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诗经》里, 诗词君最爱的就是这首《蒹葭》。
时节已是深秋,天刚刚破晓,芦苇叶片上还存留着夜间露水凝成的霜花。诗人来到河边,为的是追寻心中思慕的人儿,她就在水的那一方。
然而无论诗人怎样费尽心思地靠近,那女子却永远如镜中花、水中月般,不可靠近。
那种对美好人事的奋力追寻,那种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深深怅惘,也许在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曾有过。
曾经,你邂逅过一些美好的人,遇见过一些美好的事,心湖为之泛起了涟漪,却又明白地懂得,它们并不属于你。
惊鸿一瞥后,只余下长久的怀恋。
而这样的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情,在北宋词人贺铸的笔下,则凝成了一曲优美而凄婉的恋歌——《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
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碧云冉冉衡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
试问闲愁都几许?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这首词通过对暮春景色的描写,抒发作者的一种“闲愁”,即追恋理想中美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怅惘。
“横塘”,在姑苏城外,是词人的隐居之所。“凌波”出自曹植的《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后用来形容女子走路轻盈美妙的姿态。
词人说,你看啊,有一个身姿很美的女孩,我每天都看到她走过,可是她从来不走到我这里来,她离我不过一条横塘路而已啊。
我于是只能目送着她的芳尘,我想象着,这样美的女子,她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呢?又是谁陪着她一起度过那锦瑟的华年呢?
当明亮的月光照耀在她高高的楼台,当高大的树木开满繁花在她庭台的两边,大概只有春神能知道她的消息了。
词人自问自答,以清婉的笔调写出了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惆怅。
下阕,写词人寻觅无果,只得遥想美人所生出的怅惘情怀。
在这长满了香草的横塘路上,已是日暮黄昏了,我等待的女孩怎么还没出现呢,我只好用我的彩笔写下这些断肠的句子。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最后几句,写得尤其精妙,更是成为传颂千古的名句。
词人以“闲愁”二字作为全篇题眼。何谓“闲愁”呢?
“闲”字说明了这种愁绪的无端无缘无故,它漫无边际,缥缥渺渺,捉摸不定,却又无处不在,无时不有。
此人于是连用三个精妙譬喻,来巧妙勾勒这种闲愁。
你如果要问问我的闲愁有多少?
我的闲愁啊,就像那水道路旁的青草那样多,就像那满城随风飘动的柳絮那样密,就像那暮春夏初梅子时节连绵的雨那样长啊!
又想到唐代诗人崔护的那首《题都城南庄》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桃花依旧,人面杳然。
人生中所有美好的邂逅,是不是都是这般呢?
来时如风如雨,萧萧飒飒,淅淅沥沥,把人的心弦轻柔拨动。然后转瞬离去,如烟如尘,再也寻不到半点痕迹。
徒留下心中深深深深的怅惘,诉说着人生中那些惊鸿一瞥的遇见,诉说着生命中那些戛然而止的故事。
以一个惊叹号开始,以一串省略号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