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们三个人的名字取得多好:保民,文杰,昌、万年。电影里还有很多细节都是绝赞,比如那位热心肠的老乡(不好意思我实在想不起来叫什么了)在张保民家喝水的时候随口吐槽:井水味越来越重了(污染);电影开头一镜头,村长往家里屯了一车矿泉水。再比如还是这位老乡,强调两次“羊一只没少”,其实昌万年非要让手下带张保民去见他就很可疑,因为按照他的地位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后面谜团解开了,还是他心里有鬼——类似这样的暗示还很多。羊,也是一种象征符号,就如昌万年所说,羊是吃草的,代表食物链最低端,那么谁在食物链金字塔的顶端呢,昌万年呗。吃西红柿的镜头就更直白了,那就是在吸血,“血”还粘在了他的西服上,他又不得已换了一套外皮。
所以我并不同意网上《暴裂无声》不如《心迷宫》的评价,心迷宫的技巧在明面,暴裂的质感在内里。我们下面就来结合电影仔细分析一下昌万年、张保民、徐文杰三个阶级。
正如我前文所说,结合到中国特殊背景下,昌万年并不是纯正意义上的统治阶级,但并不妨碍我们以他为表征进行分析。昌万年的形象直白地告诉了我们来自顶层社会的“原罪”,就如马克思所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昌万年是比较典型乘改革东风而起的“先富一代”,这一批人多半父母、家族有一定的官方地位,通过“批条子”获得大量物资,这就是当时所称的“官倒”、“军倒”,这便是最早的“X二代”的雏形。到后来,权贵阶层更是明目张胆地通过股份改革白菜价买卖国企、买卖国有矿山、资源,把全国人民三十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就这样中饱私囊。或者通过假冒伪劣坑害消费者,年纪大一点的朋友可能会记得,当时社会上好多“打假英雄”,94年才有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或者血汗工厂攫取利润,为了追求极致利润而造成的矿难,也就近几年才慢慢减少,至于一些黑砖窑、黑作坊的毒瘤,恐怕至今没有清除。
所以马克思就讲,资本的原始积累,从来都是血淋淋的。没有那么多所谓“诚实劳动”“合法经营”的财富神话,那都是写进垃圾成功学的毒鸡汤。在市场竞争下的想要积累起第一波财富,要么赶上科技革命的好时候,要么就得靠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了。
比如上图这位地产商,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拼爹,然而他在自传里是这样写到:
我先后填了三次党员表。当时部队知道我父亲的位置,所以经常让我回北京采购东西。那时物资紧张……我母亲在北京二商局工作,还管供应,所以我经常借这些关系给部队采购物资……我也是第一个用军用飞机倒‘走私品’的。我们等于在‘销赃’……
“管供应”“军用飞机”这在这些上层阶级看来并不是什么“权力寻租”或其他,而是他们“能力”的一种体现。再讲另一个故事,蒋纬国在抗战胜利前夕驻军汉中,他第一时间得知了日本投降的消息,然而汉中的数十万军民对此还一无所知。这首蒋纬国做了一件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呢,他拿着本来应该发给士兵的军饷,去汉中市面上大肆囤积鞭炮、烟酒等商品。等到日本投降的消息传遍汉中时,这些庆祝的“刚需品”已经被蒋纬国购买殆尽。此时蒋公子高价开仓放货,发了一笔横财。
看这件事,至少蒋纬国已经跟挪用公款、囤积居奇、发国难财搭上边了吧,但人家不这么觉得,他自己觉得特别光荣,觉得这是他聪明脑瓜发现的商机。为啥,因为上面这个故事出自蒋纬国的自传,就跟任某强同志光明正大把自己投机倒把写进自传里如出一辙,他们都觉得这是光荣呢。历史的相似往往颇具备讽刺性。这群“上等人”,有着独特的权力、地位和所能动用的资源,但是他们偏偏认为这都是自己“能力”的体现——能力之外的资本全是零嘛。昌万年的发家史也不难想象,矿山这种事“上面”的猫腻大家都懂,只是电影里不好拍而已;至于对下他是怎样吸血矿工的,已经有很好的展示了。但他肯定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他还觉得这是“狼性”的体现,这是自己的能力。
换而言之,统治阶级自己即是秩序。
我们再来看这位中产经营徐文杰,俗话说穷文富武,这位文杰兄自然是通过不懈的努力学习,掌握了一技之长,成为了知识分子,从而才能变成……统治阶级的传教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