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帖是对照着范本临写,主要是为了像范本。有的人虽然对着字帖写,但是从来不在意是否同范本相像,看到帖上的字基本认识,就依着自己旧有的书写习惯,把字写一遍。对这样的人来说,有没有字帖,实在关系不大。还有一些习书法者认为临帖就要与原帖一模一样,所以把临写速度放得很慢,刻意一个笔画一个笔画地“描”。以这样的方法表现出的临作虽极似原帖,却远离了书法“写”的意味,有“描画”之病。要解决这一问题,先要树立好临帖的观念。形与范本尽可能相似只是临帖的一个方面。“写”是一个笔锋运动的过程,有提按、顺逆、轻重、缓急等诸多细微而丰富的变化。今人对临帖的认识与观念与古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古人以“过程”为首要着眼点,今人以“结果”为首要着眼点。所谓“过程”,即运笔的书写动作;所谓“结果”,即书写完成后的作品。
书法运笔过程的精妙与丰富堪比舞蹈般精彩多姿并具有观赏性。被誉为“草圣”的唐代草书家张旭因观公孙大娘的舞剑,领悟到草书用笔的真谛,作草书行笔若舞。唐代怀素作草之态神似张旭,时人认为他是“以狂继颠”。对此,怀素自己也颇为认可。
唐代文学家任华写过《怀素上人草书歌》,描述怀素的草书在京城长安广受欢迎的盛况:“狂僧前日动京华,朝骑王公大人马,暮宿王公大人家。谁不造素屏?谁不涂粉壁?粉壁摇晴光,素屏凝晓霜,待君挥洒兮不可弥忘。骏马迎来坐堂中,金盆盛酒竹叶香。”许多富贵之家都造好“素屏”“粉壁”,等着怀素来泼墨挥毫。人们不仅仅愿意欣赏怀素的书法作品(书写后的“结果”),更想看到怀素的草书是如何“写”出来的(书写的“过程”)。挥毫之前,怀素通常要喝足够的酒,才能进入颠狂的状态来书写草书。满壁的草书诡形怪状、气势逼人。而书写的过程也仿佛是一场舞剑大戏。唐代诗人苏涣在《怀素上人草书歌》中写道:“忽如裴旻舞双剑,七星错落缠蛟龙……四座喧呼叹佳作。”戴叔伦写道:“驰毫骤墨剧奔驷,满座失声看不及。”怀素走笔如飞,观者看得入迷,甚至忘了叫好。
我们要从古代的书法中读出用笔过程的细微之处。对于这一点,显然研读墨迹比研读碑刻更有利。精于书法的南宋诗人范成大说:“学书须是收昔人真迹佳妙者,可以详视其先后笔势、轻重往复之法。若只看碑本,则唯得字画,全不见其笔法神气,终难精进。”借助墨迹,我们更可以看出行笔的动态过程——“先后笔势、轻重往复之法”,而碑本或许只能看到一个大概。
有些学书法者临帖多年,一直都是在描画形迹。他们不可谓不勤奋,但是用力用错了方向,终不知笔法为何物。反之,若是以笔法为关注中心,在临帖一开始可能不如“描画”出来的那样与范本相似;但是久之,笔法、动作逐渐熟练以后,神与形均会越来越与范本相近。因此,揣摩原帖的用笔动作才是临帖过程中首要关注的。正如清代朱和羹所说:“临帖须先观字之起笔、落笔,抑扬顿挫,左右萦拂,上下衔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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