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一回,把贾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给说了个遍,他跟贾府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完全就是一个局外人,但他为什么对贾府内情了如指掌呢?
熟读红楼后我们知道,冷子兴有一个关键的身份——他是周瑞家的女婿。
周瑞家的我们都知道,是王夫人的陪房,在贾府的奴仆中,算是比较有体面的陪房,她在王夫人、王熙凤等人跟前都是说得上话的。
原文也说她心性乖滑,专管在各房里献媚讨好,所以周瑞家的对贾府内情应该是十分了解的,而冷子兴作为她的女婿,对贾府人事自然也不陌生。
红楼梦第六回,周瑞家的送宫花一回,写到了周瑞家的女儿来找母亲,可知她的女儿嫁的并不远,是经常可以进贾府见到母亲的。
因此,冷子兴对贾府内情应该不只是了解,夫妻之间闲聊起来,自然不可能不说贾府,所以,冷子兴对贾府动态应该也是十分熟悉的。
周瑞家的丈夫周瑞,在贾琏跟前当差办事,也是十分有体面的奴仆,所以,他对贾府的迎来送往、出入上下自然也十分熟悉。
一年到头,翁婿之间免不得在一起喝几次酒,聊聊生活,侃侃大山,闲谈之中,茶余饭后,周瑞未必不将贾府的许多事说给女婿听,冷子兴从女儿和岳丈口中逐渐了解了贾府的上下内外,对贾府自然不陌生。
当然,冷子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到处做生意的古董商人。
商人不只是逐利,他们往往也见多识广,对南来的北往的,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各色人等,自然都如数家珍。
冷子兴是贩卖古董的商人,而古董最多的地方就是像贾府这样的百年贵族,所以,冷子兴一定从更多渠道深入了解甚至研究过贾府。
毕竟,这贾府虽然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但说不定他跟贾府那些坑蒙拐骗的下人打过不止一次交道,甚至从他们手里低价收购过不少古董。
当然,像贾府这样的天下望族,别说冷子兴,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估计也能说上几句。就像我们今天的富豪、明星,虽然他们离我们的生活很远,但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一些八卦。
因此,冷子兴无论是从贾府下人口中,还是自己打探了解,他的古董商人的身份决定了,他对贾府不会陌生。
当然,曹公既然在回目里点明是“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冷子兴所说的贾府自然含有演义的成分,不可能完全符合事实,比如说元春和宝玉的出生,只相差一年,这是不可能的。
最后,也是比较重要的一点,冷子兴对贾府了如指掌,从曹公创作的角度来说,也是人物设定。
第二回有一首开篇诗:一局输赢料不真,香销茶尽尚梭巡。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
也就是说,曹公将冷子兴设定为贾府的冷眼旁观人,所以叫冷子兴。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让一个旁观者,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演说贾府,会更客观和真实,也更清醒和冷静。
而且,冷子兴在演说荣国府时,也点出了贾府败落的真实原因,比如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划者无一。就是说,冷子兴,不只是冷眼旁观,他也是十分清醒的旁观者。
关于冷子兴演说荣府,脂砚斋也有一段批语说:此回亦非正文,本旨只在冷子兴一人,即俗谓冷中出热、无中生有也。其演说荣府一篇者,盖因族大人多,若从作者笔下一一叙出,尽一二回不能得明,则成何文字。故借用冷子兴一人,略出其大半,使阅者心中已有一荣府隐隐在心。
也就是说,冷子兴这个人,是曹公在红楼梦整体构思创作中的重要一环,就是要借用他这个冷眼旁观者之口,向读者一一介绍贾府内情,让读者在真正的故事开场前,对整个贾府内情有一个宏观上的了解。
当然,我们前面说的冷子兴的两个身份也不容忽视,曹公虽然安排一个局外人演说荣府,也不可能是完全与贾府无关的局外人。他古董商人和周瑞女婿的身份决定了,他的演说,既需要有渠道了解贾府真实内情,也需要清晰的思路和口齿表达。
因此,冷子兴这个人,不容忽视。他在八十回后应该还有文章,毕竟,贾府败落乃至被抄家时,对他这个古董商人来说,也许正是大发横财的时候吧?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