松枝点燃祭坛的时候,这位少女正站在他身旁,说来可怕,她的长发忽然被烧着了,她浑身的衣饰也被火烧得劈啪乱响,她那宫样的云髻和她那华丽的、宝石镶嵌的王冠也都烧着了,她被一层浓烟和橙色的火光包围了起来,在整座宫殿里到处散播着火星。这景象着实可怕,大家都认为这是异象,并且预言她命中注定将要声名烜赫,但又说这异象也预示这一族的百姓将经历一场大战。
这一异象使得拉提努斯王非常担心,他就去到他父亲法乌努斯的神庙,占卜吉凶,他到了阿尔布涅阿深潭下的一座树林去占卜,这树林是最神圣的,那深潭的泉眼汩汩作响,并且散发出一股混浊难闻的硫磺气味。意大利各族的人,还有欧诺特地方的人,每遇疑难都来寻求答案,这里有一位祭司接过祭品,在寂静的黑夜,把一张作为牺牲的羊皮铺开,躺在羊皮上,祈求睡眠,入睡之后他就能看见许多奇怪的形象在飞舞,听到各种声音,和神交谈,甚至和阿维尔努斯渊底的阿刻隆对话。拉提努斯亲自来到此处寻求解答,按照礼节献上了一百头两岁的绵羊,把羊*了,把羊皮铺开,他就躺在了羊皮上。忽然间从树林深处发出了声音,说道:“我的儿,不要把你的女儿嫁给拉丁族人,也不要嫁给附近哪一家。有一个异族将来到这里,他们将和我们通婚而把我们的名声远扬天外,他们生的后代将见到全世界——凡是太阳在运行中所照到的、大洋所包围着的一切地方,都将踏在他们脚下,他们将覆灭万国,统治万国。”这就是拉提努斯的父亲法乌努斯的回答和在夜深人静时给他的警告,但是拉提努斯没有守口如瓶,相反这消息很快传遍了意大利各城邦,正在这时,特洛亚的英雄们已经把船靠在绿草如茵的河岸了。
【107-147行】
特洛亚人上岸后用餐,由于过于饥饿,把当盘子托食物的麦饼也吃了,应了神谕154,由此埃涅阿斯知道已到达归宿地
埃涅阿斯和他的主要的统领们,还有他的俊秀的儿子尤路斯在一棵大树的繁枝下面坐下休息,把食物摆了出来,按照尤比特的神谕,把食物放在麦饼上,然后放在草地上,也就是说,麦饼做底盘,上面堆放着乡下出产的果实。上面的食物都吃完了,不巧,他们还饿,又没有别的东西可吃,迫不得已只好去吃那薄薄的麦饼,用手把它掰开,大口大口地嚼着命运注定要吃的圆形脆饼,连一角也不放过。“喂,我们这不是把桌子155给吃了吗?”尤路斯开玩笑地说了这么一句。他这句话提醒了大家,他们的苦难历程已经结束了,他的父亲马上接过他的话头,禁止他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这话里有神意,感到惶恐。他立刻祝祷道:“大地啊,祝福你,命运把你交付给了我;特洛亚人的忠实的家神们,我也祝福你们。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园,这里就是我们的祖国了。我记得我父亲安奇塞斯曾把命运的秘密这样告诉我说:‘我的儿子,哪一天你漂流到了异乡,粮食断绝,饥饿逼迫你去吃桌子的时候,记住,尽管你筋疲力尽,这恰恰就是你有了成家立业的希望的时候,就在那个地方划出块地来营造你的第一批宫室,用城墙把它们保卫起来。’刚才我们那阵饥饿就应了这话了,它就是等待我们的最后的考验,标志着我们流亡的终结。因此,来,等到太阳一出来,让我们高高兴兴地去察看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人居住在这里,他们的城池在什么地方,我们可以从这港口分头出发。当前,让我们向尤比特奠酒,告慰我的父亲安奇塞斯,再多拿些酒来放到餐桌上。”
他说完这番话,用带叶的枝条编成冠,戴到头上,开始祝祷当地的神祇、众神中居首的地母、众水仙和现在还不知道名称的河川,接着又祝告夜神和正在升起的夜星、伊达山的尤比特、弗利吉亚之母库别列,还有他自己的父母,一个在冥界,一个在天上。这时,全能的天父在晴空连响三声霹雳,并且亲手从天上放出一团火云,金光四射,熠熠耀眼。很快消息就传遍了特洛亚人上上下下,说是建造神所许诺的城邦的日子已经到来了。人们争先恐后地重新摆起筵席,这一伟大朕兆的应验使他们欢悦,他们端出杯觥,斟满了醇酒。
【148-285行】
次日埃涅阿斯开始建筑房舍,派人去见拉提努斯王。拉提努斯鉴于两族人自古通好,因此盛情款待他们。他发现埃涅阿斯就是神所说的异乡人,答应把女儿拉维尼亚嫁给他
当白昼举着火炬升起,照亮了大地的时候,他们就分头去寻找当地民族的都市、边界和海疆,他们找到了努密苦斯河源的池沼,找到了第表河,也找到刚健的拉丁人的都邑。于是埃涅阿斯就从各级人员中选出一百名使者,派他们去拉提努斯王的庄严的宫廷,每人都佩带着敏涅尔伐女神的橄榄枝,并给他带去礼物,请求他以友好和平对待特洛亚人。他们接到这项命令,不敢怠慢,加快步伐上路去了。同时,埃涅阿斯本人就地挖了一条浅沟以标出城址,开始积极营造这滨海的第一座定居点,他按照兵营的办法,用一道夯土和栅栏把它围起。
