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老狼。2002年,河北邯郸。刘胜摄(翻拍了一下当年的照片,老狼边上是卢庚戌)
我承认,当老狼最后唱出“等春暖花开,开满我们阳台”的时候,那一瞬间,我感动了。
今天站在“我是歌手”舞台上,唱《礼物》的这群人,每个人都有着一本厚厚的故事集。这些故事的交集之一,就是张炬。不太关注中国摇滚的朋友,可能不会理解张炬这个名字的意义。当年,张炬虽然只是唐朝乐队中最没有存在感的贝斯手,却是圈子里人缘最好一个。最重要的,是他团结了唐朝乐队这几个人,做出了中国摇滚史上最杰出的唱片之一《梦回唐朝》。张炬在1995年车祸去世后,唐朝乐队分分合合,人员进进出出,再也没有回到从前。
1997年,大伙儿出了第一张合辑《再见张炬》;2005年,栾树牵头,出了第二张纪念张炬的合辑《礼物》。除了每个人的单歌之外,合唱曲就是这首《礼物》。这歌儿写得很好,“时间留下了美丽和一片狼籍,庆幸我们还有运气唱歌”,虽然丁武的嗓子已经彻底零落成泥碾作尘,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唱的这一句还是诚意十足。
其实纪念张炬,倒不如说是纪念那个让人血脉偾张的老摇滚时代。这些人,是中国摇滚的第一代、第二代人物。在经历九十年代初短暂的辉煌之后,大家很快就被年轻的鸡冠头朋克和穿着紧身西服的英式新摇滚们拍在了沙滩上,从意气风发的青年,一夜之间成了被传说的老炮儿。他们中,有的成了大款,有的依然潦倒,有的依然为年轻时候的艺术梦想日夜兼程。——像丁武和老五都重新捡起了画笔,转行做画家去了。
所以,得感谢老狼,找到了这样一个机会,让这些老炮们抛掉俗务,聚到一起,释放情怀;也让如我这般的中年老国摇爱好者,找到了一瞬间的感动。
情怀本来是个好东西。我留意到何炅在主持的时候,好几次提到了这两个字;只是前几年,这两个字被商人们骤然发现,开始满大街乱飞,尤其是被罗永浩砸了一锤子,便像输精管被砸断了的公牛,蔫头搭脑的,再也硬不起来。太他妈滥了,远古时代的大叔们,如何能与满大街的*马特少年争抢“情怀”这两个字的所有权呢!
哦,差点忘了,我写这篇小文章的初衷其实是来赞美老狼的,虽然我对当年给他拍照片时他瞪我一眼念念不忘。出了《北京的冬天》之后,老狼再也不发片了——说来都是将近十年前的事儿了。那张唱片中,除了主打歌还能听外,其他的歌实在不好意思评价。
我觉得这张唱片对老狼来说,也很重要,他应该是因此而重新审视自己,不再追逐,开始给自己找更舒适的生活姿势。他和李志、万晓利这些新一代的民谣音乐人搞成了朋友(仨人还唱了一首李志写的《结婚》),参加民谣圈子的演出,乐于给他们当嘉宾,给他们的歌儿唱和声。
老狼刚来参加“我是歌手”的时候,澎湃新闻曾经有一篇对他的报道,说他的生活和状态,写得特别好,下面是其中的一段:
在短暂的走红、走穴生涯之后,老狼不仅发现并接受了时代的变化,也认清了自己才能的局限。有多少大红过的明星做不好普通人,巅峰之后只能磕磕绊绊地过下半生。鲜有老狼这样的,不抱怨环境也不责怪自己,索性全身心放松下来,在快时代慢吞吞地生活下去。
我最喜欢有自知之明且不卑不亢的人。情怀不能当饭吃,年轻的时候放歌纵酒那是激情,上了年纪还不事稼穑抱着酒瓶子不丢手那不真成傻逼了嘛!
“我是歌手”结束了,李玟夺得了冠军,老狼的这段旅程也结束了。这是对的,因为饭桌终究是属于西红柿炖牛腩、麻辣鸡丁这些主菜的,凉拌黄瓜是佐餐,总是要摆在桌角的(原谅我没见过世面没怎么吃过大餐)。老狼这样的,还是要回到家里,点上一根烟,打电话给朋友,约饭,约酒,约歌。就像他折腾完了《礼物》之后唱的《米店》一样,“洗干净头发,爬上桅杆,撑起我们葡萄枝嫩叶般的家”。这种清淡的口味,才是情怀的真正家园。
2016年4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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