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三男女步转身慢动作,慢三男步慢动作分解

首页 > 娱乐 > 作者:YD1662022-11-03 22:4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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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三男女步转身慢动作,慢三男步慢动作分解(1)

淑英到底没能出人头地,不得不离开北京,去大儿子工作的城市,帮他带娃。但她从不后悔来北京,这十六七年,她见识到生活的另一种可能,做过很多之前在大山里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2019年9月的一天,晚上7点半,北京某大学里的户外舞场,慢四乐曲“跳舞女郎”的优美旋律准时响起,场上已经有两三对在翩翩起舞。还有些舞伴没到的,就在边上等着,有认识的人就站在一起聊天。

淑英今天穿了一条新裙子,深紫色,略有些不规则的裙摆,垂度很好,摸在手里滑滑的,配着白色上衣,整个人看起来颇有气质。

几个平日关系不错的姐妹围着她,有的拿手摩挲着裙子的面料,夸淑英眼光好、会穿衣服,有的夸淑英皮肤白,衣服很衬她。有女人追着问:“这裙子在哪儿买的?怕是要花500朝上吧?”

淑英就说:“在北旺商城买的,不贵,哪要500块呀。”

“啧啧啧,北旺商城的衣服可不便宜,你这条裙子500拿不下——”

淑英笑笑不再反驳。

其实这条裙子是在大红门买的,才200块,那里的店专做批发,衣服好,价格便宜。北旺商城里,一模一样的裙子得要五六百,她舍不得,但说是在北旺商城买的,她觉得“有面子些”。

正聊着,她的舞搭子郑勇来了,见淑英穿得精神,也不由得上下打量她。淑英有点不好意思,忙说:“看啥呀,还不跳舞啊?”郑勇赶紧走上前来。

不久,人就多了,彩灯闪烁,音乐的节奏也快起来,大家都跳得恣意,但淑英还是觉得,很少有人比自己和郑勇跳得好。

他们已经搭伴跳舞快7年了,论默契,论花样,这个场子里谁也比不上他俩。更何况郑勇高大修长,淑英也纤细高挑,两人的舞姿天然就比别人好看——毕竟,这个舞场里都是中老年人,到这个年龄还能保持这么好的体态,很不容易。

淑英姓李,老家在甘肃天水市下面的一个村子里,2007年来北京打工,一转眼十二三年过去,她都61岁了。

郑勇是河北人,比淑英小5岁,在这所大学里烧锅炉,已经干了快20年,为人忠厚老实,待人也真诚,算是淑英在北京交到的最好的朋友之一。

他们相识于2014年,这也是淑英觉得自己运气最好的一年:这一年,她离开北京解放军309医院,不再干照顾病人的累活儿,成了王教授家的住家保姆,工资还翻了一倍;这一年,她开始学跳舞,并很快恢复了清瘦的体型,还和郑勇成为这个舞场上公认的最潇洒漂亮的一对儿。

当然,这“一对儿”仅仅是指舞伴,不是“那种关系”。郑勇家庭和美,老婆带着一儿一女在河北老家生活,他独自在北京打工,但逢年过节他都会赶回家去跟家人团聚,一家人有情有义,十分幸福。

淑英则不同,她来北京是因为跟丈夫常年不和,打了一架离开家时,她发誓不闯出点名堂来就再也不回老家。

淑英是19岁那年嫁给丈夫尤志强的。尤志强家在甘肃农村的深山里,家里只有两眼破窑洞遮风避雨,兄弟6个,食不果腹。淑英当时不肯嫁,被她妈一顿打,到底还是嫁了。不是淑英妈心狠,她家也是一样的情况,兄弟姐妹多,又穷。尤志强读过书,高小(小学高年级)毕业,有文化,当时还在一家厂里做临时工,对淑英来说,算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很难维持,两口子三天两头吵嘴打架,处得跟仇人一般。淑英性格急躁、好强,做任何事情都想比别人做得好。尤志强则没什么上进心,每天吃个冷馍馍就觉得心满意足。而且,他还看不惯淑英,总是拦着她干自己喜欢的事。

