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原名濮水泉,1920年生于江阴县长泾区赤岸乡长塘村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只上了三年小学,他有个会吹唢呐的远房娘舅,平时给婚丧喜庆人家当吹鼓手。水泉从小聪明好学,闲来无事,也学会了吹唢呐,经常跟着去当吹鼓手,挣几个铜板贴补家用。
锡剧著名演员濮阳
抗战爆发后,祖国大好河山沦陷,人民颠沛流离,有位祖居绍兴的姓孙的锡箔庄工人,举家逃难来到水泉家附近的村庄。他看上了水泉,有意将自己的四女儿孙爱仙许配水泉为妻。经双方父亲作主,定了这门亲事。
1938年水泉和爱仙完了婚。新婚不到三个月,碰上要抽壮丁,濮水泉当年18岁,壮丁册上有他的名字。去当兵吧,谁知道能否活着回来,买个壮丁去代替吧,家中吃都困难,哪来这一大笔钱。怎么办?商量来商量去,唯一的办法,只有离家逃出!可是,大地茫茫,举目无亲,逃往哪儿呢?忽然,水泉想出了一个主意,逃出去学唱戏。
濮阳团长带队排演《六里桥》
在苏州阊门外小玄妙观的民众戏院里,水泉正式投拜缪秀金为业师。从此,18岁的濮水泉开始从艺,业师给他改名为濮惠芳,他的妻子孙爱仙,也随着改名为濮惠英。
旧社会学戏,实际上全靠自己死背硬记。濮惠芳在家时会拉拉胡琴、敲敲板,师傅就让他先在乐队里边看戏边拉琴或敲板。他凭着自己读过几年书,会写几个字,看戏时,把唱词记在脑子里,散戏后,就把唱词写在折子上,以后老师唱到同样的内容,再拿出来校对、订正。
《玉蜻蜓 · 请灵团圆》濮阳 林月珍 汪秀英
这样没有多久,濮惠芳已学会了不少剧目。有次在苏州高桥头的一爿茶馆店里演出《双珠凤》中的《送花楼会》,谁知快要开场了,饰演文必正的小生演员不见了,大家急得六神无主。这时,濮惠芳立即自告奋勇地提出让他来扮演文必正,等待业师最后决定。缪秀金回忆起自从这个学生学戏以来,就起早摸黑地练唱腔,练念白,练动作,练台步,天天如此,从不间断,就凭这股勤学苦练的精神,相信他能够顶下这个角色,更何况救场如救火呢。因此,缪秀金深情地向他点了点头。濮惠芳终于第一次正式登台演出了。由于他年纪轻,扮相英俊,加上嗓音条件好,首次演出竟然就成功。从此濮惠芳断断续续地唱起小生来了。
接着缪秀金为了让自己的学生得到更多的实践机会,没按过去学唱戏要“学三年,帮三年”的规定,两年半后,就让濮惠芳离开老师,独自到乡班里去唱正场小生了。1942年,濮惠芳离开乡班,去常州西区戏院演出。这里县市区,观众要求高,因此,他一面借了钱,添置了几件演出用的褶子,一面又投拜擅长演小生的陈玉良为继帖先生,非但学到了不少表演艺术,还学会了《花园赋》《金殿赋》等很多“赋子”。濮惠芳的小生戏在常州、无锡、苏州一带开始小有名气。
《琴挑》濮阳 林月珍
旧社会艺人常常受欺凌,濮惠芳怎能例外?有次戏班到江阴顾山镇乡下的陈家巷演出,当地恶霸陈宝康,故意捉弄大家。先叫演员跳加官,再叫演员唱小调,唱了一只又一只,直到演员的所有小调都唱完了,还是不让停,演员实在没啥小调唱了,他就大发脾气,把演出用的汽油灯全部敲光,还逼着演员当场离开陈家巷。他们只得饿着肚皮,含着眼泪,挑了演出用具,连夜走到无锡,去朋友那里借了钱才烧顿大锅饭充饥。类似这种受人侮辱的事太多了。屡受凌辱的濮惠芳想能否有一天,艺人能安安心心地唱戏,太太平平地过日子?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1949年4月24日常州解放了。正在常州西区戏院演出的濮惠芳,看到解放军纪律严明,从不惊动老百姓,更不到戏院里去扰乱演出。心里暗喜,世道果然变了。同年8月,濮惠芳所在的芳和林记剧团去无锡南门外华官戏院与殷宝童的剧团合并,取名星艺锡剧团。当地人民政府为了提高艺人的素质,从10月份起,组织艺人每星期参加两次政治讲座。濮惠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心情舒畅。那时每天演出日夜两场,逢到学习日,他总是往返六里路,准时赶去听课,连续一年半,从未缺席或迟到。通过学习,他心明眼亮,感到艺人真正翻身了。
