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是山,
也是岸。
小学毕业的那年暑假,浙江丽水少年甘良军迷恋上了开锁。在那个炎热的夏天,他总是背着一个黄书包,游荡在丽水的大街小巷里,黄书包里有他搜集来的各种钥匙、铁丝,还有一把父亲用了许多年的矬子。每当看到一把感兴趣的锁,他就会既紧张又兴奋地走过去,一边数数,一边开锁。
有的锁,他用现成的钥匙开;有的锁,他用铁丝巧妙地捅;有的锁,他凭感觉用矬子现锉。
一开始,他只开人家的锁,并不进人家的门。后来,他的胆子大了,不仅进人家的门,而且吃人家的饭,拿人家的东西。
那时候,甘良军只觉得开锁是一个有趣、刺激的游戏,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入室的贼。
这种少年时代形成的荒唐观念,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后来的人生轨迹。初中毕业后,因为不想再读书,甘良军扔掉书本,走向社会,到丽水一家家具厂做了一名机器维修工。
那时候,甘良军几乎不再玩开锁的游戏,当时他有一个很单纯的奋斗目标,好好挣几年工资,然后开一家有特色的五金店,除了卖各种五金,还能给人家配钥匙,给人家开锁。
然而,随着一个损友的出现,一切随之改变了。
甘良军的这个损友叫兰新华,贵州人,十几岁就离家出走,在外闯荡。甘良军在厂里第一次看到兰新华的时候,印象很深刻,他觉得这哥们就像是港台录像里走出来的一样,人很潇洒,也很仗义,兜里总揣着外国好烟。
接过兰新华几次外国好烟,渐渐熟悉之后,有一天,甘良军好奇地问,这烟不便宜吧,一个小工哪抽得起呀?
兰新华听了,嚣张地朝甘良军手里拍了包好烟,一句话没说就走掉了。
几天后,兰新华的举动更让甘良军感到惊愕。那一天,甘良军正在帮一个工友配钥匙,兰新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就掏出两百块钱。
兰新华对甘良军说,哥们,听说你开锁神得很,今晚我请你开把锁,这两百块钱小意思,就当是定金。
甘良军抬起头,盯着兰新华问,二百块开一把锁,还是定金,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兰新华说,只要你敢开,几百块钱算什么。纵横四海看过吗?
兰新华走后,整整一个下午,甘良军莫名地感到兴奋,隐隐之间,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兰新华要干什么。
晚上天黑下来后,甘良军来到约定的地点。兰新华见到他,高兴地递了一支烟,然后说,哥们看人错不了,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个。
说着,兰新华向甘良军竖了一个大拇指。
甘良军听了,很受用地说,你说的纵横四海,我觉得挺刺激的。说吧,你要开哪里的锁?
见话已说开,兰新华再不故弄玄虚。
大概两个小时后,兰新华将甘良军领到了一家商店门前。兰新华对甘良军说,这家商店我盯很久了,晚上没人,里面有不少高档烟酒,就是这锁,没有高手进不去。
甘良军走过去,看了看锁,片刻工夫,只听“噔”地一声,锁就弹开了。
这一晚,是甘良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入室盗窃,当他将高档烟酒朝兰新华事先准备好的大提包里塞的时候,他感到刺激极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堕落为一名盗贼。
事后分赃,兰新华对甘良军说,哥们儿!咱们以后就是纵横四海,黄金搭档,我负责踩点,你负责开锁。
从1993年到1995年,三年时间,兰新华、甘良军神出鬼没,多次入室盗窃,从未失手。
1995年6月21日,兰新华又盯上了丽水市区的八一宾馆。当晚,他伙同甘良军翻墙进入宾馆,甘良军快速打开宾馆储藏室的暗锁后,两人共盗得长虹彩电、无线话筒、音响及中华香烟等高档物品若干,累计价值27243元。
得手之后,甘良军觉得长虹彩电这类东西太过扎眼,想过外地销赃,或者干脆扔掉算了,但兰新华颇为自信,他告诉甘良军,趟了这些年的水,脱手几台彩电,弄不出什么浪花来。
第二天傍晚,兰新华伙同甘良军来到二手货交易市场销赃,正当他们与一个老摊主讨价还价时,有人认出了东西是八一宾馆的,并且偷偷报了警。
警察赶来时,兰新华、甘良军刚拿到钱。
甘良军眼尖,率先看到了警察,可正当他想拉着兰新华逃跑时,另一路警察已经堵住了口子。
落网之后,甘良军被丽水地区公安处收容审查,1995年9月1日被执行逮捕,关押在丽水地区看守所。
在丽水看守所里,甘良军起初并不觉得自己犯的罪有多严重,直到同牢房一个入室盗窃三万元的狱友被判了重刑后,他才深切地意识到“开锁”的代价有多沉重。
想到即将到来的审判,甘良军感到窒息,一连多日,每到深夜,他都从噩梦中醒来,像被捆绑在炭火上一样。
想到自己只有二十一岁,想到自己只是因为痴迷”开锁“而误入歧途,甘良军的内心感到不甘。在此后并不算漫长的时间里,他因为内心的痛苦,备受煎熬,产生了一个畸形的想法,一旦认输,自己就彻底完了。越狱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换一种方式开一次锁吗!
