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十分钟前。
在汇丰银行大楼对面一直待命的龚剑诚和文益焕的人马正处于极度的焦躁不安当中,尤其是龚剑诚,他在魏芷杭进去之后,就安排了人手在附近几个高处用高倍望远镜观察里面,文益焕还将那两个狙击手埋伏在汇丰银行大楼斜对面的楼顶,试图在出现意外情况后能发挥作用。但是,当汇丰银行大楼里传出激烈的枪声之后,不但龚剑诚和44观测队的人倍感意外,就连大楼内相邻的银行单位和驻港机构的人员也都从各个窗口探出头来四顾,但由于领事馆内部很隔音,外面听的效果要差一些,不少人还以为是庆典的鞭炮。
龚剑诚从枪声的频度分析出了里面爆发枪战的可能性,但还不能确定,或许是领事馆保安在室内练习射击?可是又不像。龚剑诚久经战场,知道这凌乱的枪声绝不可能是练习射靶,而是两伙人近距离开枪的结果,他顿时慌乱起来,想到自己的六名弟兄就在里面,担心出了事。
詹姆斯带着中情局的人马是从领事馆的后门进入的,龚剑诚没有直接看到,而詹姆斯的车也直接开到了里面的库房,又从库房内角门进去了,龚剑诚仅仅看到了詹姆斯的背影,没能一下辨认出是谁。但是,当里面的枪声停止后,他忽然发现领事馆里走出了几个人,为首的是考克斯少校,这个不速之客让龚剑诚心里一惊,不明白这家伙既然给自己送情报说库宁在领事馆里,为什么他本人还来趟浑水。
但见考克斯比划了几下,领事馆的两个看门人过去,他嘀咕了几句,保安即叫来一个领事馆的翻译,然后对楼前楼后探头探脑的人喊:“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保安在试枪!”大楼银行单位职员们也半信半疑,不过既然是试验枪支,沉闷的响声就算有答案,于是许多人都将头缩回去,银行照常营业。
龚剑诚觉得不对劲,即便通知试枪,也轮不到一个英国军情五处的少校在美国总领馆发号施令,这里是美国远东最大的领事馆,是间谍老巢,考克斯的话反而让里面发生的事欲盖弥彰,说明领事馆的人都在里面应付什么事不能出面。龚剑诚心急如焚,他十分担心魏芷杭的安全,还有就是一直没见到CIC自己六个手下的影子,即便枪声过后,也没见一个人出来,反而楼下值班的保安们却一个个地持枪上楼,他预感到形势不妙。
“不行,我得亲自进去看看,肯定出事了!”龚剑诚沉不住气了,他想从车里出去,却被文益焕拦住。“中校,情况不明,咱不能贸然进去啊!”龚剑诚心急如焚。“可如果我的人和中情局的人干起来那就糟了!那些人如果看到库宁还活着,都是火爆脾气,肯定会打起来!”龚剑诚也预感到了危险的来临,因为这时枪声已经平息了有几分钟,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他的人一个都没出来。“我来到这儿才想到这个可能。”
“按说不会吧,都是美国人,领事馆里又有那么多的保安,怎么会自己人打自己人?”文益焕依然异想天开地用望远镜望着,但他心里也没底。“老文,我怀疑刚才进去的那一波人就是中情局的,肯定是詹姆斯上校带队,现在必须想办法进去探探虚实才行。”
“有办法,等我一下。”文益焕立即走下车,他看到了一辆邮政车正巧在前面等信号灯。就吩咐罗世祥过来。“截住那辆车,然后往领事馆里开,就说有邮件送给一等秘书伍德,如果保安阻拦就硬往里闯,给我试探一下里面会不会有人出来。”罗世祥是出色的行动队长,立即带了一个弟兄从人行道快速走过红绿灯的斑马线上,然后截住那台邮政车,司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刚想理论一下,就被罗世祥扇了两个耳刮子。“少他妈啰嗦,坐里面别他妈乱动,我借用一下你的车!”
