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赌王的软肋
西哈努克港的南端，有一个叫做欧特斯的私人海滩。
有别于胜利海滩、独立海滩这些名声在外的旅游景点，这里基本不对游客开放，所以偌大的海滩，常年没有什么人。碧海蓝天下，距离海滩不远处的一个白色庄园显得特别显眼。
这个白色色调的庄园由二十来栋高高低低建筑组成，清一色的法式风格，无论是高高的围墙、门口笔直站立的安保人员，还是引来海水修建的私人泳池，都说明这栋建筑的主人身份特殊、实力雄厚。只是这栋法式庄园的大门，却有一个中式风格的大门，大门的正上方，写着两个鎏金大字——严府。
没错，这就是严氏家族其中一处府邸。严真真的父亲严海清最近几年退居二线之后，为了图个清静，专门请来法国著名建筑师打造了这个法式风格庄园，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修一个对开的大红的中式大门。虽然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原因，但严真真心里清楚，父亲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早已无法回国，但是他内心还是想保留一些故乡的记忆。
此刻，在庄园最中央的城堡建筑中，正在召开一月一次的公司业绩分析会，这是一场严真真都没有资格参加的会议。
因为业绩分析会直接涉及公司核心机密，以严家在柬埔寨乃至整个东南亚洗钱圈的龙头地位，会议内容将直接影响数以亿计的洗钱生意，因此，一般只允许董事长和四个业务分部的负责人参加，分别是严海红，林志淼、林志鑫两兄弟以及陈阳。
严海红是严海清的妹妹，也就是严真真的姑姑，主要负责通过古董艺术品、投资P2P、购买大额保险这种明面上的洗钱方式，算是替公司在外抛头露面办事的脸面人物，之前严真真去香港参加拍卖会，就是她一手安排的。
林志淼、林志鑫两兄弟和严海清、严海亮两兄弟，是一起光屁股玩到大的铁哥们，严氏兄弟来到东南亚淘到第一桶金后，就把忠厚老实的林氏兄弟带过来一起做事。四个人中，严海清年龄最大，也最有头脑，所以几个人都唯他马首是瞻。这两年严海清与严海亮因为争家产闹出点矛盾，严海亮——也就是严真真的叔叔独立门户开始单干，但林家两兄弟仍然坚守在公司，忠心耿耿做事。
林志淼负责国内及东南亚的地下钱庄，林志鑫则负责运营严氏家族旗下的赌博业，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月星城娱乐集团，也就是曾聪明、小白投资的网络赌场。
陈阳是严真真的丈夫，人虽然年轻，但一直备受严海清的赏识，所以他和严真真结婚成家之后，严海清力排众议，把他提拔为副董事长，负责虚拟币洗钱业务。这块业务虽然刚刚兴起，还占据不了主流，但势必是未来的一种潮流，让陈阳负责可谓是寄予厚望。后来严海亮单飞后，严海清又让陈阳接替他负责内部的监督管理。
公司内部的监督管理更相当于是明朝的“东厂”“西厂”，掌管着集团旗下数千人的考核升迁，算是大权在握的一个部门。虽然很多高层管理人员不服气，但碍于他是董事长女婿的身份，也都不敢多言，毕竟，这样一个家族企业，*又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意，董事长也只能信任自己人。况且，大家都看出来，严海清正在把陈阳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以往的月例会，基本都是庆功会，因为这几年博彩、诈骗、新型*行业兴起之后，东南亚大把公司需要洗钱，严氏集团根本不愁业务，赚得是盆满钵满。严海清只是利用想利用月例会，来增加几个家族成员的感情，他不想自己兄弟离家单飞的事再次发生。但这次的月例会，大家明显感觉到严海清神情凝重，整个会议室的气氛也和以往大大不同。
严海红虽然也看到董事长的变化，但她自恃自己是亲妹妹，就先打破沉默，一边摆弄着刚做好的指甲，一边说道：“大哥，你得好好表扬下真真。真真上次替我去香港拍卖，一炮走红，我们公司的名气又大了不少，最近在几个大的拍卖会上又拍了几件明代的瓷器，洗了两三个亿出去。对了，那个瓷器是上等的A货，我今天还专门带了一件给你，你可以当烟灰缸用，保证高端大气上档次”。