再说那批青年特洛亚使者已经走完了应走的路程,早望见拉丁人巍峨的宫殿和屋宇,不觉已快靠近城墙了。在城外有不少少年和风华正茂的青年正在骑马练武,有的驾车驰骋,扬起一溜飞尘,有的在拉劲弓,有的弯臂在投掷结实的标枪,有的在相互挑战,比赛拳击或赛跑。这时一个飞马奔来的报信人来到年迈的国王面前向他报告说,有一批魁伟的大汉身穿异样服装来到了本地。国王立即下令把他们唤到王宫来,他坐在大殿中央祖宗传下的宝座上。
这宫殿庄严宏伟,高踞在城堡之巅,有一百根柱子高高支撑着,这当年是劳伦土姆的匹库斯的王宫,四面树木浓密,肃穆可畏,保留着前代的威严。历代国君倘想昌盛,必须在此登位,接受王杖,举起第一束法斯刻斯;这里既是他们的庙堂,他们的元老院,也是他们举行圣餐的场所;每逢圣餐,长老们照例要*一头羊祭神,然后依次在长条桌旁就座156。此外,在一进门的厅堂里,排列着列祖列宗的塑像,是用雪松木雕的,有意大路斯,有远祖萨比努斯,他是第一个种植葡萄的,他的雕像的手里还拿着弯弯的镰刀,有萨图努斯老人,有两面人、门神雅努斯,有其他远古的国君,还有在保卫祖国的战争中负伤的英雄们。此外,在神圣的柱子上悬挂着许多武器:掳获的战车157,弯刃的斧钺,头盔上的缨,城门上的巨栓,矛头,盾牌和船上卸下来的船头。以驯马闻名的匹库斯王的雕像也坐在厅里,拿着奎里努斯的卜杖,穿着短礼袍,左手拿着神盾;他的王后是黄金的刻尔吉158,她控制不住情欲,用魔杖敲击他,又让他喝了魔药,把他变成了一只鸟,长着一对五彩斑斓的翅膀。
就在这样一座神庙里,拉提努斯王坐在祖宗留传下来的宝座上,把特洛亚人召到殿上来和他相见。他首先以平和的口气向进殿来的特洛亚人致辞道:“达达努斯的后代,我们早就知道你们的邦国和氏族,也听到过你们在海上漂流的经历,告诉我们,你们想要得到什么?是什么原故,什么需要,促使你们越过浩瀚的蓝色的大海来到意大利的海岸?不管你们是迷了路也好,被风暴所驱赶也好,这种情况航海人在大海上是经常遭遇到的,但是你们既然已经驶进了第表河,停泊在港口了,那就请不要回避我们的东道情谊,要知道我们拉丁族是萨图努斯的后裔,我们是个自觉自愿的讲公道的民族,不用法律约束,我们按照古代神道操持自身。此外,我记得奥隆卡的老人们说过(这是早年间的事了,有些模糊了),当年达达努斯就是从这片土地出发去到弗利吉亚的伊达山下的城市和特拉刻的萨摩斯岛的,至今那地方还叫萨摩特拉刻。他就是从厄特鲁利亚的家园科吕图斯出去的,而现在他已坐在星空中黄金殿里的宝座上,在众神的祭坛中增加了他的祭坛。”
他说完之后,伊利翁纽斯接过话头回答道:“陛下,法乌努斯的杰出的后裔,我们来到贵国境内,不是由于被波涛冲击或黑色的风暴所驱赶,也不是因为观星失误或看错了陆地而误入贵邦;而是有计划地、主动地来到这座城市的,我们都是被迫离开我们的王国的,我们的王国一度是太阳从苍穹所照到的最伟大的王国。我们这一族的源头可以追溯到尤比特,我们达达努斯族的英俊以有他这位祖先而感到骄傲,我们的领袖本人就是至高无上的尤比特的嫡裔,他就是特洛亚的埃涅阿斯,是他派我们来到你的门前。从希腊倾注到伊达平原的大风暴有多么残暴,命运如何迫使欧罗巴和亚细亚这世界的两半发生冲突,即使住在大地尽头、俄刻阿努斯回流处、与众隔绝的人,和在炎炎赤日下、居五带159之中、那宽广地带远离我们的人,都听到过。我们从那次洪水般的灾难中逃了出来,经过了多少惊涛骇浪,我们所求的只是一块小小的地方安放我们祖国的神祇,一个安身之地,我们并不想危害他人,只想得到人人可得的水和空气。我们不会让你的王国丧失体面,也不会败坏你们拉丁族的名声,对你们这样的盛情,我们是永远感戴的,而你们意大利人也不会因为接纳了我们特洛亚人而后悔的。我以埃涅阿斯的命运和他的强有力的右手发誓,而他的信义和勇武是经过考验,尽人皆知的:许多民族,许多种族的人都曾要求和我们结盟,都愿意和我们联合,千万不要因为我们亲手把束带奉上并说了恳求的话而小看我们;是神的旨意以其特有的威力命令我们来到你们的国土的。这里是达达努斯的出生地,阿婆罗把我们召唤回来,是他的不可抗拒的命令督促我们来到这厄特鲁利亚的第表河畔和努密苦斯的圣泉边的。另外,埃涅阿斯还从他以前的产业里献给你一份小小的礼物,是一些从余烬的特洛亚抢救出来的遗物。这件金器是埃涅阿斯父亲祭神时奠酒用的,这些都是普利阿姆斯的衣物,当他向召集来的臣民宣布法律时照例要用的,这是他的权杖,这是他的神圣的王冠,这是他的由特洛亚妇女精制的王袍。”