淑英没上过学,不识字,但手很巧,看看服装杂志上的图就能照着样裁剪出衣服来。刚结婚那阵子,她说想开个裁缝店,尤志强死活不同意,觉得妇道人家不在家种地、带娃,出去干生意,会让人看不起他这个当家的——他宁愿受穷,也不肯丢面子。

后来,淑英又自学了理发,剪出的发型好看又新颖,比村里的剃头匠强多了,乡亲们都排队来找她。她想去镇上租个门脸儿开理发店,又被尤志强一顿骂,“在理发店干活的女人都不正经,你就是不要脸”。两人为此打了几天架,淑英到底没能如愿。

就这么风风雨雨半辈子,淑英也不知道怎么还能跟尤志强生了两个男娃娃。多少次她都想离开这个家,但看在娃娃的面上,始终狠不下心来。

淑英还记得1983年那次干仗,她被尤志强打成轻微脑震荡,彻底失去了对他本就没多少的感情。然而,等她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家时,7岁的大儿子抱着她的腿哭:“妈妈,你别走。你走了,我的鞋子烂了谁给我缝。”淑英抱住儿子,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婆婆也在一旁劝她忍一忍,“村里哪家不是这么过的,哪个男人不打媳妇?老了就好了,男人脾气变得柔韧,力气也小了,就知道对媳妇好了。”

婆婆确实是这么过来的。公公后来瘫痪在床好几年才死,喂饭擦身,端屎端尿,全都靠婆婆照顾——这时候当然不会再打她。淑英一想到自己可能也要这样过一辈子,就绝望得浑身发冷。

但为了儿子,淑英终究还是忍了。那以后,她种地、养鸡、养羊,在本地小工厂搬砖……为了赚钱,什么事都肯干,可大半辈子还是穷,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买过。

一直到了2007年。淑英49岁了,儿子们都大了,各自娶妻生子、生活稳定。婆婆已经去世,尤志强也变成了老尤,唯一不变的还是经常打骂她,瞧不起她,说她是“啥也不懂的农村妇女,还总爱逞强”。

最后那次打架,淑英已经想不起他们为何动手了,只记得当时被打晕在地,等醒来时,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后来才知道尤志强竟然打麻将去了,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淑英一动不动地坐在破窑洞里,看着阳光一点一点地撤离这西北贫瘠的黄土高原。夜幕降临时,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外面闯一闯,去她最喜欢的北京闯一闯,找机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别让苦日子把自己彻底磨平。

尤志强听了又骂她:“像你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去北京能干啥?连路你都不认识,讨饭你都吃不上热的。”

“你放心,我要是混得讨饭了,不会回来丢你的人。”

淑英丢下这句话,背着行李走了。

去北京闯荡,并不是淑英空口说大话,她是有准备的。

那两年,但凡有乡亲从北京打工回来,她就一定会去打听打听,问别人在北京干啥活儿,多少工钱,怎么找到活儿的,有什么介绍人……

乡亲告诉淑英,像她这样的年纪,也没上过学,“正经工作是不可能找得到的”。但北京医院里奇缺护工,对年龄没有限制,“只要不怕脏、不怕苦就能找到活儿”,中介家政公司还管吃管住,护工的钱由患者出,公司抽成。淑英觉得这活儿她也能干。

到了北京,淑英立刻托乡亲找了家中介家政公司,中介很快就谈妥了医院,让淑英去做护工。淑英很高兴,觉得自己来对了。

淑英对北京的第一印象就是大,高楼大厦,大马路,大桥,就连山也很大。还有就是人多,热热闹闹的,半夜里都不停歇,不像她在山里的老家,8点之后连灯光都没有,只能听见虫鸣、鸟叫,偶尔还有狼嚎。

淑英被派去解放军309医院做护工,医院南接颐和园,北靠百望山森林公园,西临西山风景区,东衔京密运水河,都是好地方。只是淑英在医院干了7年,从没想过要出去转转,看看风景。

她在病房里没日没夜地忙,只要给的工钱够高,再脏、再累的活儿,她都能接受。唯一令她难受的,就是熬夜——护工夜里只有一张简易躺椅可以休息,而且说是休息,其实得随时关注患者的情况,基本睡不了一个囫囵觉。

