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沙以北,北野第4师团又遇到问题了。
他们跟一个中国师遭遇,愣被“纠缠”了两三天。这还不算。打着打着,被丰岛第3师团赶过来的一支中国军队,顺脚加入了对第4师团的偷袭。“柿子拣软的捏”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对该师团的鬼子来说,所幸第13师团早渊支队配属给了他们,在早渊救援下,大阪人才得以继续向前“追击”。
师团长北野认为好运气来了,终于赶上这拨儿了,于是叫手下加速行军,想第一个攻入长沙。没想到,跑着跑着,第4师团被在自己右翼的第13师团早渊支队反超。按日本人的说法,此时“右纵队的早渊支队,代表第13师团参加主作战的意识异常强烈,虽然配属于第4师团,但却为一特殊的存在”。
早渊四郎是9月27日带着部队来到浏阳河北岸的。
浏阳河最深处超过五米。按早渊的计划,在捞刀河上岸后,全速前进,到浏阳河后,沿河寻找和掠夺渡船。但是,达到浏阳河后他发现,这里比捞刀河还干净,一艘船都看不到。没办法,早渊下令,叫一部分部队返回捞刀河,把在那里渡河用的工具都搬过来,同时竭尽全力寻找渡船。通过在多个地段侦察,终于发现对岸隐藏着几艘渡船,便派几名水性好的偷渡,最终夺取了三艘小船。
早渊支队第一波人马,靠这三艘小船渡过浏阳河。
9月27日午后,已经赶到长沙的夏楚中第79军所辖王甲本(云南讲武堂,云南富源人)第98师,从岳麓山下来对兵临城下的早渊支队进行了拦截,但没拦住。黄昏6点25分,在早渊四郎指挥下,第13师团这个支队率先攻入长沙东北角。
夏楚中急命赵季平(黄埔军校4期,湖南桃源人)暂编第6师尾随日军入城,与之展开激烈的巷战。
当晚十一点,暂编第6师撤出长沙,早渊支队司令部随即入城。
阿南得报早渊攻入长沙后大喜。这是日军第一次踏入这座城市。
此时,北野带领第4师团刚刚准备渡浏阳河。
直到两天后,9月29日,北野师团才赶到长沙城下。这几乎是两年前一幕翻版。
1939年,日苏诺门坎大战,日军前线告急,司令部调第2师团和第4师团赶赴增援。前者用四天时间就赶到战场并投入战斗,后者则用了八天,由于行军速度慢,到前线时,日苏已停战。
尽管又慢了半拍,但第4师团的士兵似乎没半点郁闷,仍兴高采烈。他们的心态确实不错。
但也该着第4师团倒霉。就在他们进入长沙当天,美国支援的空军力量陈纳德“飞虎队”的17架战机来袭,轰炸了第4师团。
那是1941年盛夏,在华盛顿,罗斯福总统宣布援助中国500架作战飞机,并派出志愿飞行员。7月10日,259名美国青年在旧金山登上船。这是飞虎队第一批成员。他们除飞行员外,就是机械师。此外,还有几名护士。这时候,他们没人知道谁是最后的幸运者,可以携着傲人的战绩平安凯旋(最后的事实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长眠在了中国)。
他们的首领是具有法国血统的得克萨斯人陈纳德。早在中日开战之初的1937年夏,他就应宋美龄之邀来华了。作为美国陆军航空兵的一名退役军官,陈纳德有着精湛的驾驶和教练技术。后来,宋美龄叫陈纳德返美,招纳一些退役空军老兵或精通飞行技术的人帮助中国抗战,并给他们开出了不菲的工资。
有大钱可以赚?好啊!不少美国人就是怀着这个最初想法踏上异国土地的。
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在美国本土时都不怎么正经,虽谈不上是偷鸡摸狗之辈,但亦鲜见有品德闪亮者,甚至大多数都是被驱逐出部队的家伙,因此在纪律方面很糟糕。
1941年8月1日,中国空军美籍志愿飞行大队即“飞虎队”成立,陈纳德被任命为队长,他手里拥有3个中队的99架机头画有鲨鱼嘴的P—40战斗机,飞行员109名。成队时,蒋介石和宋美龄在昆明接见了“飞虎队”成员。
蒋介石讲完话后,宋美龄上台,对美国的小伙们说了这样一番话:“我自认也有人情味,不喜欢刻板的人,但我的确希望你们这些孩子记住一件事:全国都在关心着你们,我要求你们的行为举止配得上由你们建立起来的那些伟大的传统,我要求你们给我的人民留下一个印象,一个美国人的真实形象的印象。”
宋美龄这段话平息了那些桀骜的美国青年的*动。
他们认真地听着,因为最后英语了得的夫人告诉他们:如果你们给我击落一架日本人的飞机,那么就有500美金等着你们。当然,这500美金不是来自于我,而是来自对你们怀有热烈期待的已经坚持抗战四年之久的中国人民。
在“飞虎队”轰炸下,第4师团人仰马翻。
第13师团早渊支队和第4师团先后进入长沙时,因跟第74军相撞而什么也没捞到的第3师团长丰岛房太郎心有不甘,给阿南惟几发了封电报,内容大致是:第3师团不准备进入长沙,而是直接向更南边的株洲进军。
丰岛解释说:“据情报,敌军主力已向株洲转移,长沙已是空城,攻占意义不大……”
9月28日凌晨,拿到丰岛的电报后,阿南眉头紧皱,这是计划外要求。
高级作战参谋岛村说:“如无意外,第3师团现已向株洲移动了。”
在丰岛发电报的同时,花谷旅团作为师团前锋已越过长沙而攻向株洲了。
