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快看，爸爸的手指真的动了啊！”
早上刚起床李烟就去看了李同，这是她第一天去医院报到的日子。
“我看看，我看看!”
杨清激动地迈着小碎步，显然年纪大了，有些小心翼翼。
李同全身都在慢慢恢复知觉，不过最先恢复的并不是手，而是耳朵，甚至很早以前就恢复了，所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他都听进去了，只是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你个老混蛋，你要是醒了，你就再动一下给我看看!”
杨清脸上泛起又急又兴奋的表情，当然还有些怨恨，她这一生还有赵汉的一生都被李同牵制着。
“妈，你看，你看，爸真的动了。”
李烟对于李同的醒来，比任何人都要激动，不仅仅是因为李同是她的生父，还因为赵汉的那句“等李同醒来，我和杨清再说。”
“快去，叫你赵叔过来。”
杨清两只眼睛不敢离开李同的手指，似乎怕错过每一次动弹的奇迹，这是她和赵汉的下半辈子。
赵汉有了第一次的经历，对于这一次的动弹，他似乎意料之中，并没有母女俩那么激动。
“我昨天就说了，你们还不信。”
“老混蛋，你倒是再动一下啊！”杨清晃动着李同的身体，巴不得李同立刻醒来，她就可以对赵汉有个交代。
李同果真又动了一下，只是眼睛没有睁开，赵汉说他这是有了意识，但彻底恢复的可能性不大。
李烟等不及了，她趴在李同的耳朵边上说道:“爸，你倒下的这么多年，都是赵叔和妈辛辛苦苦照顾你，为了你，他们耽误了一辈子，你赶紧醒来，别再拖累他们了。”
说着说着，李烟干脆放声大哭起来，想起妈妈和赵叔的苦，她心里一阵阵抽疼，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些年的经历。
听了李烟的话，李同的眼角竟然有了泪水，很明显，李同听懂了并且他领情了。
躺这二十年，他早应该心性大变了，往日的李同早已随着那场车祸灰飞烟灭。
“爸，我知道你听到了，你赶紧醒来，哪怕是跟赵叔说一声谢谢，也算还了你这一生欠的债。”
李烟不顾赵汉的阻止，依然不同地呼喊李同醒来，而李同肢体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那眼泪还在不停地滑落。
“要不，我们把他送去医院吧！”杨清刚才还激动的脸上多了一抹愁云。
“送什么医院啊，这里两大夫呢！”李烟语气有些激动。
“那这是醒还是没醒啊？”杨清有些不耐烦了，她对李同的人道主义也已经快把她磨垮磨疯了。
“半梦半醒吧！”赵汉幽幽地说了一句，对于李同的醒来，他不抱有很大的期望。
“爸，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我知道这个时候就跟你说，有点不地道，但是你已经不地道这么多年了，也该轮到我们了，我想让赵叔和我妈结婚，赵叔因为考虑到你，一直没有同意，你要是同意，你就赶紧醒来，你要是再不醒来就永远别醒来了。”
李烟的话语作为女儿显得有些过激，但她就是这个急性子，多一分一秒她都难熬。
李同听了李烟的话，眼泪流得越来越多，杨清拿着毛巾不停地擦干，李同想要通过眼泪表达感谢和同意，这也是他人之将死的善良。
两分钟不到的功夫，李同彻底停止了呼吸，他不再是一个活死人，成了一个真正身体和灵魂同步离去的死人。
面对这样的结果，杨清有些崩溃，葬送了二十多个春秋就换来几滴眼泪，连眼皮都不睁，连一句感谢都没有，哪怕是骂两句也能说明他们耗费的这些年没有付诸东流。
“你个王八蛋，你对不起我们啦，就这样走了。”杨清用力地捶打着永远离去的李同，那一刻释放出了所有的压力与悲愤，她这一生终于因为李同的结束而迎来了新生。
赵汉则沉默不语，心里波涛汹涌，他这一生终于柳暗花明了。
毕竟李同还是李烟的爸爸，面对这个躺在眼前二十年的父亲突然离去，她还是有些悲痛，但更多的是解脱。
“妈，赵叔，你们终于解脱了，我爸他去另一个地方还债去了，你们就原谅他吧，让他来生好做人。”
赵汉和杨清两眼相看，无语凝噎。
料理完李同的后事，李烟拉着赵汉和杨清迫不及待地要去民政局登记，并且说要给他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你这个丫头，你这么做就不怕遭人话柄啊？你爸这刚送走，我们就锣鼓喧天办喜事，于情于理过不去啊！再等这日子的。”
赵汉作为一个长者，他考虑得更多更深，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心里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即使李同再不是东西，也不能这么急切。
“就听你赵叔的，我们都等这么多年了，也不急于这点时间，你不还得给你爸守孝呢嘛？”杨清对于赵汉的意见表示赞同。
“赵叔，你们不结婚可以，但如今我爸走了，你就不可以再一个人独居了。让我和我妈好好照顾你，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如果你不同意我和我妈就搬你那住，二选一!”