最让淑英崩溃的一个活儿,是护理一个换肾的病号,每次进食、进水、小便全都要详细记录,再加上换药、换吊水,整夜没有一点休息时间。淑英照顾了这个病号19天,狠狠哭了3场,怨自己命苦,怨男人心狠,怪父母没让自己读书,现在就只能干这些又苦又累的活儿,也恨北京这么大,这么多高楼大厦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不过,也正是那几年,为记录病人情况,淑英硬是逼自己识了字,最后都能用手机给人发信息了,也算是初步摆脱了尤志强喊了她半辈子的“文盲。

一转眼到了2014年,淑英在医院干了快7年。有一次,她白天太累,夜里陪床睡得忒死。患者要上厕所,叫了好几声,她也没醒,只好按铃叫护士。第二天,医院就投诉到中介公司,淑英丢了活儿,还被扣了工钱。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年纪大了,干不动这个活儿了。

淑英犹豫着是不是该回家了,可这些年不是给大儿子“帮忙”,就是给二儿子买东西,手里一点钱都没存下,这么回去,要怎么生活呢?淑英又想起尤志强那副轻蔑的样子,觉得不行,护工干不成还能干保姆,就是不能回去受气。

2014年底,淑英被介绍到王教授家。中介也不瞒着她,直言王教授虽然是教授,但“骂起人来又脏又狠”,家政工都不肯去他家做保姆,但王教授给的工资高,是淑英当护工的两倍,而且还只是照顾王教授老两口,他们都能跑能动,“去他们家,每天只要买买菜、做做饭,打扫一下卫生就行,比做护工轻松多了”。

淑英点头应允。末了,中介特意嘱咐她,“到时候去面试,看在钱的份上一定要忍着,千万别生气。”

王教授这年79岁,但看起来红光满面,很有精神头。他太太跟他同岁,是个瘦小的老太太。了解完淑英的基本情况后,王教授一点不掩饰轻蔑与傲慢,“你们甘肃人都是穷鬼,跟我们北京有天壤之别。”

“那你别让穷鬼伺候了。再说,北京这么好,你的孩子为啥不肯待在这里。”淑英突然犯了倔,一句话就怼了回去。中介跟淑英说过,王教授的子女都在美国定居,只有老两口留在北京。淑英这么一说,王教授脸都气黑了,没再说话。

面试不欢而散,淑英以为没戏了,愁得哭了一晚上。没料到,次日一早就接到中介电话,让她去开工。原来,淑英走了之后,中介打电话问王教授情况,王教授说淑英人不错,就是脾气直,“但脾气直的人没有坏心眼。”

后来淑英才知道,王教授此前受了不少保姆的坑害,怕了那种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使坏的,遇到淑英这样敢当面怼他的直率人,反倒很喜欢。

王教授家是五室两厅,只有夫妻两人住,因此淑英也有了独立的房间,比之前中介公司安排的地下室不知强了多少倍。

老两口吃东西也简单,早上牛奶面包鸡蛋,中午一荤一素,晚上稀粥,天天如此。每天吃完晚饭,才六点半,老两口感情好,有时下楼散散步,有时就坐着看看电视聊聊天,从不找淑英麻烦。淑英收拾了碗碟,拖了地,就可以回房休息了。

生活悠闲起来,没多久,淑英就猛长了十几斤肉。

这天早上她买菜回来,被邻居家的保姆刘姐拦住,“小李啊,你这肚子越来越大了,咱这年纪一天天上去,可不能胡乱吃,健康第一。”

淑英脸红了。刘姐说:“你晚上要是有时间,跟我一起跳舞去,减减肥。20块跳1年,也便宜。”

淑英问:“跳舞?那不是年轻人*事?”