拉提努斯听了伊利翁纽斯这番话,脸朝着地面,一动也不动,只有一双眼睛在转动,打主意。普利阿姆斯绛红的绣花王袍,甚至王杖都没有打动他,他心里盘算的是他女儿的婚事,和老法乌努斯的谶语。这个人必定就是他了,就是命运注定要从外乡到来做我的女婿的那个人,并且同我分享这王国的统治权,他的后裔将以勇武著称,而且靠他们的威力征服全部大地。最后,他欣悦地说道:“愿天神祝福我们这良好的开端,实现他们的谶言。特洛亚人,你所要求的,我一定答应。你的礼物,我也接受了。只要我拉提努斯在位,你们是不会缺少肥沃富足的良田的,你们将得到和特洛亚一样丰饶的收成。不过埃涅阿斯既然这样强烈地想同我们在一起,既然这样急于同我们结好,愿意被称作我们的盟友,他应该亲自来一趟,我们是友好的,他不必害怕当面来见我。对我来说,如果我不和你们的领袖握握手,我们两家的和好也算不得完全啊。你现在回去,把我的答复传达给你们的领袖。我有一个女儿,根据我从我父亲的神龛卜得的谶语,根据天上的种种异象,她不得和本族的男子结合,都说和她结合的那族人将来自海外,这就是我们拉丁姆未来的命运。那族人将和我们混血,并把我们的名声远扬天外。我相信命运所指的就是埃涅阿斯,如果我心里预感到的果然不错,我决定选他为婿。”
他说了这席话之后,就从他所有的马匹中选了几匹(他的高大的马厩里有三百匹毛色光洁的骏马),立即命人按次第领到所有在场的特洛亚人面前,这些马,背上铺着绣花的绛色帔衣,奔跑起来象脚上添翼一样,黄金的颈链垂到胸前,浑身黄金披挂,两排牙齿中间的马嚼也是黄金打的。他又派了一驾双马车去迎接埃涅阿斯,这一对马说来也算神种,鼻孔吐火,当初巧计多端的刻尔吉从她父亲日神那里偷来天马,与凡马交配,产生了杂种马,这一对马便是它们的后代。埃涅阿斯的使节们就带着拉提努斯这批礼物和这番回话,高高地骑在马上回去向埃涅阿斯报告和平的消息。
【286-322行】
尤诺见埃涅阿斯一行安全登陆,大怒,决定挑起流血斗争
但是请看,尤比特的凶狠的王后尤诺正从伊那库斯所建造的阿尔各斯城回到迦太基去,她在高空乘风而行,到了西西里的帕奇努斯,从天上远远望去,望见了心情愉快的埃涅阿斯和特洛亚人的船队。她还看到他们已经放弃了船只,在建造房舍,信心百倍地在陆地上定居了。她不觉一怔,心里象针刺一样痛苦。她把头一甩,说出一番心里话来:“啊,可恨的族类,弗利吉亚人的命运和我的命运是不相容的。怎么他们就没有在特洛亚的平原上倒下呢?怎么他们就没有被俘而永远当俘虏呢?当火烧特洛亚的时候,他们怎么就没被烧死了呢?他们居然在战阵中,在大火之中,找到了一条生路。我想,也许我的神威扫地了吧,衰微了吧,我恨够了,该休息了吧。可是不然,当他们被抛出家园,在海上漂流,我的敌意并未消失,竟会想到要去尾随他们,走遍大海和这些浪亡者作对,昊天沧海的力量都用来反对这些特洛亚人。西尔提斯、斯库拉和张着大口的卡里勃底斯对我又起了什么作用呢?他们现在已经到达了他们渴望到达的第表河口,把大海和我都抛诸脑后。可是战神玛尔斯有能力消灭野蛮的拉匹特族,众神之父尤比特由于狄阿娜一怒而把古都卡吕东让给了她,拉匹特和卡吕东何罪之有,而遭到这样的厄运?而我,尤比特的伟大的王后,不幸啊,没有一种方法我没有尝试过,却输给了埃涅阿斯。如果我的神威不够大,我会毫不迟疑地到任何地方去求得任何援助的。如果我不能改变天神的意志,我将去发动地狱。我知道我没有办法阻止他统治拉丁姆,我也不能改变命运的规定不让他娶拉维尼亚,但是我可以延缓如此重大事件的实现,拖延其时日,我可以连根拔掉160两家的百姓。只有在付出了百姓流血的代价之后,他们才能成为翁婿。公主,特洛亚人和鲁图利亚人的血就是你的陪嫁,女战神贝罗娜就是你的伴娘。不光是赫枯巴梦见怀的胎是火炬因而养出帕里斯,帕里斯娶了海伦引起战火;维纳斯养的儿子也一样,他将成为帕里斯第二,他结婚的火炬同样将变成给重建的特洛亚带来死亡的火炬。”
【323-405行】
尤诺命令复仇女神阿列克托去挑起冲突。她首先放出她的蛇去向阿玛塔王后放毒。王后先劝拉提努斯不要把公主嫁给埃涅阿斯,拉提努斯不听,蛇毒发作,王后发了疯
尤诺说完这番话之后,带着满脸*气降落到地面。她从地狱的黑影中,从不祥的复仇女神们居住的地方,把给人们带来悲哀的阿列克托召来,阿列克托心里最爱的是恐怖的战争、失和、鬼蜮伎俩和害人勾当。这个怪物,就连她的亲生父亲普鲁托都厌恶她,身居塔尔塔路斯的她的亲姐妹们也厌恶她。她的面孔千变万化,狰狞可怕,她黑脸黑衣,头上冒出无数小蛇。尤诺怂恿她道:“黑夜的女儿,你马上给我去做一件事,完成一项差使,否则我的荣耀就要受损害,我的名声就要降落。不要让埃涅阿斯和他的一伙去哄骗拉提努斯成全那桩婚事,不要让他们占领意大利。你有能力让同心同德的兄弟作阋墙之斗,使一家人不和,你能把鞭子和死亡的火把带到人家,你有一千种称号,你有一千种害人的方术。开动你的足智多谋的脑筋,打乱他们已经达成的和平,撒下可怕的战争的种子,让他们的青年武士们一下子想打仗,要求打仗,并拿起武器来。”
