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9日，香港媒体发布公告，一代歌后姚莉离开人世，享年97岁。本名姚秀云的她，人称“银嗓子”，与“金嗓子”周璇齐名，是民国时期上海滩七大歌后之一。
或许你没听过她的名字，但你一定听过她的歌声，《玫瑰玫瑰我爱你》《苏州河边》《恭喜恭喜》……她是音色多变的“百灵”，是邓丽君、徐小凤等人的偶像，是上世纪50年代最叱咤风云的潮流歌后。
成名：模仿周璇出道的“排骨西施”
1922年9月3日，一个名叫姚秀云（加入百代公司后改名姚莉）的女孩来到人间。她是家里的小女儿，父亲原本是家有祖产的“富二代”，没想到被赌场的筹码迷花了眼睛，越赌越穷，最终沦为乞丐。母亲相貌甜美，但内心柔弱，家产被败光后一度离家出走，音讯全无。
毫无音乐细胞的父母培养出3个热爱歌唱的孩子。舅舅拉小提琴，他们伴唱，音乐是兄妹三人艰难生活中少有的快乐。众多歌手里，姚莉独爱“金嗓子”周璇，她跟着收音机学会了一首又一首的“周璇歌”。她的嗓子尖细娇嫩，跟周璇非常相似，13岁时被在电台担任乐手的舅舅带入台里唱歌，从此开始工作。
也是在那一年，她参加华新电台组织的慈善演出，唱完才发现，自己最爱的偶像周璇居然就坐在下面。能让偶像听自己唱歌，她有点发懵，一边觉得“难为情死了”，一边又“开心得不得了”。那次演出，周璇唱一首歌有5元-10元钱不等，跟自己2元钱一个月的工资相比，女孩想，“她真红”。
没想到，周璇也对那时的姚秀云很感兴趣，称赞她小小年纪歌声不俗。周璇的先生严华更是爱屋及乌，对与妻子声线相似的姚秀云发出邀请：“你来百代公司找我，我让你当歌星。”
严华说到做到，他为姚秀云量身打造了一首歌《卖相思》。“我这心里一大块/左推右推推不开/怕生病/偏偏又把病儿害/无奈何/只好请个医生来……”歌曲一经推出，广受好评，姚秀云凭此获封“银嗓子”。
1937年，15岁的姚秀云正式加盟百代公司，并更名为姚莉。那时，百代最火的是周璇、白虹和龚秋霞三个人，姚莉根本没想到，自己也能当歌星。3年后，周璇主演了著名电影《天涯歌女》，这部电影中诞生了大量的经典歌曲，但其中最出名最有代表性的，却来自于姚莉，那首歌叫《玫瑰玫瑰我爱你》。
演唱这首歌时，姚莉的声音依旧尖细。听上去热闹又甜美的歌曲，差点唱掉了姚莉半条命。原来，当时录制唱片是现场合奏，公司一下拉来了几十位白俄乐手，唱错一点都要重新开始，姚莉的压力非常大。好在，最终她成功了，慵懒的腔调，欢乐的歌声，让人听到就想翩翩起舞。
11年后，美国歌手弗兰克·莱恩将这首歌翻成英文版的《Rose Rose I Love You》，在全美《公告牌》杂志音乐排行榜上排名第三。时至今日，《玫瑰玫瑰我爱你》仍然是该榜上惟一一首出自中国本土作曲家之手的原创流行乐，也是中国第一首被翻唱成英文的流行歌曲。
姚莉彻底成名了。她和周璇、白虹、龚秋霞、白光、李香兰和吴莺音并称为“上海滩七大歌后”。她不仅歌甜，人也漂亮，别看小脸滚圆，身材却苗条，常被媒体称为“排骨西施”。
唱歌还让她收获了爱情。当年的歌星成名了也要在各大饭店、歌舞厅驻场。姚莉就是扬子舞厅的当家“花旦”。因为懂事乖巧，舞厅经理非常喜欢姚莉，妈妈（姚莉兄妹开始养家后她重新回家）还一度误会过经理对女儿“图谋不轨”，焦虑地感叹，“不行啊，年纪相差太大了。”
后来才知道，人家有3个儿子，一心想让姚莉当“儿媳妇”。对方的长子比姚莉小4岁，一表人才，当时正在交通大学读机械专业。姚莉25岁时，两人结婚，一起牵手走过60年，从不争吵，非常幸福。
转型：唱片大卖的“潮流歌后”
以姚莉为纽带，可以牵扯出一众乐坛大佬。周璇、严华自不必说，姚莉的第二个贵人，是百代知名的才子作曲人——陈歌辛。据说，陈歌辛性格腼腆，一向话不多，每次曲子做好就找人试唱。如果他听后默默不语，那就是不满意，如果他点一点头，那就是通过了。