有了越狱的想法,甘良军最初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搞到一截铁丝上,他自认为只要有一截铁丝,再牢固的牢门他也能打开。他曾无数次地幻想,趁着看守不注意,悄悄打开看守所的三道铁门,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夜中。
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扼*了甘良军的幻想,他意识到即便自己能搞到铁丝,也根本不可能躲过看守所层层看守的视线。
到底该怎么办呢?
1996年8月20日上午,甘良军坐在监室的床上,烦躁不安地用拳头在墙上乱敲。突然,他发现床边的墙上有土屑落下来,用手一抠,墙竟然是中空的。
在看守所,甘良军有一个“志同道合”的狱友,名叫吴柏利,两人无话不谈。发现这个惊人的秘密后,甘良军找吴伯利商量。甘良军对吴伯利说,这是个想都不敢想的好机会,只要咱们两人配合得好,保证能逃出去。
吴伯利听了兴奋地问,你说吧,下一步怎么干?
甘良军说,一会儿放风的时候,我先仔细看看。
当天上午放风的时候,甘良军仔细地观察着,他注意到那堵墙靠山,而且岗哨上的武警视线只能看到墙的一部分,要是从监室里向外凿墙,根本看不见。
回到监室,甘良军激动不已。他对吴伯利说,我仔细看了,武警岗哨看不到,只要在这堵墙上凿个洞,我们就能逃出去。
吴伯利恼火地说,这里除了床板,什么硬东西都没有,拿什么凿墙。
甘良军掰着自己的手指,苦思冥想着,突然之间,他注意到了监室的床板,低头一看,床板果然是铁钉固定的。
甘良军对吴伯利说,有办法了。你给我望风,我来取床板上的铁钉。
在吴伯利的配合下,甘良军用了几个小时,终于拔下一枚有一半露在木头外的铁钉。这时,甘良军的一只手已被铁钉划得血淋淋的。
看着甘良军手中的铁钉,吴伯利问,这能行吗?