立刻,浑身浸透了果尔刚的毒汁的阿列克托首先奔赴拉丁姆,找到劳伦土姆王的嵯峨的宫殿,然后悄悄地守在阿玛塔王后的门外。王后是一个妇道人家,正因为特洛亚人的到来打乱了女儿和图尔努斯的婚事而心急火燎,又愁,又怒。这位女神从蓝钢色的头发里扯下一条蛇向王后投去,这条蛇钻进了王后的胸口,直钻到心窝里,这样,毒魔一发作,王后就会象发疯一样,把一座宫殿搅得天翻地覆。这条蛇在王后的衣服里,在她滑腻的胸脯上盘旋,但王后毫无感觉,就在她不知不觉之中它把毒气吹进了王后的身体。这条发丝似的蛇一时变大了,变成了王后颈上的金项圈,一下又变成她长长的束发飘带的穗儿,一下又缠绕着王后的头发,一下又在她四肢上游来游去。这时毒液象瘟病一样刚刚渗进她的皮肤,扩散到她的感官,刚刚把毒火包围住她的骨骼,她的神魂在她的心里还没有被毒焰完全控制,因此她说话还很温和,象一个通常做母亲的那样,为她女儿要和一个特洛亚人结婚而流泪。她说道:“女儿的父亲,拉维尼亚就非嫁给亡命的特洛亚人不可吗?难道你一点都不可怜你亲生女儿和你自己吗?你也不可怜可怜我这个做母亲的吗?北风一起,他这个背信弃义的强盗就要下海,把我的姑娘拐走,剩下我孤零零一个。当初弗利吉亚的牧人帕里斯不也是这样潜入拉刻代蒙,把莱达生的海伦抢到特洛亚的城市去了吗?你当初神圣的誓言到哪里去了?你多年来对你臣民的关心,你一次又一次对你的同族图尔努斯许的诺言又到哪里去了?如果拉丁人选女婿一定要到外邦人里去找,如果这事已经不可逆转,如果这是你父亲法乌努斯的命令,你不得不遵守,那么我认为任何在我们权限之外的、自由的国土都是外邦,我认为神也是这样理解的。再说,图尔努斯家族,如果追溯到他们的始祖,那就是伊那库斯和阿克利修斯,他们都是米刻奈腹地的人161。”
她用这番话试探拉提努斯,但是白费力气,她看出拉提努斯并未被她说服。这时蛇毒已经深深地渗进她的腑脏,布满周身,使她疯狂。这位不幸的王后受到蛇毒巨大的魔力的刺激,发疯也似地、无法克制地满城奔跑。就象有时候一群游戏的孩子在一间空荡的大屋子里用鞭子抽打一个陀螺,全神贯注地看着它围着屋子绕大圈子,陀螺被鞭子抽打,就不停地兜圈子;这些不懂事的顽童以惊异的目光从上面看着它,这黄杨木做的陀螺用力一抽就旋转,好象活了一样,使他们惊讶不已。就和这陀螺一样,女王也象被什么抽打着,跑得也不慢,穿过城市中心,穿过目光傲慢的人群。她甚至假装巴库斯神附体,奔跑到树林里去,这样就造成了更大的罪孽,引起了更大的神谴;她又把女儿藏在树木茂密的山里,为的是剥夺特洛亚人和她成亲的机会,或者拖延婚礼的举行;她口中喊着,喂,巴库斯,嚷着,只有你才配娶我的女儿,你看,她手里拿着柔枝,向你表示敬意,她围绕着你跳舞,她蓄了长发,表示对你的崇拜呢。王后发疯的消息很快传开,所有做母亲的心里都同样焦急如焚,一时都产生一种同样的热望,想去找一个新的家162。她们从家里跑出来,袒胸散发,任凭风吹,有些妇女身披鹿皮,手持葡萄藤当枪,抖颤地哀号着,哀号声充塞天空。阿玛塔王后本人夹在众人中间,象发了热病一样,挥动着燃着了的松枝,她充满血丝的眼睛向四面扫着,嘴里唱着她女儿和图尔努斯的结婚曲。突然间她野兽似地大喊道:“嗨,拉丁姆的母亲们,不管你们每个人在哪儿,你们听着:在你们虔诚的心灵里如果对我,不幸的阿玛塔,还有一点同情,如果你们还怕良心谴责而关心做母亲的权利,把你们的束发带解开,和我一起疯狂吧。”就这样,阿列克托用酒神巴库斯的刺棒驱赶着这位王后在树林里、在野兽栖息的荒原上,到处狂奔。
【406-474行】
阿列克托扮成年迈的女祭司卡吕贝去撺掇图尔努斯和特洛亚人作战,维护自己的权利。他回答说,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办,不需要一个老太婆出主意。阿列克托一听,就把两条蛇投向图尔努斯,引起他疯狂的好战心
阿列克托见阿玛塔已经疯得足够厉害的了,拉提努斯的计划和他一家里里外外已被搅得大乱,这位可怕的女神立刻振起她那黑色双翼,飞往勇猛的鲁图利亚人图尔努斯的城堡。据说这座城是阿克利修斯王的女儿达奈,被一阵狂暴的南风吹到岸上,和阿尔各斯移民一起兴建的。很久以前你们的祖先把它叫做阿尔代阿,到今天阿尔代阿的名气还很响亮,但是已经不兴旺了。这时正是漆黑的午夜,图尔努斯正在高大的宫殿里熟睡。阿列克托换去她可憎的面孔和复仇神的体态,变成一个老婆婆的样子,在额上勾画出几条难看的皱纹,换上一头白发,用束发带扎起,在头发里再插上一根橄榄枝,俨然成了尤诺庙里的老女祭司卡吕贝,呈现在青年国王图尔努斯的面前,对他说道:“图尔努斯,你过去出的力163都白费了,都浪费了,这你能容忍吗?你能容忍把你的权杖转交给达达尼亚来的移民吗?拉提努斯王不肯把女儿嫁给你了,他剥夺了你用鲜血赢来的妆奁,他请来了一个外国人来继承王位了。去吧,为什么不去冲锋陷阵呢,反正得不到好处,反正要遭人讪笑;去吧,到厄特鲁利亚阵中去大砍大*,保卫拉丁族的和平吧。是全能的尤诺亲自派我在你平安入睡的时候来明白地告诉你这些事的。因此,行动起来吧,象过节一样让你的青年武士们准备起武装,开出城门以外,把那些停泊在我们美丽的河上的特洛亚画船,连同特洛亚头目们一齐烧掉。这是伟大的天帝的命令。如果拉提努斯王不同意你的婚事,不遵守诺言,那么就让他知道知道利害,最后尝一尝图尔努斯战斗的滋味吧。”