1950年,苏南地区进行土地改革,濮惠芳所在剧团马上排出了新戏《贫女泪》上演,在无锡市戏曲竞赛演出中,获得二等奖,濮惠芳荣获演员一等奖。1951年,全国开展镇压反革命运动,剧团又及时演出了大型现代戏《大义灭亲》,荣获当地政府的特等奖。
1952年8月,党和人民政府决定在苏州举办一次为期一个多月的“苏南地方戏曲集训班”。当时,濮惠芳所在的星艺锡剧团正在上海演出,卖座还算不错,要是停演出去参加一个多月的集训,收入哪里来?虽然参加集训人员的伙食由政府供给,那末家里人的生活怎么办?当时政府也考虑到这一点,为了让艺人都能安心地参加集训,规定生活确有困难的演职员,可以申请救济款。但是,濮惠芳夫妻商量,政府已经这样关心我们,怎能再给政府增加开支,情愿当去东西养家里人,也不要政府的救济款。在濮惠芳的带领下,全团演职员愉快地去苏州参加集训。濮惠芳担任班委委员,并兼第二中队副中队长。
集训班里,濮惠芳回顾自己的遭遇,深感艺人能有今天,全靠党的英明领导,共产党就像太阳一样,照得艺人心里亮堂堂,浑身暖洋洋。就在这个集训班上,濮惠芳改名濮阳,以表达对党的热爱。他爱人濮惠英,也改名为孙洁。
集训班结束后,星艺锡剧团被分配到嘉定县。9月25日,濮阳和剧团全体同志带着在集训班里排练的传统戏《梁祝》和现代戏《翻身姐妹》兴高采烈地来到嘉定县南翔镇上的人民剧场演出。谁知嘉定人民平时爱看的是沪剧和越剧,对锡剧很陌生,何况当时星艺锡剧团非常穷困,集体和私人的家当,仅用六辆黄鱼车就能搬走,设备还不如当时南翔镇上的一个业余剧团,因此,卖座并不理想。有次天下大雪,剧团去罗店剧场演出,快到开演时,剧场里只来了九位观众。
濮阳没有被眼前的困难吓倒,他一面和团里的业务骨干商量,根据观众的不同爱好,及时排出了《美猴王》《闯王进京》《秦香莲》和《西厢记》等观众喜闻乐见的剧目,一面又主动把戏直接送到农民家门口。果然,情况大大好转,收入明显增加,剧团用《美猴王》一出戏的演出收入,给全体演职员每人做了一套棉衣、棉裤和一身单衣。剧团行动时,大家穿了整齐划一的制服,排了队,前面撑着剧团的团旗,正像解放军的文工团一样,低落的情绪又高涨了起来。
1953年5月27日,濮阳担任了星艺锡剧团的团长。他是剧团的当家小生,不仅每天日夜两场要唱主角,还要考虑安排剧团的全部工作,他更忙了,挑的担子更重了。这一年的8月中旬的一天,他由于过度劳累,骑自行车赶路,竟人仰车翻,跌倒在路边的田沟里。
1955年6月,濮阳乘政府进行民间职业剧团登记的机会,要求更改剧团名称。当地领导眼看濮阳等这批演职员已成了嘉定人民文化生活中一支不可缺少的有生力量,因此,同意将星艺锡剧团改名为嘉定县锡剧团。次年,濮阳光荣地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从此,他想得更多的是,用高水平的剧目奉献给广大人民。
1957年,江苏省举行戏曲会演,濮阳和大家群策群力,排出了传统戏《孟丽君》去南京参加,再次受到好评,濮阳饰演的皇甫少华,虽然戏不多,也荣获了演员二等奖。