听到严海红这么一番调侃，会议室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严海红看到自己哥哥微微笑了笑，就又继续说道：“不过，我负责的这块业务吧，现在P2P这块受影响比较大。之前我们洗钱的模式，是把那些不着急用的投给P2P平台，然后再控制一批账户从P2P平台借出来，前两年是比较稳定的，不但钱洗干净了，还能至少赚个5%。但是现在这两天P2P平台*得太多了，大部分都被公安立了案，一个案件都要搞两三年，前面投入的钱要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真是亏大发了，赔的钱够买好几件明代瓷器真品了！”
严海清眉头一皱，并不答话，示意林志淼汇报。
林志淼说道：“董事长，虽然最近各种新鲜的洗钱招数层出不穷，有很多噱头，但是咱们公司是老字号，信誉好、安全性高，很多客户还是愿意选择走咱们公司的地下钱庄通道。再加上最近我又谈了一批在义乌做小商品外贸和在深圳做跨境物流的合作伙伴，客户的选择更加多了，所以这个月业绩环比上个月上升了5%，整体势头还可以。
而且我还发现和这些做外贸的、做物流的，还可以作为我们的挡箭牌，一旦有人举报他们被骗，被抓的一定先是这批人，而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具体身份，所以我们的安全没有问题。最近虽然国内抓得严了一些，但风险基本可控”。
正当林志淼还算洋洋得意的时候，严海清“啪”的一拍桌子，大声喝道：“短浅！我们做地下钱庄的，最重视的是什么？信誉！我们和那些合作伙伴是什么关系？是难兄难弟。他们被抓了，你以为没追到我们这就万事大吉了？如果大家都知道和我们合作后，不是账户被冻，就是人被抓，那么我们钱庄还怎么立足？还怎么求得发展！还怎么赚钱？”
严海清一番连珠炮的发问，让林志淼瞬间蔫了下来，不好意思的地下了头。其他人也很少见到董事长如此动怒，也都紧张了起来。严海清又示意林志鑫汇报。
林志鑫头一低，叹了一口气说道：“董事长，赌场这块业务现在真是越做越难了呀。首相宣布不再发布网络赌博牌照后，整个西港的博彩业受到很大影响，连顺和一条街的菠菜公司都搬走了大部分，很多都去了金三角那边，我们失去了洗钱方面的大批客户。关键现在又风传，以前办过网络赌博牌照的赌场也有可能不让开，我们月星城赌场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林志鑫在汇报的时候，严海清也意识到刚才的失态，他这个时候看到林志鑫情绪比较低落，就安慰道：“我最近和高层接触比较多，以前有网络赌博牌照没有什么问题，你暂时不要担心。再说了，赌是人的天性，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赌局。退一万步说，即使把我们的赌博牌照注销掉，一定还可以找到转型的办法，你眼下先不要管洗钱的事，先把我们好不容易打造起来的月星城经营好”。
林志鑫又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月星城也遇到了点小麻烦”。
林志鑫也算是混迹东南亚一二十年的老手，大风大浪基本都见过，他说的小麻烦一定不是一般的麻烦。所以严海清马上紧张了起来，赶紧问道：“什么麻烦？”
林志鑫道：“最近柬埔寨警方一直在找我们的麻烦，我找了警队高层一打听，原来是国内的警方在施加压力，说是很多人被骗的钱直接转进了我们月星城赌场，怀疑我们在用赌场帮他们洗钱。
您是知道的，当初我们做这个月星城网络赌场的时候，已经定下规矩，坚决要把这个赌场打造成公平透明的一个赌场，靠信誉来吸引人，不能和那些搞*猪盘的菠菜网站同流合污，怎么可能通过这个主动为那些搞搞震的公司洗钱呢？
我最后让人好好查了一下流水记录，发现竟然是有人利用我们这个赌博公司洗钱，而且金额越来越大，现在一天都有上千万的流水”
“哦，还有这事？”严海清也紧张起来，“你赶紧说说他们是怎么搞的”。