“先生,我这儿都是客户邮件和信,没有钱!”司机吓得面如土色,以为大白天有人打劫。“看你大爷像打劫的吗,”罗世祥又给了他两个嘴巴,“说,里面有没有往领事馆送的邮袋?”“没有,上午送完了!”送货员捂着被打肿了的脸流泪说。“你认识保安吗?”罗世祥怒问。
“认识,可你们……领事馆里有保安,他们会开枪的!”司机觉得这伙儿人根本就是劫匪,也提醒了一句。罗世祥拍了拍他的脸蛋子。“那就行了,待会儿你到门口就说有邮件送达,多说一句老子我宰了你!”司机不敢说话,不住点头。罗世祥驾驶汽车就闯了出去。
老罗这个人依杖自己有两下子,死人堆里爬过,做事胆大包天,他也不管路边的香港警察正看着这辆车吹哨,因为罗世祥劫持车辆的过程人家都看见了。罗世祥不管这些,开车就朝汇丰银行院内的美国领事馆的大门口拐。其实邮政车去领事馆送邮件是每天都有的事,保安们很熟悉,不过今天情况特殊,他们在门口摇动小红旗不允许进入,罗世祥根本不管,将车冲进去后,拎着那个吓坏的司机脖领子,就下了车。
“立即出去,今天领事馆不接待任何人!”保安们端着枪过来了,严厉训斥邮件车司机,“你,必须马上把车开出去,否则我们就不客气!”美国保安都是海军陆战队,那是来真格的。“先生,是给伍德秘书的邮袋,耽误了我们负不起责啊!”罗世祥用半生半熟的英语说着,对美国人点头哈腰,还拿出香烟贿赂。
但美国保安根本不给面子,硬是要这辆车和三个中国人出去。罗世祥故意大声嚷嚷,保安也被激怒了,端起枪来威胁。双方僵持了几分钟,按说入侵领事馆,美国保安是有权开枪的,但由于这是邮件车,里面还有领事馆工作人员的邮袋,这两个保安也不敢放肆。
就这样罗世祥的大嗓门喊了一阵,可楼上根本没有下来人。罗世祥也预感到不妙,对远处观察的文老板做了个苦瓜式的鬼脸。文益焕请示龚剑诚该怎么办。“让他撤吧,不然美国人会开枪的。”龚剑诚果断决定,“我必须出去了。”罗世祥听到了文益焕在远处鸣了三声笛,意思是撤退。任务完成,老罗带人上车,从大门开了出去。美国保安立刻将大门紧闭,严防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老文,告诉你那两个狙击手,严密盯着窗户,我得进去了!”龚剑诚拔出手枪,然后检查了一下枪的弹夹再推上膛。“中校!”文益焕想出来拉他,可来不及了。龚剑诚对他摆摆手。“我没事,大哥,我得上场了。”龚剑诚没有时间再等,他清楚地意识到,领事馆里面出了大事,枪声过后大楼里静悄悄的,而门口却在诫严,这充分说明楼内根本不是射击训练,是真的枪战。
文益焕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龚剑诚的脾气他也知道,在战场上历经生死都不怕的主儿,今天绝不可能眼睁睁看他的手下被中情局的人收拾。龚剑诚不想和保安产生误会,因为这两个年轻美国人对龚剑诚并不熟悉,就想从后面的便门进去,那里有专门登记办理签证的对外接待室,所以就将衣领子竖起来,再压低礼帽,匆匆离开了文益焕等特工的监视车队。
但就在路过汇丰银行大楼对面的一家商住两用楼的宾馆门前时,被两个在门前玩耍的外国孩子发现了。孩子身体矮,眼睛还尖,尽管龚剑诚想伪装成过路的行人,可还是没有瞒过这两个小兄妹。妹妹忽然笑呵呵地跑过来,挡在龚剑诚的大腿前面,还给他行了个欧洲古典式的屈膝小礼。
“老鼠叔叔!”小女孩嘴巴很甜,她说的是东欧人的那种比较生硬的英语。龚剑诚也愣住了,没想到遇到了这两位小兄妹。“喔!是MICKY小姐,噢,还有唐老鸭先生!”龚剑诚赶紧弯下腰,搂住这兄妹俩,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飞机上的那两个顽皮的小孩儿,“你们怎么在这儿?”
“叔叔,我们有秘密,妈妈说是不该告诉别人的!”小女孩和龚剑诚熟悉了,看他很亲,尤其在香港这个陌生的地方见到熟人,孩子心灵深处对龚剑诚非常信任。“那我该不该知道呢?”龚剑诚没办法一走了之,就微笑看着孩子的面孔,因为他也预感到这俩孩子在这里出现不同寻常,也想探个究竟。突然,有路人大喊了一声,龚剑诚也猛地抬头,发现一个黑色东西落到了马路边,正好落在了距离他有五十米的地方,由于那东西距离龚剑诚较近,还不能看清到底是什么!但肯定是不祥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