甘良军执拗地说,肯定行。
拿这枚铁钉凿墙,出奇的顺利,甘良军只用两个小时,就凿出近四分之一的墙体。为了防止被看守发现,甘良军每凿出一块墙土,就立刻用手推到床底,吴伯利则紧盯着室外的动静。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甘良军假装肚子疼,没去吃饭,他一个人蹲在墙边,挡着已被凿破的墙体。吴伯利向看守申请,吃了饭,拿了两个馒头返回监室,甘良军大口嚼了几口馒头,又开始拼命地拿铁钉凿墙。
经过36个小时的“努力”,22日凌晨3时许,甘良军终于在墙上凿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之后两人又用力向外推,使劲朝里掰,狠命地凿······4时许,一个直径30厘米的洞出现了。
两人的个子都不算大,顺着这个墙洞顺利钻出来后,两人蹑手蹑脚地摸到水泥公路边,甘良军对吴伯利说,哥们!咱们分头逃吧,以后多保重。
说完,甘良军迅速跑进了黎明前的黑夜里。
当时,这一起铁钉凿墙越狱案,一经传出,轰动了全国。
包工头威胁说,有种,你就报警。
一路上,甘良军白天到山村里行乞,捡破烂,晚上露宿在山林里。
1996年9月底,甘良军靠行乞、卖破烂攒出一百多块钱。这时,他觉得自己已经跑远了,追捕的风头已经过去,于是决定先坐汽车到宁德,再坐火车到广州。
到了广州,甘良军在火车站附近用“刘开成”的名字办了一个假身份证。一开始,甘良军准备用假身份证找工作,但好几次刚走到半道,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总之,稍微一露头,他就觉得自己要完蛋。
思来想去,甘良军最后还是觉得把自己弄成蓬头垢面,四处捡破烂最为安全。然而,甘良军很快发现,大城市的破烂并不好捡,凡是能卖钱的破烂,总有人盯着,有好几次,他刚捡到一样“好东西”,几个穷凶极恶的人就冲上来,不仅将东西夺走,而且打破了他的鼻子。
有流浪汉告诉他,干这行,得入伙。
甘良军摇摇头,宁愿去捡一些没人要的破烂,也从未考虑过所谓的入伙。他固执地认为,一个人如果没有问题,不可能沦落到捡破烂的地步。一个逃犯,如果混在一群有问题的人中间,迟早会出事。
甘良军偶尔也曾想过,捡破烂攒几个钱之后,可以摆个配钥匙、开锁的摊子,那样至少可以吃饱饭。但转念一想,甘良军又觉得这是重操旧业。自打从牢里逃出来,一路上,甘良军发了无数次毒誓,要是再开锁,偷东西,自己不得好死。
1997年4月底,一直在寻找出路的甘良军眼前突然一亮,他发现农贸市场的十字路口过往的行人很多,甘良军就想了,如果在这里摆个卖茶叶蛋的小摊子,生意一定不错。
说干就干。甘良军用捡来的旧锅和废弃的煤球炉当灶台,买来鸡蛋、茶叶、茴香,炉火一生,一个茶叶蛋摊子就支起来了。
让甘良军感到高兴的是,这个茶叶蛋摊子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基本上每天都能卖出去近百个。
甘良军骨子里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发现茶叶蛋的生意很好后,他开始在自己摆摊的十字路口仔细观察,结果发现路口杂货店的小老板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为了防止杂货店小老板来抢自己的生意,第二天,甘良军主动走过去,对杂货店小老板说,老板,你能把门口的这块空地租给我吗,在这里摆摊要安稳些。
杂货店小老板朝甘良军含义不明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甘良军原以为杂货店小老板的微笑是友好的意思,可两天后,甘良军发现自己错了。杂货店小老板不仅在门口卖起了茶叶蛋,而且卖得还比甘良军便宜。
甘良军知道自己的茶叶蛋卖不下去了。
摆完最后一天摊,甘良军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家杂货店,觉得大城市很冷,人性很恶。
1997年6月初,甘良军北上逃到福建建瓯。为了避开警察的视线,甘良军特意跑到建瓯市一个偏僻的建筑工地找了一份装卸工作。干这份苦力,工资很低,仅仅能够填饱肚子。甘良军每天走得很晚,别人每次背一袋水泥,他背两袋。到了发工资的时候,甘良军原以为自己能多挣几个,哪知道发工资的包工头对他说,你说你背得比别人多,谁看见了。我这里是按天计工资,别人吃一碗饭,你想吃两碗,不愿意干,拿上你的工钱,赶紧滚蛋。
甘良军抗争说,你不能这么欺负卖苦力的人!
包工头那天喝了酒,见甘良军站那里不走,抬腿就是一脚,身边几个马仔见老大动了手,跟着蜂拥而上,将甘良军打了一个头破血流。
包工头威胁说,有种,你就报警。
这句话捅到了甘良军的心窝子里。
他艰难地站起来,在众人的嘲笑中沉默无声地走掉了。
随后的几天,甘良军蜷缩在一家破烂的小旅馆里,他想不明白,自从逃亡以来,为什么在异乡总是遇见恶人?