“谁说年轻人才能跳舞?你年纪不大,思想这么老套。咱们这所大学里有个露天舞场,全是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在跳舞,可有意思了。你有空跟我去亲眼看看,保证你会喜欢。”淑英听了很好奇,当即说定晚上就跟刘姐去看看。

晚上见到刘姐,淑英眼前一亮,刘姐穿着一条漂亮长裙,头发喷了定型胶,浑身香喷喷的,跟她白天干活时简直判若两人。

舞场就设在一块空地上,一台音箱外放着奔放的舞曲,旁边的树上缠了几圈彩灯,明明灭灭,倒很像那么回事。

刘姐说:“小李,你下次穿条裙子来,看有没有男士愿意带新手,你跟着跳几次就会了,简单。”舞场上跳舞的的确都是上了点年纪的人,连四十出头的都算年轻。

“慢三、伦巴、平四、探戈都可以跳……”还没等淑英消化完刘姐口中的这些新名词,刘姐的舞搭子就来了,两人迅速跟着音乐跳了起来。两个人贴得很近,几乎像是搂抱着在舞场上旋转,淑英不好意思盯着看,偶尔偷偷一瞥,又觉得他们跳起来确实好看。

天色渐暗,舞场上,起舞的人越来越多,有十几对,有的跳得潇洒自如,有的跳得跌跌撞撞,样子滑稽。

“女士,可以请你跳个舞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淑英耳边响起,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舞池,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长脸,五官端正,穿着得体的衬衫、西裤,看起来很有风度。

淑英的脸发烫,赶紧回绝:“我不会跳,我头回来,你请别人吧。”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笑着说:“我也是刚学没几天,第一次请人跳舞,也不怎么会跳,要不咱俩一起学学。”

“不不不,我今天也没穿裙子。下次吧,你请别人跳吧。”淑英连连摇头,紧张得把心里话都讲了出来。

男人见她窘迫,就笑着说:“好嘞,明天再来请你跳。”

那天,刘姐在场上跳了一晚,淑英看了一晚,心中十分羡慕。

第二天,淑英把压箱底的蓝裙子找了出来,又配了坡跟皮鞋,兴致勃勃地跟着刘姐去了舞场。昨天那个男人果然又来请她跳舞,这次淑英同意了。男人搂住她的腰,淑英的脸一下就红了,但想着要学会跳舞,就不能扭捏、矫情,便也没有拒绝。

此前,淑英以为男人说不会跳舞是谦虚,等真跳起来,她才知道男人说的是实话,他真不会。两人不是你踩了我的脚,就是我踢了你的腿,在手忙脚乱中才完成了第一支舞曲。这个男人就是郑勇。

两人跳得一塌糊涂,刘姐却说她和郑勇身材匹配,水平也相当,“不如凑一对舞搭子,一起练”。舞场上有个80岁的老太太,舞跳得好,人又热心,自告奋勇做了淑英和郑勇的舞蹈老师。老太太花了1个多月,把自己会跳的舞都教了他们一遍,两人便已经可以跟得上音乐的节奏了,剩下的就是磨合与熟练的问题。

淑英越学越喜欢,越跳越欢喜,整天都想着跳舞的事,干活也起劲儿。她觉得,一跳舞,什么伤心的事情都忘了,脑中只剩下耳边的旋律,脚下的节奏,旋转的度数。

王教授给的工钱高,淑英手头也宽裕不少,特意给自己置办了几身漂亮裙子,后来还买了化妆品,学起了修饰打扮,气质愈发显好了,整天都笑嘻嘻的,不像以前那样愁眉苦脸。

用郑勇的话来说,“淑英走路带风,好像获得了新生”。

在这所大学里,退休教授基本家家雇佣保姆,年轻一点的老师也都用着钟点工,似乎家政工们跳舞是一种风气,舞场上到处都能看到她们的身影。淑英记得有一天,有位五十多岁的女人来舞场看了看,撇着嘴说了一句:“这个舞场都被保姆占了,咱们本校员工都跳不成。”

其实,曾经有段时间,这个舞场跳得最好的一对儿就是学校员工,只是因为换舞搭子的事,后来彻底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舞搭子不能轻易换的“潜规则”,淑英也是从这件事才知道的。

那是淑英学会跳舞的第二年,她和郑勇越跳越默契,每天都期盼着傍晚音乐声响起的那一刻。有次,王教授感冒,淑英忙着照顾他,去舞场晚了一阵,就看见郑勇被几个女人围着,一个接一个的,都让他带。淑英心里不痛快,正好有个男人过来请她跳舞,她就答应了。没想到男人手脚僵硬,两人一点儿也不合拍,还没跳完一支舞,淑英就累得够呛。