青年国王对女先知笑了笑,开口回答道:“关于特洛亚人的船队开进了第表河的消息,我并非象你所想象的那样一无所闻。你不必这样吓唬我。天后尤诺也没有把我忘却。但是老妈妈,你上年纪了,衰老了,真假不辨,瞎担心骇怕,你预言两国交兵,这是不可能的,是老年人的幻觉。你的职责是看管神像和神庙,打仗和媾和是男人的事,是他们的任务。”
阿列克托听了这话勃然大怒。早在青年国王说话的时刻,他就突然感到四脚发抖,两眼发直。阿列克托头上的蛇发出嘶嘶的声音,她也显出了本来的可怕的原形,转动着一双火眼,这使他退缩,他还想再说,她却把他推了回去,她竖起了头发里的两条蛇,抽动响鞭,疯疯癫癫地说道:“看看我是谁,我上年纪了,衰老了,真假不辨,我预言两国交兵是不可能的,是老年人的幻觉。看看这些东西吧。我是从复仇女神的驻地来的,我手里拿着战争和死亡。”她说着就把一把火炬投向青年国王,这火炬插在他心窝里,冒出浓烟和火焰。图尔努斯大吃一惊,打破了沉睡,浑身冒出冷汗,从四肢到骨架都是湿漉漉的。他发疯似地喊叫拿武器来,一面在床旁,在整座宫殿里寻找武器。一股*机,一股可诅咒的好斗的疯狂,外加气忿,使他变得和野人一样。就象沸镬底下堆的木柴燃着之后大声劈啪作响,镬里的热水沸腾蹿跃,镬里水气翻滚,泡沫向上涌起,水控制不住自己而溢出镬外,一阵黑色蒸气飞向天空。因此,他心境的和平既已破坏,就下令叫他部队的首领们准备武装,取路直指拉提努斯王的都城,要说保卫意大利,把敌人驱逐出境,他一个人可以抵挡特洛亚人和拉丁人两家而有余。他讲完这番话之后,又召唤天神来听他的誓言。鲁图利亚人争相鼓舞,跃跃欲战。图尔努斯出众的风度和少年的意气打动了一些人,另一些人则敬佩他是王族后裔和他自己烜赫的武功。
【475-510行】
拉提努斯的牧人的女儿希尔维亚养了一只心爱的鹿,阿列克托怂恿尤路斯把它猎*,引起拉丁族所有牧人的公愤,要求报复
正当图尔努斯鼓舞着鲁图利亚人的士气之时,阿列克托振起她那不祥的双翼飞速来到特洛亚人中间。这回她花样翻新,看到俊美的尤路斯在海边上又是设网又是奔跑,正在猎野兽,这位从地狱来的女神就让那群猎狗突然发了疯,让它们闻一种它们所熟悉的气味,于是它们就兴奋起来,去搜寻一只鹿。这就成了一场灾难的主要起因,在乡民们心中点燃起战争的火焰。这头鹿生着一对巨角,长得形态秀美,还在吃奶的时候就被提鲁斯的孩子们拿来,由他们和他们的父亲喂养着。这提鲁斯是国王牧场的总管,其他牧人都服从他,国王的大片草原都交给他掌管。他的女儿希尔维亚把它训练得非常听话,精心照料它,在它的角上绕上柔软的花环,把它打扮起来,把它的毛梳光,在清泉里给它洗澡。这鹿任她抚摩,经常到主人餐桌上来,但它也常在林中游荡,到了黄昏它会自己回到它所熟悉的家门口,再晚它也是会回家的。这天,这鹿又出去闲逛,它正漂浮在河里顺流而下,来到绿草岸边歇凉,不料正在打猎的尤路斯的那群疯狗把它惊动了。尤路斯自己热衷于赢得无上的荣誉,拉起弯弓,射了一箭,大概是靠神佑,这一箭没有失手,相反,它飞速前进,发出嘶嘶巨响,正中这头鹿的腰腹。鹿受了伤往它所熟悉的家里逃去,哀鸣着钻进了鹿圈,身上血迹斑斑,它的叫声充满整座鹿圈,好似求援一样。希尔维亚第一个拍着肩膀喊人来帮忙,一群体格健壮的乡民应声而来。他们知道林子里暗藏着凶恶的敌人,因此飞快到来,一个拿着烤焦的木棍当武器,还有一个拿着笨重的蟠曲的木桩。一个人性子上来,是随手拿起一件东西就可当武器的。提鲁斯也把他手下人召了来,他碰巧正在把一棵橡树劈成四块,他刚把楔子楔进木头,气吁喘喘,狠狠地绰起了一把斧子。
【511-571行】
阿列克托吹起战斗号角,拉丁乡民和特洛亚人交战,多人死亡。阿列克托向尤诺复命,并要求再去制造祸害,尤诺制止了她,命令她回到冥界去
这位凶恶的女神从她的瞭望点看到作恶的时刻已到,于是飞到牲畜圈的尖顶上,从这高处发出了牧人的信号,她通过弯弯的号角吹出的却是地狱的声音,它震动了整座树林,在树林深处回响着。这声音一直传到遥远的狄阿娜的湖泊,传到含硫磺的白色的那尔河和维利努斯泉边,母亲们听到之后抖抖颤颤地赶紧把孩子们搂到怀里。强悍的乡民听到号角响起了可怕的信号,立刻拿起武器从四面八方飞快地奔来,而特洛亚人也打开营门一拥而出,来援助尤路斯。双方摆开了阵势。这已经不是什么农民之间用烤硬了的棍棒相互械斗了,而是用两面有刃的刀来一决胜负,出鞘的刀象地里的庄稼密密麻麻,黑压压的,青铜的盔和盾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一直反射到云层。就象起了一阵风把海面吹出白色的波浪,渐渐地海面隆起,波浪越发冲得高,直到海水从海底一直蹿到天空。第一个倒下的是提鲁斯的长子阿尔莫,他站在阵前,一支响箭把他射中。这支致命的箭插在他喉咙下面,阻挡了他声音流动的路线,鲜血堵塞了生命的脆弱的管道。在他周围还有许多人也牺牲了,其中有年岁较长的迦赖苏斯,他是在前去劝解的当儿牺牲的,他是古代意大利人当中最最正直的一个,也是最富有田产的一个,每天有五群羊、五群牛赶回到圈里,有一百副犁翻他田里的土。