越是想不明白,甘良军越是想念家乡。
想到自己逃亡已经两年有余了,甘良军觉得这时候折回浙江,可能不会再有太大的风险。经过改头换面的准备,1997年8月,甘良军逃回浙江永康,在一家模具厂找了一份工作。
在永康模具厂,甘良军遇到了一个好人老大哥,老陈。老陈见甘良军不仅学东西快,而且做人做事很踏实,不久便将妻子的同事、云南傣族姑娘依玉美介绍给了他。
与依玉美谈恋爱,甘良军是真心的,但对于自己的“过去”,他终究还是不敢坦白。与依玉美确定关系时,甘良军说,我是个孤儿,自幼在外面流浪,如果能有一个家,我会拿命来守护。
这句承诺深深打动了依玉美。
1998年夏天,甘良军拜会岳父母后,在西双版纳依玉美的老家摆了一场喜酒。以这种方式宣告结婚后,依玉美总是催甘良军去领结婚证。甘良军的身份证是假的,平日根本不敢拿出来用,每当依玉美催他,他就誓言旦旦地说,急什么,结婚证就是一张纸,感情好何必在乎这一张纸呢?等我干出个人样,像模像样地带你回老家领结婚证。
为了证明自己的誓言,甘良军工作卖命,生活简朴,每挣一分钱,都毫无保留地交到依玉美手里。
1999年4月6日,甘良军和依玉美的儿子甘晓勇呱呱落地。为了让妻儿过上安稳的好日子,甘良军用打工积攒的几万块钱买来一套设备,办了一家五金小作坊。
小作坊正式开工的时候,甘良军对依玉美说,只要能够放开手脚,没有顾虑地干,我保准能干成五金大王。
面对即将展开的事业蓝图,甘良军的内心在兴奋之余又是悲哀的,他恨自己的过去,恨自己没有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现在。
儿子甘晓勇满月的时候,依玉美催甘良军尽早去领结婚证并给儿子上户口,说是时间长了会很麻烦。甘良军看着温暖的家,让自己感到无比幸福的妻儿,内心的那根弦再也绷不住了。一天夜里,他向妻子坦白了一切,他说自己不是坏人,只是误入歧途,历经千难万险,现在终于走上了正道,他不能半途而废。他要拼命地赚钱,为儿子的将来铺路,绝不能在牢里看着自己的妻儿无依无靠。
依玉美觉得丈夫是天。
她哭着看着丈夫,最终选择了原谅,选择了替丈夫保守秘密。
向妻子坦白后,甘良军感觉就像彻底摆脱了最后一道枷锁,他全情投入在五金生意上,从不偷奸耍滑,更不搞歪门邪道。2005年,甘良军因为诚信经营,五金产品质量高,有特色,订单量激增。这一年,他以妻子依玉美的名义,在永康注册了一家五金公司,名字叫“幸福机械公司”。
经营“幸福机械公司”,甘良军找回了昔日“开锁”的激情,五年后,这家公司的年产值达到了近千万,纯利润也增长到近百万。
有了钱,甘良军以依玉美的名义在永康市区买了房,买了车。
开着好车,回家的路上,好几次,甘良军对妻子说,要是钱能赎罪的话,该多好。我没有*人放火,十恶不赦,应该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用回自己的名字。我的儿子不姓刘,他姓甘啊。
2001年9月初幼儿园开学时,甘良军本想将儿子送到市机关幼儿园去,但因为市机关幼儿园要求提供孩子父母的户籍信息,甘良军不敢拿假身份信息铤而走险,最终只好放弃,将儿子送到私立幼儿园。
那年代,小城市的私立幼儿园是无法跟市机关幼儿园相比的。
对于甘良军这个做法,许多邻居都看不懂。
有一天,一位性格耿直的邻居遇到甘良军,劈头盖脸地就说,你家又不缺钱,怎么就忍心让孩子去上私立幼儿园,就不怕孩子将来怪你吗,你太自私了,赚再多的钱也让人瞧不起。
甘良军无言以对。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甘良军的内心开始产生了莫名的恐惧,他担心有一天,警察会突然冲进他家,查他的户口,然后当着他儿子的面将他拷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
2005年8月,甘良军的儿子上小学。甘良军听说永康能考上好大学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实验学校的学生,邻居们也对甘良军说,你一个机械厂厂长,怎么也能让孩子上实验学校。这是关系孩子前途的大事,你可不能又犯糊涂,把孩子塞到外面乱七八糟的学校。
