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罢日本推理作家宫部美雪的这本《希望庄》，不觉想起了已故歌手阿桑的一首老歌《温柔的慈悲》。宫部美雪的悬疑推理故事里自然是有恶意的，但是也充满着温柔、慈悲。有阳光也有黑暗，有善意也有诋毁，这才是这个千疮百孔也有人缝缝补补的世界的本来面目。
在中国读者的阅读视野中，宫部美雪的名字常常被东野圭吾所掩盖，后者是更广为人知的推理作家。实际上，宫部美雪也是出道很早并且作品几乎囊括了日本文学界所有大奖的作家。她的作品以温暖的关怀为底蕴，富含对社会的批判与思考。其代表作也很多，如《火车》《模仿犯》《无名之毒》等。近日，宫部美雪新作《希望庄》中文版出版。
《希望庄》是一部推理小说集，包含了四个故事，分别是《圣域》《希望庄》《沙男》《分身》。串联起整本小说线索的人是私家侦探杉村三郎，他原本是一名童书编辑，与财团老总的女儿离婚后孤身一人回到故乡，在熟人帮助下开设了一家侦探事务所，开始接受委托并调查一些扑朔迷离的案件。从杉村三郎私家侦探的设定也可以推测，这些故事所写的并不是巨大恶劣的刑事案件——否则就需要刑事警察了。诚如宫部美雪自己所言，“即使事件本身是很小的事，其中也能隐约窥见人的业障、社会的黑暗。我想在《希望庄》里写出这样的故事。”
不妨以《希望庄》这个故事入手，来分析一下宫部美雪的推理小说风格。相泽幸司的父亲武藤宽二在养老机构去世之前，几次与别人的交流中暗示自己年轻时曾经*过人，杉村三郎受委托调查此事。杉村查到两起相关事件：一是武藤宽二自白中提及的昭和五十年8月发生的女性遇害案；二是去年11月发生年轻女性遇害案，被害人在慢跑途中遇害，武藤就是看到此案的电视报道，才开始“暗示自己曾经*人”的那段自白。
小说主要脉络就是如此。宫部美雪循着私家侦探杉村抽丝剥茧的查证而慢慢铺陈出情节，这个节奏比较缓慢。因为在这个铺陈的过程中，作者不厌其烦地书写每个人的家庭背景，成长经历和现实处境，构建了一个个立体而鲜活的人，把他们置身于应该发生的逻辑之中。比如小说中一处对养老机构的保洁人员羽崎新太郎的书写：“冰冷的楼梯间是这间养老院的后台，羽崎也一样，他是无法登上舞台的人。他负责保持这间养老院清洁、舒适的环境，自己却不能出现在这里。”
这些看似索然无味的絮叨，实则是在显微镜般地探寻着一些看似不合理的事情的合理性。这让我们看到了这些人，没有戏剧性，不可爱，甚至有些惹人讨厌的人。而这种社会环境和人，就是一些案件发生的基础。《希望庄》中，杉村调查的这起事件真相是：昭和五十年案子的凶手茅野与武藤曾一起居住在希望庄，事发后室友们注意到茅野的异常、质问他，茅野认罪了。拥有这一特殊经历的武藤敏感察觉到保洁员羽崎样子不对劲（羽崎是去年11月年轻女性慢跑遇害案的凶手，但未被抓获），于是通过自白共情暗示羽崎，劝其自首。
小说读到结尾，读者并不太会感受到“谜底揭晓”的酣畅淋漓，而是会感受到：从这起事件中我们可以探寻到，它是何种社会矛盾结果的滥觞，而在这其中的人，也在挣扎和苦痛。还有，即便是一起恶性事件，作者也很大程度上释放和展现了人性的美好。如去世的武藤，他给自己虚构了一个*人凶手的身份，实则是对羽崎传递着温柔和慈悲。
一名优秀的“社会派”推理小说作家，一定是一名慈悲而诡秘的社会观察家。宫部美雪就是如此，她不追求意外情节的忽然闪现以及结局的出人意料带来的那种阅读畅快，而是善于用朴素冷清的语言推进错综复杂的情节，其中夹杂着娴熟的铺垫和微妙的心理刻画。这种小说除了推理的外壳之外，还有非常广阔和典型的社会属性。
宫部美雪让读者觉得，我们所谓的生活，不过也是夹杂着温柔、慈悲和恶意的生命进程而已。
记者:徐敏 编辑:任晓斐 校对:杨荷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