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
译文:孟子说:“难道治理天下的活计就独独能够一边种地一边来*吗?有官吏的工作,有小民的工作。只要是一个人,各种工匠的产品对他就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每件东西都要自己制造才去用它,那是率领天下的人疲于奔命。所以我说,有的人劳动脑力,有的人劳动体力;脑力劳动者管理人,体力劳动者被人管理;被管理者向别人提供吃穿用度,管理者的吃穿用度仰仗于别人,这是普天之下的通则。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是孟子的名言,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此话的?是和谁说此番话的?
由于前面部分很长,译文也很长,为了大家阅读的简便,我就把前面部分给大家当个故事讲述一下,其实还蛮有意思的,也是《孟子》当中一个很有趣的片段。我适当地进行了一些细节的想象。
话说农学家许行从楚国来到了滕国,他登门拜访了滕文公,对滕文公说:“我听说您推行仁政,就大老远来投奔您希望得到一个住所,做您的百姓。”
滕文公心想:“好事啊!这说明我听从孟子的教导,实行仁政有了明显的效果了,老百姓都来投奔滕国来了。”
于是,滕文公就给许行安排了住所,给他划定了一块可以耕种的土地。农家许行本生于楚宣王至楚怀王时期,依托远古神农氏“教民农耕”之言,主张“种粟而后食”,自食其力。农家思想的核心是反对不劳而食,他们以农事为主业,同时也从事手工业生产。他们带领门徒数十人,穿粗麻短衣,在江汉间打草织席为生。
许行和其门徒几十人在滕国居住下来后,仍然穿着粗麻织成的短服,以打草鞋、织席子、种地为生。每日辛勤劳作,乐在其中。
大儒陈良的弟子陈相及弟弟陈辛,听说许行的事情后,很是羡慕,自己扛着农具从宋国来到滕国,拜许行为师,摒弃了儒学观点,成为农家学派的忠实信徒。
后来,陈相见到了孟子,就转述许行的话说:“滕国君主,的确贤明,虽然如此,但还是不懂得如何治国。我认为,贤明的君子要和老百姓一道耕种而维持生活才对,不能不劳而获。一个国君,你既要做饭给自己吃,同时你还要管理国事才对。你看看,现在滕国有储粮的仓库和储物的仓库,里面储藏的东西丰富而多样,国君什么也不做。这就是损害老百姓来养活自己,滕国国君哪里称得上贤明呢?”
孟子一听,就明白陈相转述许行的话,还是农家那些理论。自食其力不假,反对不劳而获也对,但这也太绝对了,一个人怎么可以把什么事情都做了呢?那百工之事还有什么意义呢?社会毕竟是有分工的嘛!
于是,孟子开始反击了。
他问陈相:“许子一定要亲自耕种才有饭吃吗?”
陈相回答:“是的。”
孟子又问:“许子一定要亲手织布才有衣服穿吗?”
陈相答道:“不是,许子只穿粗麻织成的衣服。”
“许子戴帽子吗?”
“戴呀!”
“他戴什么帽子?”
“带白丝帽子。”
“是自己织的吗?”
“不是,是用谷粟换的。”
“许子为什么不自己织白丝呢?”
“因为那会妨碍耕种。”
“许子用鉄甑做饭,用铁器耕田吗?”
“是的。”
“这些东西是他自己造的吗?”
“不是,是用谷粟换的。”
对话到这里,孟子已经把陈相引到了自己设定的逻辑陷阱里面。
孟子进一步驳斥到:“用谷粟换取器械,不算是损害瓦匠铁匠;瓦匠铁匠也用器械换取谷粟,难道能说是损害农夫吗?而且,许子为什么不烧窑炼铁,各种器械都从家里取用?为什么频繁地和各类工匠进行交易,而且乐此不疲呢?”
陈相无奈地说:“唉!那有什么办法呢!各类工匠的工作,本来就不是能一边耕种一边操作。”
孟子已经用“请君入瓮”的手法,成功地将陈相彻底引入了逻辑陷阱中,让陈相也承认了人不可能从事一种工作的同时,还能从容地从事另一种工作。于是,孟子就说出了我们节选的这一部分的话。
本章这一节选看似记载了孟子和陈相的一次谈话,其实反映的是当时以孟子为代表的儒家思想与农家思想的交锋。许行的农家学说,将所有的社会问题简单地归结到社会分工的不合理上,认为“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才是解决社会矛盾的最有利的方法。许行不仅理论上倡导,还身体力行,不亦乐乎。当然,许行的这种学说竟然还吸引了不少人,就连一向奉行儒家学说的陈相兄弟都投奔于他,并且到孟子面前去宣传许行的学说。
孟子当然不会放过这次反击农家学说的机会,当孟子把陈相驳得不由自主地承认了社会分工的合理性后,孟子正面提出了自己的主张。
孟子认为,治理国家的大事,是不可能一边种地一边治理的。孟子提出了分工专职的理论,把人分成“劳力者”和“劳心者”,并认为这两类人的工作性质虽然不同,但对社会的作用都是积极有益的,都是为社会做贡献的。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句话,很容易让人误解成孟子对“劳力者”的歧视。大家学习了这一章,就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