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月明
儿时,我印象记忆最深的小吃店当属王店镇镇西面南塘街的“阿胡子馄饨店”。店主制作的馄饨不仅皮薄均匀,且肉质鲜嫩,汤水清澈,故倍受顾客的青睐。
阿胡子本姓傅,名良生。因左边脸上天生有一撮小胡子,故大人们给他起了个绰号“阿胡子”。“阿胡子馄饨店”两开间门面,朝东临长水塘,一间是制作皮子的作坊;一间为店面,专供食客落座。那时店里有五六张桌子,几乎每天是“高朋满座”。
阿胡子身材不高,却精瘦灵活,加上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因此来店里的食客都是“高兴而来,乐意而归”。阿胡子和妻子每天清晨早早起床,先是摇皮子。他的馄饨皮子至少要轧上三四遍,这样的皮子不仅皮张均匀且柔糯,包起来得心应手。然后去肉店取当天宰*的鲜猪肉。
回来后,双刀齐下,噼噼啪啪地细细剁肉,直至剁成肉末。此时锅里的水也慢慢地翻滚起来,他妻子将滚开的水灌入热水瓶中,一锅子开水可灌满四只热水瓶。
清晨五点钟开始,食客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阿胡子的妻子心灵手巧,包起馄饨来堪称一绝:不仅快,且不露馅。很快,匾里的馄饨摆满了。此时,阿胡子不紧不慢地按照先来先吃的法则,一碗一碗地下锅,不像时下顾客一多,几碗一锅煮。
阿胡子每碗二十只,一只不多,一只不少,下完一碗就换汤水。照他的说法,这样虽然慢一些,但能保证汤水清澈,食之有味。
我儿时常去阿胡子馄饨店吃馄饨,看他一碗一碗地下。在下馄饨之前,他先将事先洗净的大碗用汤匙刮一些猪油,再放上少许“味知素”(即现在的味精),再撮上一些小葱、细盐,然后将开水往碗里倒到一半满。此时馄饨已熟透,在锅里打转转,阿胡子看准时候,用漏勺将馄饨捞起,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碗中,再用汤匙搅拌一下,递到食客的面前。
有一回,我因去迟了,又赶着上学,便催阿胡子:“快点,我还要去读书!迟到了要挨老师的批评!”阿胡子一瞪眼,说:“下次得早点来哦!”说着,他破例给我先下了一碗馄饨。我至今记忆犹新。
阿胡子馄饨基本上只卖一个上午,下午打烊休息。然而到了傍晚吃过晚饭后,阿胡子又要忙碌起来,他还要挑着担子去做夜生意。
阿胡子的馄饨担也很普通:前边是一口小灶加一只锅子,后边是包好的馄饨、调料等,还有盛馄饨的碗、调羹等。当时,王店镇上还没有电灯,小街上黑灯瞎火的,靠着临街的人家窗户里射出的昏黄的灯光作照明。阿胡子的馄饨担上点着一盏煤油灯,天晴还可以,要是遇上下雨天,阿胡子也难得有在家休息的机会。
每当晚上七点多钟,阿胡子便从家里出发,挑着馄饨担,一边敲着竹筒,中气十足的声音还叫唤着:“吃馄饨,吃馄饨!”此时,人们听到竹筒声和叫唤声,便知道是馄饨担出街了。阿胡子挑着足有四十来斤重的馄饨担,从家里出来,要翻过塘桥。
此时,想吃馄饨的便拿着碗,寻着竹筒声找到阿胡子,花上一毛钱买上一碗,回家细细品尝。我家住在镇中央,当时我母亲常常去书场听书,我和妹妹在外面玩,等母亲听完书散场,我们便会缠着母亲,说是自己肚子饿了,要吃馄饨。
母亲很体贴我和妹妹,叫阿胡子下上两碗。此时我忙奔回家,拿着两只碗,就往书场门前跑去。此时阿胡子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一边应付过路的食客,一边还要应付散场的听书人。阿胡子看到我们小人家,都挺照顾,总是先给我们下。回家后,我们母子三人分着吃馄饨,又暖心又乐惠,真是其乐融融。
当时王店镇上,夜间有三副馄饨担。庙桥靠东边有一副,是一个姓许的女的摆的,她是固定的,不往外挑;还有一副是绰号叫“野栗子”姓王的摆的,他专门往弄堂里的角角落落里挑;还有就是“阿胡子馄饨担”,在镇上大街上跑,生意着实不错。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由于国家实行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阿胡子的馄饨店也划并入王店镇糕团合作小组。阿胡子的大女儿傅玉宝传承了父母的包馄饨的手艺,她现在虽然六十多岁,但仍在一家私营早餐店里帮忙包馄饨。
一些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阿胡子的馄饨味美汤鲜,现在仍冲着这家店,来品尝传统的“阿胡子馄饨”。这家店因此也生意兴隆,老板的脸上每天都挂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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