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很多情歌都是千歌一面,泛泛而谈,只为迎合听众。
并不是反对娱乐狂欢和音乐表达的自由,但满篇刺激挑逗的语言,背后的价值又有多大,生命力又能维持多久?
“即使是情歌,它都关于那个年代的人的喜怒哀乐,它绝对是文化的事情,是非常深刻的东西。”李宗盛曾说。
想一想,乐坛老将李宗盛,为什么依旧能俘获这个时代的情感流量?
而小众如张楚,他音乐的光彩,在这个时代,又为何还依旧那么前卫、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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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讨论爱与孤独,张楚的更多作品其实是披着文艺外衣的严肃社会评论。
他用高超的叙事技巧在极短的篇幅内描绘小人物,富贵贫贱,世间百态,社会阶层跨度广泛,堪称张楚的社会调查实录。
代表作《赵小姐》中,一个90年代女孩的形象跃然眼前:
赵小姐大约22到35岁之间,平凡听话,自给自足,幻想美好爱情和优质生活。
她拥抱市场经济的自主快乐,用消费品定义自己,用得失心理性恋爱。
但“最后她的纯洁战胜了好奇”,女性的善变与可爱藏于每一句歌词描述的生活细节里。
《蚂蚁蚂蚁》是城市蜗居蚁族或者普通农民们的快乐日记:
“我”拥有的很少,没什么远大理想,没什么惊人本领,也没什么显赫家世,“我”只好握紧手中的小斧头,为生活努力。
朋友来作客请他吃块西爪皮
仇人来了冲他们打个喷嚏
踩着欢实的雷鬼节奏,“我”不想改变命运,只想做个简单快乐的蚂蚁。
《冷暖自知》非常适合乐于反思、提升自我的当代中产阶级,是他们的度假前奏。
工作太累生活太烦,终于能开着自己的奔驰宝马和路虎,逃离城市,奔赴诗与远方。
我没法再像个农民那样善良
只是麦子还在对着太阳愤怒生长
在没有方向的风中开始跳舞吧
或者紧紧鞋带听远处歌唱
在人生即将进入下半场十字路口,冷暖自知。
《和大伙儿去乘凉》讲述每个少年融入社会和变成熟前的挣扎与思考。
网易云音乐有歌迷留言:“我想二十几岁的年纪都会有这种找不到自己在中社会定位的迷茫,想躲避的怯懦,认为爱情不可玷污的想法和最终勇于投身于大环境的勇气。”
张楚让穷人与富人在歌中“相遇”,是音乐版的北京折叠。
张楚笔下的小人物行动丰富,意象跳跃,画面景别和角度丰富,故事主题概念完整,颇具短片基调。
有报道称他曾想过投身电影行业,如果这些歌拍出来,应该会非常有趣。
张楚对小人物的悲悯之心,在《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中尤为凸显。
工人、农民、小资产阶级……我们生活的艰难,有限的工资,无限的996都被浓缩成一个隐喻“吃不饱饭”。
请上苍来保佑这些随时可以出卖自己
随时准备感动 绝不想死也不知所终
开始感觉到撑的人民吧
他站在人民的立场,又不忘调侃一下每个人贪生逐利的本性。
喜剧与悲剧特质总是共同出现在张楚短暂美妙的音乐故事里,每次细品,无奈唏嘘,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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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叙事歌时,张楚把自己隐藏得完美,让音乐服务他创造的人物。
而在表达态度与价值观时,他的音乐是直接和血性的。
先来看他让世界认识自己的第一首作品:《西出阳关》。
女声和声与轰轰的鼓点起,加上音色明亮的乐器旋律,仿若唐朝塞外诗的开场。
我不能回头望 城市的灯光
一个人走虽然太慌张
我站在戈壁上 戈壁很宽广
现在没有水 有过去的河床
历史画卷展开,西北城市变迁,深远宏大,张楚用独立现代诗人的口吻把它做成了民谣摇滚。
以堪比罗大佑《鹿港小镇》的时代主题作为处女作,可见其野心和能力。
张楚看书挺多,其中包括那代人最喜欢的哲学家之一,萨特。
萨特有个著名的存在主义剧本《苍蝇》,探讨人的自由。
张楚也写了一首叫《苍蝇》的歌,歌词充满荒诞的矛盾。
妈妈的关心和甜如蜜糖的爱情,都好像困住了我,心里堵得慌。
“俗气的衣服”是“漂亮的翅膀”,“温室”让我“发胖”,“最讨厌的玩意儿”是“最高级的营养”……
一声声巴掌在我眼前耳边不断呼响
这给生活带来节奏却不能使我想要躲藏
张楚讲了存在主义的经典命题,现代人有一天意识到了生活的荒诞,感到恶心,他的自由开始了。
如果因为浓厚的诗人气质让你觉得张楚是个虚无派,那听到他的正能量主旋律歌曲,你一定会惊讶。
《光明大道》前段时间被创业者纪录片《燃点》用作主题曲。
没人知道我们去哪儿
你要寂寞就来参加
你还年轻 他们老了
你想表现自己吧
非常简单的四行字,写尽了年轻人初入世间、不知所往又心无所惧的样子。
野心勃勃的鼓点和轻巧明快的吉他,张楚的声音苍然、干净,好像被火焰烘出的热气。
整首歌溢满太阳的光辉,给少年一往无前的姿态镶上金边。
人文关怀、时代主题、哲学命题、主旋律,什么都囊括了,张楚内心构建的体系甚为浩瀚。
而且,以上提及的歌曲基本都是他20来岁的时候创作的,很难不感叹,他真的是一个超级早熟的天才。
喜欢思辨的他在《十三邀》中表示了对宇宙和未来的浓厚兴趣,说到底还是一位理科生啊。(1987年他从西安理工大学土木工程系退学)
而近几年,张楚更多尝试电子乐,更多趋向“自然”。
在《向日葵》里是山河:
河水向前溜走
身体不能再停留
大地的心在阳光中感到温柔
在《月亮与灵魂》中是星月:
月光洒落在海岸
永不会改变的习惯
让人沉静的万种理由
今年【着调】的采访中,记者问还会做以前社会人文的内容吗?张楚答得干脆:
“我觉得没必要,我自己也不想成为那样,已经不是那样的事情。过去的东西有一些人文态度,现在要少一点这些东西,而是来一点自然的、人本性的东西,年轻时候的作品,社会性的属性还是多了一点。不能老做一个状态的东西,现在的状态,就要换个新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