战斗在田野上进行着,不分胜负,浑身是本领的阿列克托看到已完成使命,已经发动了战斗,流了血,在首次交锋中已经引起了死亡,于是就离开西土意大利,穿过天空,以骄傲的口气向尤诺复命道:“请看,我已经给你挑起了不和,发动了残酷的战争,看你可有办法再叫他们和睦友好,联姻结盟。我既然已经把意大利人的血洒到了特洛亚人身上,如果我能肯定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比这做得更多。我可以放出消息,让四邻各城市卷入战争,我可以在他们心中点燃起疯狂的战斗*,他们将从四面八方派出援兵,我可以让战争布满原野。”尤诺回答说:“不需要再去报警和欺骗了,促成战争的原因已经存在,人们已经武装起来,交手战斗了,他们随手拿起来的武器已经染上了鲜血。这就是维纳斯的好儿子和拉提努斯王两家结亲的庆典了。但是奥林普斯山巅的统治者、天父尤比特不愿意你这样的东西在人间自由地游荡。你给我退下去。再有事,我自己来。”尤诺说完这番话之后,阿列克托振起双翼,头上的蛇嘶嘶地叫着,离开了天上,回到她冥府的家里去了。在意大利中部高山脚下有个地方,非常著名,许多国家都知道关于这地方的故事,这地方叫阿姆桑克图斯谷,长满了茂密的树木,一片黝黑,两面崖壁的树木好象要压下来似的。在这峡谷中间有一条急流,滔滔漩涡,冲击着石滩,发出吼鸣。人们会指给你看这里有个洞,是狰狞的狄斯的排气孔,这里还有一条大深沟,张着散发毒气的嘴,冥府的阿刻隆河便由此冒出,恶魔阿列克托就钻进这里去了,天上和人间都得到了解脱。
【572-640行】
拉丁牧人,图尔努斯和受阿玛塔影响的妇女们的家人,都请求国王宣战。他想抵制,但不成功,于是退居深宫,不予过问。尤诺把战争之门打开,于是拉丁人武装起来,准备作战
这时,天后尤诺正在为战争作最后的准备。所有的牧人都从城外拥进了城里,他们抬着少年阿尔莫和脸面模糊的迦赖苏斯的尸体,向天神祷告,又向拉提努斯王祈求。图尔努斯也在场,在一片为死者申冤的忿怒的讨伐声中,他火上加油,加倍煽动起人们慌张的情绪,说什么,特洛亚人被拉丁人请来共坐江山,拉丁人的血统里将搀杂特洛亚人的血,而他本人却被摈诸门外。还有那些酒神巴库斯附体、在没有路的树林里踊跃的妇女们的家人,由于他们尊重阿玛塔的名声,也从四面八方聚拢,呐喊着要战争,直到人们厌烦。众人不顾神的警告,不顾神的旨意,都中了邪魔,一致要求进行这场罪恶的战争。他们争先恐后地把拉提努斯王的宫殿包围起来。拉提努斯却一似海涛中的岩石屹立不动,任凭海浪冲击浪花四溅,任凭多少惊涛訇鸣,岩石仍然稳如山岳;岩石四周的碎石和泡沫涤荡的暗礁也在吼叫,水草撞击着岩石,又被冲刷回去,这一切都未能动摇岩石分毫。但是当拉提努斯看到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压制众人盲目的决心,而且事态是按着无情的尤诺的意愿发展的时候,他只能频频呼吁天神和空中的风来作他的鉴证了。他说道:“唉,命运摧折着我们,风暴驱赶着我们!我的可怜的百姓啊,你们要做的事是亵渎神灵,你们将要付出鲜血的代价的。还有你,图尔努斯,你这是犯罪啊,等候你的将是可怕的惩罚,等到你想要对神明誓,那就晚了。至于我,我已经到了该安息的时候了,已到了安息所的门口,我不会损失什么,无非死得不安宁就是了。”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宫里,放弃了他的权力。在西土拉丁姆有一个不可违背的习惯,阿尔巴各城市一直谨遵。如今万国中最伟大的罗马也恪守它:只要罗马一旦开战,不管它是准备和格塔人164还是和胡尔卡尼人或阿拉伯人作战,给他们带去战争的悲哀,也不管它是进军印度,指向黎明女神升起的东方,或从帕尔提人手里夺回军旗,习惯是要先打开“战争门”165的双扉,这是人们给它起的名字,这两扇门引起人们肃穆的崇敬和对残酷的战神玛尔斯的畏惧。它有一百根铜栓和牢固的坚铁把它关紧,门前的守卫是雅努斯,他从不离开。但是当长老们坚决地作出了开战的决定,执政官十分显眼地身穿奎里努斯式的拖袈袍和噶比式的束腰,把门栓取下,两扇门吱吱作响,他高呼:“战斗吧!”于是所有的精壮男丁应声呼诺,铜号同时吹响,它刺耳的声音好象表示同意。按照惯例,拉提努斯应根据请求,向埃涅阿斯和他的属下宣战,并把这两扇可怕的大门打开,但是他不肯去碰一碰那门,他背过身去,放弃了那令人厌恶的职责,躲到一个幽暗的去处,没人看得见他。这时天后尤诺从天上降落,亲自动手把这迟迟不打开的门打开,门轴转动了,她把铁打的战争之门打开了。以前一直平安无事的意大利沸腾了,燃烧起来了,有的准备步行到战场去,有的笔直地骑着高头大马,扬起阵阵尘土,人人争着去找武器。有人在用肥腻的油脂擦盾牌,擦得十分光润,把枪尖擦亮,并在磨刀石上磨斧子;人们高兴地举着旗帜,倾听号角的声音。有五大城邦都抬出铁砧,重新打造兵器,这五个城邦是强大的阿尼塔,骄傲的提布尔,阿尔代阿,克鲁斯土莫里姆和城楼高耸的安特姆奈。他们制造护头的盔,用柳条编成盾衬,还有人在打青铜护身甲,用坚硬的银子打护腿甲;他们不爱耕犁,不重镰刀,放弃了铧犁,却去干那些事,他们把父辈留下的剑又放到炉里去炼。战号现在已经吹响,作战的口令已经下达。这个人抖抖颤颤地抓过一顶头盔就出了家门,那一个把萧萧鸣叫的马套到战车上,换上盾牌,穿上三股金丝织的锁子甲,腰里挂上备用的宝剑。