郑勇看到淑英跟别人跳舞,赶紧过来,怒气冲冲地把淑英请走了。

“你是我的舞搭子,怎么跟别人跳舞?”郑勇问她。

“我看那么多女人围着你,怕你忙不过来。他过来邀请我,不跳,抹不开面子。”

郑勇声音低了一点,还是不高兴:“舞搭子不能随便换,为这事打架、闹事的多了去了。万一他是有舞搭子的,被人家看到,你要倒霉的。”

淑英这才回想起,此前这一年多,两个人的确都没和别人跳过舞,但淑英觉得那只是两人搭配默契,也不是什么强制约定。她不相信跳个舞还能这么吃醋拈酸,又不是谈对象。没想到,不久之后发生了一件事,才让她彻底明白了——这是件大事。

两个月前,大学食堂来了一个山东女人,名叫周跃红,在食堂里做主管,40多岁,长得白净漂亮,身材纤细高挑。淑英跟周跃红关系好,经常给对方带点好吃好喝的,还一起去大红门买过衣裳。在淑英的鼓励之下,周跃红也来学跳舞。

周跃红一来,舞场就轰动了,见她没有舞搭子,男人们都想找她跳。最后,她选了身材好、舞姿优美的段彦军做舞伴。

但周跃红不知道,段彦军是有固定舞搭子的,甚至还因为他老婆反对他跟这个舞搭子跳舞,跟老婆分居3年多了。

段彦军是退伍军人,临近退休,在这所大学的后勤部门工作,算是个小官;原本的舞搭子叫刘青,刘青的丈夫也是大学里的教职员工,刘青自己是全职太太,负责照顾一家老小。他们认识也有七八年了,天天搭伴跳舞,是这个舞场跳得最好的一对。

周跃红和段彦军跳舞的这段时间,正赶上刘青家里有人住院,刘青照顾病人来不了,但周跃红抢了她舞搭子的消息却很快传入她的耳朵里。

这天晚上,淑英接到周跃红的电话,她惊慌失措,说话时喘气都不连贯了:“李姐,你救救我,刘青带了好多人要打死我……”

淑英一惊,赶紧让她先过来找自己,然后去跟王教授夫妻讲了这件事,王教授挺仗义,马上说:“你叫她来家里住,别闹出事情来。”

周跃红背着个大包跑了过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伤。原来,就因为她和段彦军跳舞的事情,刘青这天一早就来找她,气势汹汹地骂了一顿还不解气,最后还动手扇了她一巴掌。周跃红立刻还了手,刘青很快就落了下风。原以为,事情就此结束,谁知,刘青回去找了十几个人来,扬言要打死周跃红。幸亏段彦军提前打来电话,周跃红才逃过一劫。

第二天一大早,淑英就把周跃红送上了回山东的火车,看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心里挺难受。

这件事情后来闹得很大,段彦军被大学开除了公职,老婆也跟他正式离了婚,刘青老公也被调离了大学,不知去向。从此,这所大学露天舞场上跳得最好的一对再也没有出现过。

刘姐说:“舞场就是是非场,男男女女,天天抱在一起跳舞,能不跳出感情吗?”

淑英心里想:我跟郑勇不是挺好吗?就是跳舞,啥别的感情也没有。

淑英三哥有个女儿叫海霞。海霞也是个心强命不强的孩子,初中毕业就不愿念书,急着去沿海打工赚钱,没几年就跟工厂同事结了婚。到了2019年,25岁的海霞离了婚,带着个2岁的娃娃回了老家。

这时候大家都知道淑英在北京干得好,海霞就来找淑英,也到淑英所在的中介家政公司干了。海霞年轻,会打扮,有初中文化,公司老板自费让她去考了金牌保姆的证书。学成后,工资12000/月打底,半年时间,海霞就买了一辆尼桑轿车,穿着打扮愈发时髦了。

淑英也没想到侄女这么能干,很为她高兴。可不知怎的,海霞却总躲着她,不愿意跟她见面。淑英一打听才知道,海霞跟公司老板黄冰好上了,而那辆尼桑车就是黄冰送给她的礼物。淑英不敢相信,黄冰比她三哥的年纪都大,秃头大肚子,淑英都不会接受这种男人,更何况才25岁的侄女。而且最关键的是,黄冰有老婆孩子,海霞这算啥?