1958年,嘉定县由江苏省划归上海市领导。10月间,与上海市区观众阔别六年多的濮阳等锡剧演员,去瑞金剧场演出家庭伦理剧《寻儿记》濮阳从小放牛唱山歌,卖菜时每天沿街高声叫卖,练就了一副好嗓子。在锡剧同行中形成别具特色的“濮腔”流派。以扮相俊美、表演潇洒著称的濮阳,在这次演出中,以其不同凡响的演技,征服了上海观众,深受他们的赞誉。不久,他在《寻儿记》中饰演固子卿的有关唱段,即被中国唱片公司灌制了唱片,接着,由他主演的传统折子戏《元宰迎母》,也被灌制了唱片,还在上海电视台录像播出。
1959年3月底的一天下午,濮阳和林月珍等演员还到锦江俱乐部为*、周总理、刘少奇、朱德等中央*演唱《双推磨》选段,受到中央领导同志的好评。
1959年11月,当团内编剧根据嘉定人民“五抗斗争”的题材创作的《遍野风潮》(后改名《六里桥》)排演时,剧团第一次邀请外单位导演和舞美设计来团帮助排戏和设计布景。
1960年,他在上级领导大力支持下,靠剧团自己的经济力量,招收了40名学员,正式开办了一个学馆,濮阳亲自去学馆为小学员上课。为了进一步扩大锡剧在上海市区广大观众中的影响,1961年濮阳建议上海的红旗、青浦、金山和嘉定四个区县锡剧团,举行一次大规模的联合演出活动,这个建议,马上得到了四个锡剧团领导的一致赞同,并且也得到了剧协上海分会的热情支持。经过多次筹备研究,决定联合演出优秀传统剧目《珍珠塔》(上、下集),根据四个锡剧团主要演员的各自特长,分别演出《珍珠塔》中的精采场次。同时,还聘请了剧协上海分会的副秘书长钱英郁担任该剧艺术顾问。
1963年4月,全国召开第三次文联扩大会议,濮阳作为特邀代表前去北京参加会议,并在会上介绍了文艺如何全心全意为工农兵服务的经验。
锡剧小戏《姑嫂练武》,就是剧团编剧看了县里的民兵文艺会演后,在业余创造的说唱《姑嫂比武》基础上改编而成的。1965年,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将《姑嫂练武》和嘉定县锡剧团为农服务的先进事迹编纂在一起,拍成了艺术片。
正当濮阳带领全团演职员在艺术道路上大踏步向前迈进的时候,“文化大革命”的浊浪席卷了嘉定县锡剧团,濮阳很快被戴上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等帽子被关进牛棚。
1971年6月,张春桥等人一声令下,上海市区县剧团一律解散,濮阳被分配到了城东公社卫生院。两年后,总算调到县文化馆,让他负责锡剧小分队的演出。于是,濮阳又像鱼儿得水,高兴极了。没有多少时候,他在锡剧小戏《一副保险带》中扮演了老保管的角色。
濮阳又登台了!他的每次演出,总得到观众们的热烈鼓掌!可惜得很,1976年4月27日起,濮阳因高血压症引起了半身瘫痪。他凭着顽强意志刻苦锻炼,两年后,终于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并且又上班去了。
粉碎“四人帮”后,嘉定县锡剧团复建成立了。濮阳担任了副团长。1980年下半年,为了照顾濮阳的身体,让他担任剧团顾问。但他仍然热情地跟着剧团一起去巡回演出,进行艺术指导,关心着剧团的演出质量。排练《六里桥》《孟丽君》时,他就坐在演员旁边,一字字,一句句的手把手教,他把自己的艺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青年们!1980年11月20日晚上,他因在家里收看审判“四人帮”的电视节目,情绪过于激动,再度脑溢血,送医院抢救无效,于24日凌晨不幸逝世,终年60岁。
文/赵振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