【641-817行】
在向诗神启请之后,诗人开列了各族部队的清单
各位司艺女神,现在你们该把赫立康的大门打开了,启发我去歌唱:哪些国王发愤要参加战斗,跟随各位国王拥向战场的都有哪些队伍,当年意大利肥沃的土地上的花朵都是些什么人,有哪些武器可以代表意大利的炽烈的精神。你们是神,你们记得,你们能够讲得出来,至于我,过去的事情传到我耳朵里已经只象一丝微风了。
第一个来参战的是墨赞提乌斯,他是个藐视天神的人,为人凶狠,他率领军队来自厄特鲁利亚的边境。他的儿子劳苏斯紧紧跟随着他,除了体格健美的图尔努斯外,没有人比得上他的英俊;他善于驯马,制服野兽;他率领一千名战士从阿居里那城出来,但是他们白白跟着他出来了166;他本应得到更大的幸福,但是他父亲太专横,不配做他的父亲。
接着来的是俊美的赫库列斯的俊美的儿子阿汶提努斯,他的战车装饰着胜利的棕榈枝,他驾驭着长胜的骏马,炫耀地驶过草坪,他的盾牌上刻着他父亲的标志——百头蛇妖许德拉的图形。他的母亲是女祭司瑞阿,她在阿汶提努斯山的树林里秘密地把他生了下来,把他带到了光明的领域。瑞阿本是凡女,和神相配生了他,这神便是赫库列斯,时间是赫库列斯斩了格吕翁167之后,胜利归来,经过劳伦土姆的农田,让他从西班牙夺来的牛群在第表河里洗澡的时候。阿汶提努斯的战士们前来作战,拿的兵器有标枪,可怕的长矛,他们也用光滑的剑和萨比努斯地方生产的投枪。他自己现在正在步行,他披着的一块大狮皮随身摆动着,皮上的毛蓬松可怕,狮子的头还露着白牙,就这样他向王宫走去,就这样肩上穿着赫库列斯的服装,令人见而生畏。
接着是从提布尔城堡来的一对孪生兄弟,他们这一族就以他们长兄提布尔图斯的名字命名的,他们一个叫卡提鲁斯,另一个是精*科拉斯,都是希腊血统的青年,都能在枪林箭雨之中身先士卒,就如两匹半人半马的肯陶尔,云的儿子,从高山奔驰而下,或离开霍莫勒和白雪皑皑的俄特吕斯山168,驰骤而来,草木披靡,丛林摧折。普莱涅斯特城的缔造者凯库鲁斯也到来了,多年来人们相信他是火神伏尔坎的儿子,出生在牛群里,但当了国王,据说他出世后,人们在炉火边发现了他。跟随他来的有一大批乡民,来自四面八方,有的家住普莱涅斯特高地,有的住在尤诺的圣地噶比的农村,有的家住清凉的阿纽河畔,有的住在赫尔尼克人聚居的地方,那里有溪流喷溅着岩石,还有人是阿那格尼亚肥沃的土地所养育的,和阿玛塞努斯老人河的儿孙。他们不是都携带着啷当作响的兵器、盾牌或战车,大部分用弩,发射的是蓝黑色的铅弹,有的手使双枪,他们戴着棕色的狼皮帽把头部保护起来,从他们的脚印也可以看出他们左脚是赤脚,右脚裹的是生牛皮。
再说墨萨普斯,他善于驯马,是涅普图努斯的儿子,神意规定任何刀枪或烈火都不能置他于死地。他的人民久居安逸,不习刀兵,但他骤然间把他们召集起来,编成军队,他自己也重新拿起了武器。这些人,有的家住费斯肯尼的高地,有的来自法利斯奇平原,有的住在齐米努斯山下的湖滨,有的来自卡倍那森林。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唱着颂扬他们国王的歌,就象有的时候一群雪白的天鹅从草原回来,穿过流云,引着长颈,有节奏地歌唱,凯斯特河和远方亚细亚的沼泽回响着它们的歌声。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大伙集结着的人群竟是身披铜甲的军队,而总以为是一群呼啸的飞鸟,象天空的一片白云,从海上飞来,降落到了岸边似的。
再看,克劳苏斯,他是属于古老的萨宾血统的,他率领着一支劲旅,但他本人就抵得过一支劲旅,今天的克劳迪斯这一宗和各族都是从他繁衍而来的,自从萨宾人获得了罗马的一部分之后,他们就散居在拉丁姆各处。随他一起来的有一大批部队,有的来自阿米特尔努姆,有的是古老的奎里特族人,还有厄瑞土姆全部人马,盛产橄榄的穆图斯卡地方的人,还有住在诺门土姆城的人,住在维利努斯湖畔罗塞阿一带乡村的人,住在岩石嶙峋的特特利卡的人,塞维鲁斯山的人,卡斯佩利亚人,佛路里人,希墨拉河一带的人,还有汲饮第表河水和法巴里斯河水的人,住在寒冷的努尔希亚的人,还有俄尔提努斯军队和拉丁人,还有些人来自被素负恶名的泛滥的阿利亚河分割为二的国土。他们人数之众多就象当无情的猎户星座沉落到冬天的海平面下的时候,利比亚海面的白色波涛,又象赫尔木斯田里或吕齐亚庄稼地里,烈日之下,被晒焦的麦穗那样密密麻麻。盾牌在当啷地响着,脚步踏在地上,大地为之震惊。
