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于《寻找回来的世界》,最初听的是广播。
之后是电视剧,片首的口哨以及戴着红围巾的于倩倩的回眸,都曾惊艳了小小的我。
后来,也曾看到原著,开头是“那于倩倩其实长得并不美……”。联想到我最热爱的《飘》的开头——“那郝思嘉其实长得并不美……”。当时,就有种东施效颦之感。所以,原著,也就没有看下去。
前阵子,机缘巧合,完整地重温了电视剧。时间过了四十年,很多想法也变了,比如,对于于倩倩。
当年,一直觉得,于倩倩是个很好的女子,有事业追求,热爱工作、热爱学生,长得漂亮、对感情也很认真。最后对黄主任的表白,总觉得有点替她惋惜——毕竟,一个年轻漂亮的未婚女青年,嫁给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是有些委屈了。甚至觉得,她是嫁给了事业,而不是爱情。
可是,现在看来,对于倩倩,有了不同的感觉。
首先,于倩倩实在是个运气很好的女子。表面上看,倩倩很有事业心,很有追求。但是,她为何会这样呢?
她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桥梁工程师、母亲是教师。这在当时,算得上非常高端的家庭——高文化、高收入,而且就一个女儿,所以她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无论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没有过匮乏。
所以,她一直对生活保有诗一般的憧憬。
在那个时代,每个人都会受到冲击。倩倩也曾下乡劳动,她也曾陷入精神上和身体上的孤苦无依。这时,非常幸运地,她的前男友开始追求她。帮她干又脏又累的活儿,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还采了野花向她表白。——所以,这个前男友给了他物质、身体和精神上的关怀。
后来,倩倩的爸爸平反了,倩倩调回了城里,当了老师。她的前男友,应该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回了城。
所以,倩倩的生活,虽然有波折,但那波折更像是甜美的蛋糕里的盐,反而让蛋糕的口感更加丰富,但毫不影响其甜美的基调。
因此,倩倩对生活,更加有诗一般的追求了。
她本质上,是不能接受普通人向往的平淡而温馨的生活的——因为,太不诗意了。
她藐视钱,面试的时候,薛仁凤问她,是否因为知道到工读学校每个月可以多20元补助的时候,她很气愤,感觉受到侮辱,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可是,那个年代,教师们千辛万苦升一次级,也就7、8元的工资涨幅。所以,20元,是笔巨款了。但,对于倩倩而言,这根本不在眼中。——因为,其实,她从未缺过钱。她住着单元房,有自己的小屋,墙上挂着吉他。
然而,她的男友,看来家境是非常普通的,住着平房。所以,他想调到外贸局,想多赚钱,想过舒服的生活。她的男友和她,在对生活的追求上,是完全不同的。用现在的眼光看,说不上谁对谁错,也不能说谁的选择更加高尚,只是生活目标不同而已。
第二点——倩倩是个很任性的女子。任性,一般会让人觉得是贬义词。其实,任性,本质上是中性词,指那种特别坚持自己的意见和认知。倩倩,便是如此。比如,她对事业和理想的追求,她对于薛仁凤等和她三观不一致的人的毫不掩饰的反感。
所幸,倩倩的三观,在大多数人看来,是很正确的;这使得“任性”成为坚持美好的追求和绝不同流合污。
但是,人无完人,不见得倩倩的每一次坚持,都是对的。
比如,她和男友之间的矛盾。她执意要到工读学校工作。工读学校,离市区很远,工作日都要呆在学校,只有周末才能回城里。那么,如果结婚,怎么能有一个健康的家庭呢?男友的反对,起码在现在看来,是合理的。然而,倩倩完全不考虑男友的意见。
第三点也呼之欲出了——倩倩很强势。在她和前男友的相处中,前男友一直是处于比较低的、顺从的地位。
比如,下乡时,我们看到男友对她的种种照顾,她只是甜美地接受而已。
男友追求她时,把自己比作小草而把她比作鲜花。她也欣然接受。
再加上,男友没有事业追求、只想过好小日子,男友回城也是靠了倩倩爸爸的余荫,所以她在男友面前多少有些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盛气凌人。
电视剧里有一段情节——倩倩在校领导的开导下,终于觉得要和男友好好谈谈。她仿佛恩赐一般去找男友,事先都不打电话联系一下。结果,男友不在家。后来,见到男友,男友一再表示在招待同事,她却坚持要男友立刻和她谈一谈。
是不是那个年代,通讯不畅,所以一般人都不事先约好就上门?——也不是,因为,前男友的母亲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们事先没约好吗?
她等待过程中,坐在沙发上,男友的母亲给她续茶,她居然不起身,理所当然地看着老太太弯腰倒水,还问XX去哪了?怎么星期天都不在家。那姿态,确实是凌驾于老太太之上的。
看到这个细节,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倩倩,是不怎么瞧得起前男友和他的家庭的。
所以,在倩倩和前男友的关系上,倩倩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当然,前男友也确实是个典型的小市民——身段软、为了更好的生活善于依附高枝。比如,他在乡下追求倩倩,和为了调到外贸局接受局长的女儿,其实是如出一辙的。
他最渣的地方是,他不该花了倩倩给他的结婚的钱,辜负了倩倩的信任。——无论用哪个年代的观点看,这都是很渣渣的行为。
故事里,所有人都觉得前男友对不起倩倩。但是,其实,倩倩起码应该感谢前男友在乡下时对她的陪伴和照顾;这对于当时的倩倩如果甘霖之于干涸的土地。而且,如果不是倩倩执意要去工读学校,二人一定会顺利结婚的。
但是,的确,分手对二人都是最好的。因为,这是两个三观不一致的人,一起生活肯定矛盾多多。谈不上谁对谁错,谁对不起谁。——每个人都可以追求自己认为的幸福生活。
用现在的观点看,倩倩是个有智慧的女子,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勇敢地去追求——比如,她知道自己想要诗一样的时候,就坚决地去了工读学校。
工读学校,远离市区,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工读学校,里面的学生是待拯救的对象;倩倩的热情和激情,都有了释放对象;
工读学校,有一波和倩倩非常类似的同事,让倩倩有了很多知音和导师。
——诗意的生活,不外如此。
再比如,倩倩表白黄主任。倩倩和黄主任结婚,委屈吗?不,黄主任,是倩倩的良配。倩倩,需要一个和她同样理想主义但又更加务实、更加有能力引导她的男子。他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倩倩之所以可以这样勇敢追求诗意,是因为,她从不需要为基本的生活担心,没有任何物质上的负担。所以,她真的很幸运。
于倩倩,很幸运、很任性地,终于过上了梦想中的诗一样的生活。
希望世间多些像倩倩这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