李烟这丫头片子，现在总是喜欢擅自做主安排一切，算了，听就听她的吧，那就搬去住吧，老了，就听孩子的。
“老赵，这一生委屈你了，你为了我们一家大小，付出了这么多，我都记在心里了。”杨清抓住赵汉的手，老泪横飞，她这一生欠赵汉的的确太多。
“你看你又生分了，是不是？再这样我不娶你了。”赵汉克制自己难过的情绪努力逗杨清笑，他这一生忍住了多少个夜晚的苦楚，给杨清的都是温柔怜爱的笑脸。
“死老头子，又开玩笑。”
赵汉搬进了杨清家，但更多的还是赵汉照顾杨清，李同走后，杨清松懈下来的身体日渐柔弱，退下来之后，她经常躺在沙发上躺着一睡就是半天，要不就是忘东忘西，衰老愈加明显。
“烟儿，你怎么还不去上学呢？快起床，要迟到了!”半年后的一个周末，杨清做好早饭叫李烟起床。
“妈，我都工作了，还上啥学，你真的糊涂了啊！”李烟把头塞进被子里嘟嘟囔囔，有些不耐烦，但没意识到任何问题。
“是吗？我怎么又给忘了。”杨清突然想起自己真的记错了，李烟已经工作了，她又继续走到赵汉的门口。
“小汉，你可得起床吃饭了啊，一会儿你还要回去看*。”杨清忘了赵汉的妈妈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听到杨清的话，赵汉赶紧穿好衣服开门出来，神色紧张地看着杨清，出于医生的警觉性他意识到杨清最近的忘性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今天竟然忘了时间，忘了年代，忘了人物，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表现，赵汉喊上李烟带着杨清准备去医院检查。
杨清一开始反抗，觉得自己只是老了，莫要大惊小怪，赵汉只得强行带走。
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和赵汉预料的一模一样，杨清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已经到了第二阶段。
这对于赵汉来说，无异于拨开黯云见到的晴天再笼黑雾，对他来说，杨清患病，比剜他的心还要残酷。
“赵叔，这可怎么办？”李烟丧着眉眼抽泣着。
“有赵叔在，这就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你们的天我顶着，这事先别告诉*。”赵汉满眸虔诚。
“可是妈妈这个病，会越来越严重，到最后会连我们俩都不认识了。”
“我陪她，你放心，从今往后她在哪我就在哪。”赵汉并不只是安慰李烟，他已经有了提前内退的打算。
“可是……”
李烟还想再说些什么，赵汉便折身回到大厅等候区去找坐在那里的杨清，而杨清也已隐约感觉到自己的问题，神情落寞。
“走……”
赵汉拉起杨清的手，毫不犹豫往门外走去，不顾众人的眼光。
“老赵，你这是要干嘛？”杨清眉眼间尽是尴尬。
“回家拿户口本，还有两个小时下班，还来得及？”赵汉当然不会再顾什么礼义廉耻，人情世故，他只要他的杨清好就够了。
李烟跟在身后听到赵汉说要拿户口本，心花怒放，难以自抑地兴奋，拍手叫到:“赵叔，真爷们!”
“烟儿，开车，带我和*回家拿户口本结婚去。”赵汉一边走一边拉着身后的杨清，就像拉着他的全世界。
“好嘞……”
“老赵，这次当真没了变数？”杨清双眸莹莹泪花，这一纸婚书终于等来了。
“这次再有变，我下辈子变成猪。”赵汉原本的犹豫被这一张诊断书击碎，他再没有心力顾及任何东西。
“恭喜二位，我今天可是延时十分钟下班可你们办的结婚证，二位可要幸福!”结婚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满脸真诚。
“会的，谢谢您！”赵汉和杨清相看微笑，双眸生花，这马拉松终于跑到了终点拿到了荣誉证书。
当然后来杨清也披上了婚纱和穿着燕尾服的赵汉在人生的下半场走上了婚礼的红毯，接受世人的祝福，是必须被祝福的。
李烟也在婚礼当天叫了赵汉一声:“爸!”，这一家总算是圆满了。
后来的日子里，赵汉寸步不离守护杨清，直到她离开人世为止。
备注:整部故事都以纪实为主，略有改动，在那个年代的确会因为过分善良和过于在乎礼节导致某些悲剧，现实中赵汉的原身其实是没有能够和杨清结婚，因为李同死后，杨清便也查出了癌症晚期，不久就离开了人世，赵汉始终都是孤独一个人。本部结尾为了考虑到大家的阅读意见和感受，强行给了一个和的结局，我怕有刀片飞来，还希望大家不要有急刹车的错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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