这边还有哈莱苏斯,他是阿加门农的部下,特洛亚的敌人;他把马套上战车,发动了上千族的骁勇战士,急行军赶来支援图尔努斯。其中有些来自肥沃的玛西卡,他们锄地种葡萄;有些来自奥隆卡,有的住在高山,有的住在邻近的西狄奇那平原,都是奥隆卡长老派他们来的;还有的来自卡莱斯,有的家住在沃尔图尔努斯浅川;还有凶猛的萨提库鲁斯人和一批俄斯卡人。他们用的武器是尖头的投棒,他们的习惯是在棒上系一根柔韧的皮条。他们左臂用盾牌保护,打交手战时则用弯刀。
在我这首歌里还应当提到俄巴鲁斯,据说他是年迈的特隆和女仙塞白提斯所生,那时特隆统治着卡普里岛上的特勒勃,但儿子不满足于父亲的领地,已经把势力远伸到萨拉斯提族,也就是萨尔努斯河所灌溉的那片平原,他又征服了住在鲁弗赖、巴图鲁姆和科勒姆那农田上的各族人,还有阿贝拉城堡附近种植苹果的人,这些人和条顿人一样善于掷投枪,他们头上戴的是从栎树上剥下来的树皮,他们的青铜盾牌闪闪发光,青铜刀也闪闪发光。
还有从涅尔塞山区前来参战的乌芬斯,他是有名的福将,战无不利。他那一族叫埃奎库拉族,特别蛮强,习惯于在林中狩猎,他们的土地则十分贫瘠。他们即使在犁地的时候,也背着武器,而他们经常出去掠夺,以此为生,并以此为乐。
从玛鲁维亚族来的是一位祭司,在他的盔上装饰着繁茂的橄榄叶,他是奉国王阿尔奇普斯之命来的,他名叫翁勃罗,十分骁勇。他擅长用咒语和手势把各种蛇和口喷毒气的水蛇催眠,安抚和平息它们,还会医治蛇咬的创伤。但是被特洛亚人的矛头刺伤,他却无能为力,不会治疗,他那催眠的咒语和玛尔希亚山采来的草药,对治疗这种创伤,都是毫无帮助的。安吉提亚的树林,弗奇努斯湖晶莹的波浪和澄澈的潭水都为他的死而哭泣169。
希波吕图斯最英俊的儿子维尔比乌斯也赶来参战,他英姿飒爽,是他母亲阿利齐亚派他来的。他在母亲的湖边水涯的厄格利亚森林中长大,那里有狄阿娜的祭坛,供着丰盛的祭品,准备满足人们的祈求。有一个故事说170,希波吕图斯的继母用诡计把他害死,让几匹惊马把他撕裂,就这样他以鲜血满足了他父亲给他的惩罚,但后来他又重返天上,又见到了穹宇中的星辰,因为通过阿婆罗的药草和狄阿娜的眷顾,他又起死回生了。但是全能的天父见到凡人竟从阴间又回到阳世,大怒,就把阿婆罗的儿子埃斯库拉皮乌斯亲自用雷击落到冥河斯提克斯,因为他竟发现了有这样大效应的药物。好心的狄阿娜就把希波吕图斯藏在一个安全而秘密的地方,让他躲在厄格利亚女仙的森林里,以便在这意大利的森林里度过一生,独自一个,无人知晓,并且取了另外一个名字,叫维尔比乌斯。这就是为什么直到今天狄阿娜的神庙一带或她的圣林里,不准有马蹄的踪迹,就是因为当初马受到海怪的惊吓把年轻的希波吕图斯和他的车子倾倒在海岸边的原故。但是他的儿子仍然驾着烈马和战车在平原上疾驰而来,奔赴战斗。
图尔努斯走在他队伍最前列,他躯体雄伟,高出众人一头,他手持武器前后走动着。他的高高的盔顶上插着三根羽毛,还装着一个妖怪奇迈拉的像,它嘴里吐出埃特那火山的火焰。随着战斗愈来愈激烈,血流得愈来愈多,这妖怪的吼声也愈来愈大,它的可怕的火焰也愈来愈旺。他那明晃晃的盾牌上雕着一尊伊娥的金像,她已经变成了一头牛,两角翘起,浑身布满鬣毛,这图像极大,此外还雕着看牛人阿尔古斯和她父亲伊那库斯,伊那库斯从他的宝瓶里倒出水来,流成了一条河。紧跟在他后边的是云集的步兵,各持盾牌,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场地,其中有阿尔各斯的精壮军旅,有奥隆卡来的队伍,有鲁图利亚人和从前居住在西卡尼亚的人,还有萨克拉尼亚和拿着彩绘盾牌的利比库姆人。此外还有在第表河畔高地上和神圣的努密苦斯河边种田的人,也有在鲁图利亚山里和刻尔吉岬的农夫,还有从尤比特的圣地安克苏尔和菲罗尼亚欢乐的绿色的丛林来的人;还有的是居住在黑色的萨图拉沼泽一带的和从寒冷的乌芬斯河穿过深谷取道入海的地方来的。
除了这些之外,还来了女将卡密拉,她是沃尔斯克族人,率领一支骑兵,一色青铜盔甲,缤纷夺目。这位女战士的手从未学习过怎么使用敏涅尔伐的纺纱棰,也从未碰过敏涅尔伐的毛线篮,相反,从少女时代起,她就打仗,不怕吃苦,奔跑起来比风还快。她能够在没有收割的麦穗顶上飞过,而践踏不坏娇嫩的麦粒,她还能够悬空在波涛汹涌的海上飞快地行走而脚心不湿。成群的青年人和做母亲的从家里从田地里拥出来,用惊异的眼光,张着嘴看她走过,只见她滑腻的肩上披着紫红的华贵的王袍,她的头发用一颗金别针拢起,一手拿着一束吕西亚的羽箭,一手拿着装有矛头的牧人用的桃金娘木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