9月28日夜,在一个叫茭冲铺的地方,中国军队跟花谷旅团的一个大队遭遇。这时候,中国军队做好逆袭的准备。日军军队那边,他们部队长不许手下士兵射击,一是因为子弹已非常有限,二是因为夜战情况不明。在这种情况下,爆发了长沙会战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白刃战,双方总共有2000人加入到刺刀战中。
暗夜刺刀战的场景可想而知。
格斗中,中国士兵将日军一个大队长刺成重伤,外加两个中队长也被刺死。尽管有此一战,但9月29日清晨,花谷旅团的前锋仍攻入株洲。中午时分,丰岛带着司令部象征性地进城转了一圈儿,随后破坏了一些军事设施,便掉头撤退。严格说,这完全是一种赌气的打法。此时,早渊支队和第4师团已撤出长沙,第79军暂编第6师在师长赵季平的指挥下立即跟进入城。
10月1日傍晚,弹药已经打得差不多的第11军开始北撤反转。日军急着北撤,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陈诚率第6战区的部队开始了对宜昌的围攻。
现在,该战开打以来心情阴郁的薛岳下追击令了。
日军主力部队第4师团和早渊支队居左,第3师团居中,第6师团和第40师团居右。叫日本人没想到的是,反转路上,他们的麻烦一个接着一个。
在捞刀河北岸,夏楚中第79军袭击的早渊支队,一下打死该支队两个大队长。他们被“巧妙伪装”的王甲本第98师的士兵狙击而死。第4师团一个中队被包围,差点被整建制地全歼。日军出动飞机才将其救回,但整个中队没剩下几个人了。在枫林港,遭傅仲芳第99军将第3师团拦截,后者艰难进入第6师团警备地区。在此之前,第6师团在北撤宿营时,师团司令部遭第99军的袭击,作战参谋被打残。尾随追击中,杨森集团军所属杨汉域第20军收获不小,因为这位杨部队长也懂得“柿子专拣软的捏”的道理。
最初时,他得报:至少一个大队的日军步兵迎面撤下来,番号不明。就在杨犹豫时,又得报,后面发现日军兵站运输队。所谓兵站运输队,基本上就是辎重兵和伤病员以及各种勤务人员的大杂烩。杨汉域立即决定,去吃这堆老弱病残的鬼子。杨森亦命欧震第4军一部来助战。
如果没附近第40师团来援,日军这1200多名伤病员还就真被杨汉域包饺子。尽管如此,袭击中,仍毙*300多日军,可谓不小的斩获。
中国军队在追击中,令第11军损失巨大,跟后者弹药、粮食补给不上而导致士兵战力下降有直接关系。
此时的阿南一下子烦躁了。
阿南叫担负策应任务的平野支队攻取湘江边的湘阴县,作为日军回撤的中转站,不成想,遭第99军第99师第295团曹克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14期,湖南桂阳人)第1营的决死反击。后平野支队、海军陆战队、伞兵从以及前来支援的荒木支队四面包抄第1营,这才得手。曹克人率残部突围不成,最终与战友力竭被俘,随后遭日海军陆战队报复性虐*,牺牲得极为惨烈。
第二次长沙会战的硝烟在湖湘的寒风中渐渐散去。
最后看整个会战,日军伤亡接近7000人,中国军队这边战死、受伤、失踪近6万人。
日军全部撤回新墙河北岸后,中日军队继续隔河对峙。薛岳叫一直追到新墙河的杨汉域第20军取代第4军固守该河南岸的阵地。
薛岳告诉杨森,“这个任务只有第4军和第20军才能胜任。”后者听后当然很高兴。
阿南进行长沙攻略时,远在中原河南的日军一度进行了牵制作战。冈村宁次此时已由国内天皇身边的军事参议官转为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在他的策动下,日军偷渡黄河,在短时间内攻袭郑州,部队长是鲤登行一少将。“七七事变”时,鲤登在第20师团做联队长,以第一波援军身份增援北平日军。
攻占郑州后,日军并没长期占领,随即就放弃了,只在黄河南岸保留了一个前进据点:霸王城(平汉线黄河铁桥以西)。
这是冈村宁次的命令。
在霸王城和附近的邙山,日军屯驻了三个大队(两步一炮),兵力不重。但是在后来,第1战区居然坐视这个孤立的据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直忽闪而无动于衷。到1944年,日军打通大陆交通线的“一号会战”即豫湘桂会战爆发,河南段的日军之所以进攻顺畅,主要原因就是拥有这个前进据点。
回过头来再说此次长沙战。
如果算上1944年的长衡会战,中日军队一共在长沙进行了四次大战。
第一次长沙会战,中日双方基本打了个平手。第二次长沙会战即本章中战役,类似于南昌会战、浙赣会战、枣宜会战和中条山会战,明显失败的是中国军队,正如第4军第59师政治部主任唐连后来向军委会报告的那样:“(第二次长沙会战)各级指挥官均判断错误。”第三次长沙会战,中国军队取得大胜,日本人对此也是心服口服地承认的。第四次长沙会战(长衡会战之一部分),日军轻易获得胜利。也就是说,四战长沙,中国军队一平一胜两负。这个情况也符合当时中日两军的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