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莺歌歇,墙头蝶舞孤。
天香薰羽葆,宫紫晕流苏。
晻暧迷青琐,氤氲向画图。
只应春惜别,留与博山炉。” 唐 · 温庭筠《苦楝花》
正是楝树花紫色,且楝子多用于医药,所以必然是道教草本中的一种。在道观或者皇家园林种植有楝树,在早夏,花叶舒展,清阴可人。
而温庭筠显然是在类似宫廷和寺庙的建筑里,看到了楝树开花。
院子里因为夏天来了,黄鹂鸟也不那么活跃,停止了歌声。墙头一只蝴蝶飞来飞去。
楝树的羽状的树叶舒展,那花开如同宫廷紫,十分清雅可爱。
楝树树荫的绿锁住了窗户,那种淡淡楝树和楝树花的香气,飘进室内,自然熏染上墙壁上挂着的仙图。
在这晚春时节,楝树花的紫色,仿佛香炉里的紫烟,在祭祀告别春天。
紫和绿的搭配,禅房花木深,优雅宁静,无论这个地方在哪,楝树和楝花带给人的那种宁静,实在是仙意忧伤。
到了宋朝,新一轮的太平,更重视百姓的生活提升,所以宋朝官方大力提倡林木,果树花卉种植,最大程度利用土地和自然资源,所以楝树也处处有之。
楝树遮阴效果强,成材时间短,种植的广袤,带来了花开的欣赏,关于花信风的说法就流行起来。
“钓艇归时菖叶雨,缲车鸣处楝花风。
长江昔日经游地,尽在如今梦寐中。”北宋 · 苏轼《仆年三十九,在润州道上过除夜,作此诗。又二十年,在惠州,追录之以付过,二首(他集互见诗) 其二 》
39岁的苏轼去往杭州任职,在润州道上,正是晚春。
看到了这里,江南晚春早夏,船夫在河里打鱼,黄昏时,淋雨而归,河边菖蒲茂盛。路过江南的村落,到处楝树花开,暖风轻盈,听得见村里妇女纺织劳作的声音。
楝花风,在苏轼时代已经成为晚春花信风,所以苏轼淡淡写来,一片江南富丽繁荣的农村景象。
二十年后,苏轼在惠州,也同样看到这里人们劳作的安逸,回忆起第一次看到江南楝树花开的盛美,将这首诗又补了两句,表示自己的不能忘怀。
楝花虽然没有其它草本那种柔和的香气,但是那种清而烈的芬芳,正是江南晚春一种嗅觉的美好滋味。所以苏轼二十年后,仍然记得初到江南那种楝花香气里的宁静家园之美吧。
对于苏轼来讲,他何尝不想过安稳的田园的一生?
楝花香气,在宋朝,已经是田园味道的一种。
“雨过溪头鸟篆沙,溪山深处野人家。
门前桃李都飞尽,又见春光到楝花。”宋 · 詹慥《寄胡籍溪 》
晚春三月谷雨节气的尾期,楝花开了。
谷雨往往会横跨三四月,楝树花开,是春天看得见的最后的繁茂。是最后的春光。当然正是这个月历和节气和花事的插花时间地带,楝花往往既作为春花,也作为夏花。
但是爱惜春光的人,自然会将它看作春花。那么繁茂,清香,让人觉得春天随着楝花的开放,依然还在。
一场雨后的溪水边,鸟儿在沙滩上行走,深山里,有着炊烟袅袅的山家。
到处是绿树成荫,桃李花谢,当你感叹春花凋谢的时候,楝树枝头绚烂的紫,提醒你,还有花在春天,珍惜最后的春光。
那家园之树的楝花,提神,芬芳,让沉闷的心情飞升嘹亮。
“芦芽抽尽柳花黄,水满田头未插秧。
客里不知春事晚,举头惊见楝花香。”南宋 · 李次渊《乾溪铺 》
正是楝树耐水旱,易于成活,在宋朝之后成为常见的家园树种,在村落,家园,田间地头,多有楝树。人们习惯了,反而认为十分寻常。
比如这个客人就是客居在江南的农村,但是也和其他人一样下田谋生干农活。
趁着春雨挖竹笋芦芽,在水田里灌水,整理土地,准备随时插水稻的秧苗。
忽然在劳作归来后休息,闻见了这个时节最动人的庭院的楝树花香。
对于普通农民来讲,他们并不识字,大约很少知道楝花开代表的节气的含义。
但是这位有文化的落魄的客人,却蓦然惊醒于,这是春天即将过去,时光匆匆,他这客居的日子虽然也将他乡作故乡,但是内心真的如此吗?
匆匆流年,命运带给他的,是无尽的漂泊感和流逝感。他的劳作笃定,是一种现实需求,但是他乡做客讨着这样艰辛的生活,也不能不感叹时光的无情,和怀念不能归去的家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