林志鑫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说道：“这伙人的招数很损。我们赌场现在不是承诺童叟无欺、秒级到账吗？他们就利用我们这个信誉保证，注册了很多赌博账户，别的不赌，只赌“押大小”。他们把资金等额分为两部分，在一局里面拿一半押大、一半押小，这样除非出现庄家赢的情况，其他无论大小，他们都能获得1：1的赔率，保证不输。
这样做下去，虽然我们赌场的流水是上去了，但是他们却利用我们这个赌博网站实现了洗钱的功能，把风险转嫁给了我们。现在国内很多地方的警察都在盯着我们公司的一举一动，我怕再这样下去，我们那些让赌客充值的账户得全部被封掉。到那个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林志鑫说完，众人都陷入了沉思。在严氏集团，洗钱和赌场这两项业务并驾齐驱，损失任何一个都不可接受。现在洗钱的业务有点走入瓶颈，这个花重金打造的正规赌博网站再不能出差错了。
严海清想了一会说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林志鑫道：“现在来看没有，因为赌博网站要开门迎客，我们不可能选择客户，每一次赌局都有几百上千人投注，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这次用的是什么账户，很难甄别。如果是那些不正规的赌场，我们随便调一下后台就可以了，但是您常说月星城一定更要做到信誉第一，不能乱改赔率，所以从技术上没法实现。不过，前期的调查还是有些结果”。
“什么结果”？严海清问道。
林志鑫回答：“通过赌博网站的客户我们无法找到，于是我就发动了柬埔寨所有的关系，去打听最近有没有新的洗钱渠道。到最后一问，还真的问清楚了，西港有个人现在放出话，只要10%的手续费就能保证把钱洗干净，而且是秒进秒洗，比其他人的手续费低了整整10%，因为整个柬埔寨的洗钱90%都是我们在做，所以我高度怀疑这个人可能就是利用我们赌场洗钱的那波人”。
“这个人是谁？”严海清激动得站了起来。
林志鑫看了看严海清，又看了看陈阳，停顿了一下说道：“是真真的前男友——曾聪明。”
严海清听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咬牙切齿骂了一句：“他大爷的，没有让他和真真结婚，他竟然在太岁头上动起土来了！陈阳，你有什么办法？”
陈阳听到岳父问自己，嗖的一下站起来说道：“董事长，请给我一点调查的时间，如果真是他在利用我们的赌场，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完美的交待”。
“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利落劲。”严海清顿了一顿，又说道：“我们是公司的核心高层，大家要认清形势啊！反正我自从听到政府宣布不再颁发网络赌博牌照后的这一段时间，每天都睡不着觉，这些和P2P平台*、国内管控一天比一天严格一样，都是政策收紧的信号，我们做的本来就是钻政策空子的生意，这样下去，生存空间肯定越来越小，如果没有危机意识，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我最近右眼皮一直在跳，大家最近做洗钱生意一定要稳，看不清的钱不要去洗，要不然可能会惹祸上身。至于月星城赌场这件事，陈阳一定要赶紧去查清楚，那个姓曾的小子不是什么好鸟，你可以让真真陪着你去查，只要查实了，我一定有100种让他死的办法。大家记住，赌场的信誉我们一定要维护，这个赌场是可以运作上市的，只要上了市我们可以保证祖孙三代衣食无忧，但是利益我们也需要，所以谁要侵犯我们的利益，我都要他付出代价！”。
陈阳重重地点了点头。
会议结束后，董事长照例留大家吃家宴。陈阳则一个人走到海边，拿出手机给姚文山发了个信息：“大队长，下午三点，雅豪会所303房间，我有重要的事情汇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