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人是一瞬间变老的。”这是村上春树小说《舞舞舞》中,五反田和毕业多年的高中好友再次见面时无奈的自嘲。
而在电影《忠奸人》的结尾,完成间谍任务的FBI探员Pistone望着被阳光照亮的地板静静的发呆。这是自己出色完成任务后的授勋仪式,上司授予自己荣誉勋章和500美元奖金,并完成合照致辞后,便匆匆赶去隔壁的新闻发布会。空荡荡的大厅中,身边只剩妻子和三个女儿,明明是凯旋而归的英雄,在这一刻,仿佛置身事外的局外人消失在周围的空气中,想到因自己的消失而被*的老左,万念俱焚的探员的心情也当是这般吧。
之后为了躲避黑帮的追*,探员全家隐姓埋名去到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而老大哥老左早已在东窗事发后吞枪自尽,这便是故事的结局。
读历史传记时,很多时候早已知道了人物的结局,这便是历史的无力感。我同样在这抛出电影的结局,权当是为阿尔帕西诺和约翰尼德普的对手戏所做的列传吧。
如果将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比作黑帮题材导演界的皇帝,那么阿尔帕西诺便是黑帮电影中的教父。
两人的第一次合作便是闻名世界的系列电影《教父》,在三部系列电影中,阿尔帕西诺从初出茅庐的毛头伙子一步步成长为银幕上经久不衰的一代教父。这个拥有黑色头发,深色眼镜,身材矮小的英俊少年流淌着西西里移民的血液,仿佛天生就是为这个描叙西西里黑手党电影而生一般,开启了自己好莱坞的成名之路。
随后,他出演了《疤面煞星》、《情枭的黎明》、《盗火线》等名作,虽然《忠奸人》的权威评价并不是最好的,可偏偏是我的最爱。
帕西诺无可挑剔的演技当仁不让是本片的一大支柱,而另一个亮点,就是刚刚拍完自己的成名作《剪刀手爱德华》的约翰尼德普。一个好莱坞的新星碰上早已功成名就的老戏骨,犹如火星撞击地球迸射出的绚丽火花,注定成为经典。
这次,帕西诺就像人生导师一样带着约翰尼德普上了一场珍贵的电影课,就像成年的狮子循循善诱的指导幼狮捕猎技巧,一如当年在《教父1》中马龙白兰度对自己的影响。“小伙子,学着点。”我仿佛看到了帕西诺那充满善意的微笑。
电影的开头是阿尔帕西诺扮演的黑帮老混混left(姑且叫做老左)找到由约翰尼德普扮演的珠宝商人唐尼,和他商议自己手中达芙妮砖石的专卖价格。
梳着大背头,留着山羊胡的唐尼嚼着口香糖煞有介事的觑了一眼手中的砖石,轻描淡写的说道:“嘿兄弟,这是假货。”随后便是双方各执己见的争论,不服气的老左带着唐尼找到了那个将宝石抵债给他的小哥,一顿ko后,帮老左抢下了小哥的保时捷跑车抵债。心存感激的老左担保唐加入了帮派,FBI的取证工作就此展开。
正值圣诞节,老左和唐尼一起吃着饭,消磨着无聊的圣诞夜。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以及老大介绍了你的名字,我想让人记得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老左问。
“我想我明白。”唐尼回答。
“你明白?你明白个屁兄弟。现在没人敢碰你了,你是我的人,由我罩着你,连耶稣都碰不得你,好好干,哪天你就一飞冲天也说不定,Be a wise guy。”老左说。
古人说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对于这个一辈子混迹在黑帮而一事无成的老头子,又有着一个染毒瘾的废物儿子,自己的未来俨然不会有多大的起色。
*过人,蹲过牢,抢过钱,一个体制外的暴力分子所能做的一切坏事他都干过,却从未登上过心目中wise guy的宝座,也就是老大。这样的人大半会在自己凄惨而可悲的晚年被仇人*害,亦或者被自己的兄弟干掉。
对于眼前的年轻人,老左大概看到了自己同学年少,意气奋发的年轻岁月。为了看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完不成的梦想得以实现,这个年轻人成了自己雕琢梦想的冰雕。
只是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竟是FBI的探员,而他,老左被骗了,天真愚蠢甚至带点老实,这是他成不了wise guy最重要的原因。一个老实人误入了歧途,下场多半悲惨。
以上是一个老家伙的生活,相对而言,其实唐尼的生活也是一团狗屎。
卧底的角色完全颠覆了自己的原本的世界,作为探员,他有自己的直属长官汇报自己的工作,日常行为受限导致自己无法照料家庭生活,妻子和三个美丽的小女儿对自己越来越陌生,最终完全脱离了家庭和社会角色,无法忍受的妻子提出了离婚的要求。
作为黑帮分子,为了融入对方的生活,吸烟、喝酒、打牌、勒索、*人,一个黑社会分子该有的恶习他全染上了,比起探员,他更像一个黑帮分子了。
在和意大利帮派的火拼中,他彻底的迷失了自己,由于自己参与了枪击和分尸现场,华盛顿当局找到了他的妻子,希望找到唐尼,并挽回他的人生。
这里,故事也达到了高潮。
深爱丈夫的妻子并未出卖自己的丈夫,同时将唐尼的罪证(也就是以黑帮身份得到的5w美元)藏在地下室的货架中。在唐尼回家取钱时,这是夫妻间最后的对峙。
“天啊,为什么我那么爱你,而你却如此恨我?”争斗过后的妻子喘着气质问。
“你觉的我恨你?我不恨你,是这工作逼我这样的,令我窒息。如果我消失,老左死定了,他担保了我。我要是不管他,等于是我亲手*了他。我花了这么多年想做一个好人,为了什么?什么都没有。玛吉,我不是像他们,我原本就属于那里。”唐尼吻了吻妻子的头发,离开了家。
老左和唐尼*最后一票,*掉意大利黑手党老大的儿子,自然最后没有干成,FBI早就埋伏在了现场。
“你骗过我吗?”老左拿着上了堂的左轮枪问唐尼,枪口指着自己的脑袋。
“没有。”唐尼回答。
这是两人被抓前最后的对话,这便是两个混混的列传。
忠诚与背叛,有时只是一年之间的差别,忠诚于妻子便是背叛了兄弟,忠诚于兄弟只能背叛妻子,这可悲的二律背反将一个活生生的人钉在了道德的十字架上,在时间的催熟下,环境对人的塑造那是多么的重要。
《世说新语》言行55,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琊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
“forget about it。”老左掏起手枪,和这无聊的世界挥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