淑英赶紧找到侄女,劝她离开黄冰,“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有手有脚干啥不行?给人家当二奶,被他老婆发现了要挨打的。”

谁知海霞却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还不是找了个长期的姘头,天天抱在一起跳舞。”

淑英听到她这话,如五雷轰顶,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跳舞是淑英特别引以为豪的事,也是她来了北京才有机会参与的“高尚活动”,因此,她经常在公司保姆群里分享别人帮自己拍的照片和视频。想不到,这在海霞眼里变成了一件污秽的事。

海霞显然也没兴趣听她解释,挥挥手说:“行了,什么也不要跟我说。咱们互相理解一下。”

海霞匆匆走了,淑英又羞又气。

许是怕淑英回家说她的丑事,海霞干脆恶人先告状,把淑英跳舞的照片和视频发给老家好多人看,还添油加醋地说淑英在北京“不干正经事儿”。

淑英的妹妹打电话给她说起这些,淑英气得不行,妹妹还说海霞回老家时,特意把这些照片、视频都拿给尤志强看。淑英心里一紧,问:“那他说啥了?”

妹妹答道:“他说,我对不起她,这些年她跟着我受苦了,她是有本事的人,应该过好日子。”

淑英完全想不到尤志强竟会说出这么明事理的话,一时愣住了。

其实,来北京后,淑英每年也都回老家过春节,但从不跟尤志强说话。在北京看过不少恩爱夫妻,再想着自己跟尤志强结婚后受的那些委屈,她打心眼里恨他。

淑英也不是没动过跟他离婚的念头,但两个儿子死活不同意,更不要说在那封闭落后的西北山区了,她敢提离婚,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2020年疫情开始之后,淑英整天心慌。果然,王教授的老婆生了一场病,不到3个月就走了,走之前,特地握住淑英的手,说:“小李,你在我家干了这么多年,你人很善良,我们都看在眼里。老王脾气不好,容易得罪人,别人我不放心。你把他服侍到老,他会给你留一笔钱,足够你回家过上好日子。”

望着老太太浑浊又充满期待的眼神,淑英点头同意。淑英明白她说的“老”,就是死的意思。

淑英此前在309医院见得多了,单身老人最后少有体面舒服的。她想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老太太,就一定要遵守诺言,再怎么艰难,都要把王教授照顾到“老”。再说,这些年王教授夫妇待她不薄,淑英妹妹来北京看病,王教授还帮忙联系医生,让她住家里,最后还给“报销”了几千元医药费。

但没想到的是,自从老太太走了后,王教授就变得越来越糊涂,常常认不得人,还经常忘事,对淑英的态度也越发恶劣,简直像是有仇一样。

王教授很喜欢吃牛肉,老太太去世之前,他三天两头让淑英给他买卤牛肉吃。这天,淑英又买了一块,王教授却说自己“刚刚补了牙”,根本不能吃牛肉,淑英就是自己嘴馋才买牛肉,这牛肉钱要淑英自己付。王教授一贯大方,这是第一次因为十几块钱的牛肉跟淑英发脾气。淑英觉得莫名其妙,只得把买牛肉的钱掏给了他。

后来,他又不肯让淑英去跳舞,说自己身体不好,晚上得有人陪着才安心,“凭什么你拿了工资不干活,天天晚上出去快活”。

淑英痛苦极了,跳舞是她最重要的社交活动,也是她最爱的运动,整天在家里坐着不让动,实在太痛苦了。淑英觉得王教授变了,似乎在故意找茬儿,可看在这些年来王教授对自己的好,她也忍了。