陈歌辛为姚莉打造过著名的《苏州河边》：“夜留下一片寂寞，河边不见人影一个，我挽着你你挽着我，暗的街上来往走着。”
还有堪称最早“洗脑歌”的《恭喜恭喜》。1945年，抗战胜利的消息传来，陈歌辛一笔挥就《恭喜恭喜》。姚莉和哥哥姚敏合唱：“一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怎么样，是不是看着歌词就能唱出来？
1949年5月，上海百代公司宣布停业，姚莉等人失去工作。随后，她们和众多百代公司的歌手一起离开上海，在香港定居。刚到香港时，姚莉病了一场，病情痊愈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线改变了，变得温柔甜美。
哥哥姚敏为她寻找新歌路，姚莉开始转型。她翻唱过美国歌，尝试过带有黑人演唱风格的歌曲，大量改编过自己喜欢的女歌手Patti Page的作品，最终凭借电影《桃花江》的主题曲奠定了“歌后”地位，赢得了“时代曲歌后”的美称。
陈歌辛留在了大陆，此时的姚莉和姚敏、陈蝶衣组成了火爆乐坛的“黄金铁三角”。姚敏的作曲在香港备受肯定，有时忙到就连工资都没空取，各公司都有他的存款。陈蝶衣也是“老相识”。在上海时，周璇的爱国歌曲《不变的心》被多人传唱，其中就包括姚莉。
有一次，姚莉在舞厅演唱这首歌，台下的一名中年男子泪如雨下，这首歌深深打动了他，他决定开始填词。这个人就是陈蝶衣，他的代表作数不胜数，比如《春风吻上了我的脸》《凤凰于飞》《情人的眼泪》等。中国著名的指挥家陈燮阳，就是陈蝶衣的长子。
在姚敏和陈蝶衣的帮助下，姚莉全面开花，越唱越好。她的唱片大卖，销量一涨再涨，甚至超过了她的偶像周璇。香港、台湾的许多歌手都是姚莉的粉丝，两地歌坛“一姐”徐小凤、邓丽君，也都视她为偶像。
1967年，姚莉的生活迎来了一个转折。当年，姚敏因心脏病突发去世，年仅49岁。哥哥的离世给了姚莉巨大的打击，她不再唱歌，只担任香港百代公司的唱片总监，整理姚敏的遗作。很多人问她，为什么这么早就不唱了？她说没有感情！
“香港后来的录音方式，我不习惯。唱片不是现场录制，都是合成的，我不喜欢。戴着耳麦唱，旁边没有乐队，我不习惯。所以我跟百代经理说我不唱了，一个人站在那里唱不行，我说我要唱现场，我才有感情。现在他们录音，一首歌翻来覆去可以唱一个小时，唱得不好了可以再唱，然后做剪接，你说这样怎么会有感情？”
另一方面，她也感觉累了。“在我唱得最好的时候结束，我很满足了。”姚莉有一儿一女，后来都定居海外。丈夫去世后，她来到养老院生活，很少接受采访，也很少抛头露面。有人要请她出山，她总是拒绝：“看我干什么？我要他们听我的音乐，永远永远。”
姚莉（左二）、周璇（左三）
落幕：最后一位上海滩歌后
进入老年生活后，姚莉时常怀念自己的朋友们。白虹、李香兰、周璇……当年的“上海滩七大歌后”，很多与姚莉的关系都不错。在香港，姚莉最好的朋友是同样来自上海、有“中国歌后”之称的张露（歌手杜德伟的母亲）。两人和百代公司的一些老歌手，每年都要相聚几次，说着上海话，回忆当年的往事。
1985年，姚莉还从香港赶到北京，专程探望白虹。黎锦光给了她一个地址，她自己坐火车过去。白虹开了门，看了她很久，两人都认不出彼此了。“我说，白姐，你不认得我啦？她说，我想不起来了。我说了一个‘姚’字，她‘哇’一下想起来了，叫我‘小莉’，开心得不得了。我们还一起同唱了一首歌。”
她还记得李香兰，歌曲《夜来香》的演唱者。李香兰和姚敏的关系很好，一直喜欢姚莉的歌，然而李香兰早早离开中国，于2014年离开人间。
姚莉去世后，当年上海歌坛七大歌后周璇、白虹、龚秋霞、姚莉、白光、李香兰和吴莺音全部离开了喜爱她们的歌迷。一个黄金时代彻底落幕了，好在岁月虽无情，歌声却不老，她们的歌曲依旧在，依旧会随着时光流传下去，就像姚莉所说，永远永远…… 本报记者 李熙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