甘良军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当听说实验学校格外看重户口时,甘良军又一次害怕、退缩了。思来想去,他找依玉美商量说,要不我们办个假离婚吧,办完我出去躲一阵,等把儿子送进实验学校,我再回来。
依玉美不同意。
她说,我感觉这是造孽。
妻子不同意,又不敢冒险,无奈之下,甘良军只好将儿子送到城郊条件很差的小学去念书。这一次,邻居们非议的声音,更大,更难听了。有的邻居直接就说了,我看这孩子八成是甘良军仇人亲生了,就是捡来抱来的,也不会这样,一到关键时候,就毁孩子。
甘良军听了,心如刀绞。
在城郊小学念书,前两年,坏的影响似乎还不明显。等到甘晓勇念到四五年级的时候,问题就严重了,有一天,依玉美从儿子的学校回来,对甘良军说,儿子在学校学坏了,学会偷东西了。
甘良军痛苦地问,他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偷东西?
依玉美说,老师说他性格偏激,很自卑。
甘良军知道,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作为一个不敢见光,总是习惯性躲在阴暗处的父亲,他从未正大光明地带儿子出去过,也从未用心地教过儿子。
自首,他想过。
但他更怕儿子因此而自暴自弃,堕落成无可救药的贼。
2011年5月,全国公安系统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清网行动”,丽水警方对甘良军的追捕再次被提上日程。警方来到甘良军的老家,向甘良军的亲属详细解释了有关政策,希望他们能够劝导甘良军回来自首。
8月初,弟弟甘良杰经过多方打探终于联系上了甘良军。在约定地点金华火车站附近见面时,兄弟俩泪眼蒙蒙。弟弟甘良杰告诉哥哥,父亲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去世前一直念叨你的名字。
甘良军听了,悔恨地直往墙上撞头。
弟弟甘良杰对他说,哥,还是自首吧!
甘良军想了一夜,天亮后对弟弟说,我怕孩子怨我,我放不下呀。
因为内心的恐惧与矛盾,在那个时候,甘良军到底没有拿出自首的勇气。一天夜里,他偷偷潜回老家,给父亲上了坟。
9月1日,甘晓勇该读初三了,老师要他提供身份信息,说是中考的时候要注册考生的身份证信息才能够参加考试。
甘晓勇回家的时候,甘良军正好在。
甘晓勇看着父亲问,爸!我们家有户口本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甘良军看着儿子,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甘晓勇又说,拿不出户口本,我就没法参加中考了。爸,你是不是在怕什么事呀。你告诉我,我已经长大了。
这一句话瞬间击中了甘良军的心。
原来儿子已经长大了。
甘良军沉默了片刻,对甘晓勇说,儿子!如果爸爸做了错事,你会不会埋怨爸爸,不认爸爸?
甘晓勇认真地说,只要我是你的儿子,你就永远是我爸。
听到这句话,甘良军的眼睛顿时湿了······
父亲在逃亡,儿子却在承受。
父亲逍遥法外,儿子却在遭受惩罚。
父亲不上岸,儿子难启航。
2011年9月9日,经过七天八夜的思考,甘良军在逃亡十五年后,终于选择了上岸。
这一天,他先对妻子说,等我回家,咱们就领结婚证。又对儿子说,爸爸给你领户口本去。
让甘良军没想到的是,因为有自首的表现,刑拘后第三天他就被警方取保候审了。2013年3月30日,丽水市蓬都区人民法院开庭了这起曾轰动全国的越狱奇案。经过审理,法庭认定甘良军的行为已构成盗窃罪、逃脱罪,应当数罪并罚,鉴于其有自首情节,依法应当从轻处罚。比照新旧《刑法》,根据从新兼从轻原则,法院依法判处甘良军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20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