直到2021年初的一天,王教授没穿裤子就出门遛弯,把左邻右舍吓得够呛。淑英这才明白,王教授是病了,老年痴呆,这个病还无药可治,只能任凭它恶化,忘记一切。

淑英给王教授的儿子和女儿都发了信息,两个人赶回来,飞速办好手续,把王教授送去了养老院,房子挂出去出售,而淑英则主动提了辞职。

王教授的儿女都很客气,结清工资后,还多给了她一笔钱,感谢她这近7年的付出,希望和她以后常联系。但淑英知道这些都是客气话,从王教授开始忘事儿的那一天起,她在这个家的痕迹就像是被一场潮水都冲走了。

这一年,疫情反反复复,很多在北京工作的家政工都回了老家,淑英重新回到解放军309医院,干回护工的活儿。可年龄又长了几岁,熬夜更难容忍,睡过头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这一次,她开始认真考虑,如果回家能做些什么。奇怪的是,她这时最发愁的竟然是怎么去跟郑勇解释自己不能再跳舞的事。但疫情“救”了她,舞场已经关了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敢聚集在一起跳舞了。

中介公司又给淑英安排了一个高工资的活儿,也是伺候一个老爷子,一个月的工资比在王教授家里还高一点。中介把老爷子的基本信息告诉淑英:级别很高,82岁,在309医院住了6年了,靠呼吸机吊着命。

淑英问这么高的工资怎么没人干,还要找自己这么大年纪的去伺候,难道是在床上拉屎拉尿?中介说不是,老爷子干净着呢,绝对不会在床上拉屎拉尿的,但他有些特殊癖好,“年轻的去了干不长”。淑英没懂,但因为工资高,就同意了。

等淑英去,跟上一位保姆交接的时候才知道,这个老爷子喜欢“上下其手”——那也是他唯一能动的地方了,“护士、保姆、钟点工,都难逃那魔手一摸”。

淑英听说以后,只能尽量离老爷子远一点,时刻提防着他的动作。虽然也没被咸猪手摸到。但老爷子看她的眼神确实令人不舒服,像看着一盘好菜,馋涎欲滴的样子。

老爷子的儿女也不在国内,只有老婆天天给他送饭,照顾他。他们家距309医院有两三公里远,老太太不会开车,也不会骑自行车,腿脚不方便,更加不敢坐人多的公交车,每天都是走过来,晚上跟淑英换班,再走回家。

有一天,老太太没来,他们儿子打电话回家,也没人接。最后,让亲戚去看,才发现老太太已经去世了,前一夜就已经走了。没有老伴儿细致的照顾,老爷子很快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淑英干了不到3个月,也就此结束。

夏天一来,又是跳舞的季节,可惜学校管得严,淑英再也不能进去跳舞了。郑勇说,现在处处都不让人聚集,暂时没法跳了,但只要情况一好转,他找到能跳舞的地方,就跟淑英说。

淑英本想休整一段时间,再去找找别的活儿干,没想到这时接到大儿子的电话,说媳妇儿生了二胎,要她回去帮忙带孙子。儿子认为这是她这个当妈的理所应当的责任,他的大女儿也是淑英从出生带到3岁,才被他接到城里的。

淑英到底没能“出人头地”,眼下,不得不离开北京,去大儿子工作的城市帮他带娃。但她从不后悔来北京,这十六七年,她见识到生活的另一种可能,做过很多之前在大山里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她识了字,学会了护理的知识和技能,这让她有了自信,知道一个女人活着不光是围着老公孩子转,还可以有自己的职业。她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还会再次跳起舞来,无论在哪里。

临走那一天,淑英去养老院看望了王教授。在他家干活,她算是过了七八年的好日子。要是王教授好好的,也许这段自由自在的好日子兴许还能更长一点,可惜,王教授已经完全不认识她了。

郑勇把淑英送到火车站,塞了一堆北京土特产给她,“我以后也许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舞搭子了,要是你以后还回北京,一定跟我联系。”

见淑英点头,郑勇又说:“要不,你留下来吧,我能养你。”

淑英一惊,连连摇头,红着脸转身匆匆走了。

淑英坐在火车上,想起北京的秋天,金色树叶落在砖缝里,昏黄路灯下喁喁细语的情侣,舞场上翩翩起舞的男女,火车一路奔向西北,热气与湿气从淑英的皮肤上逝去,北京已经离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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