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所在的那所军校,有一个领导不简单,有很深的城府,总能把各色人玩在鼓掌,让人还干生闷气,有话说不出。不过,有一件事儿却让他栽了面子,让人看了热闹,直呼过瘾解馋。
事情用一句话说完就是,他想把在京打工的侄女嫁给自己的秘书,好让侄女攀上高枝,跳出农门转换身份过上好日子。而他的秘书是一个更有心机更鸡贼的人,和这位领导漂亮独生女儿谈上了恋爱,二人斗法玩心眼儿,最终却是秘书大胜、领导一地鸡毛,一败涂地。
这是学院当年单身楼最离奇最狗血的一个爱情故事,堪比好莱坞大片。在那五光十色的单身楼爱情故事里,这是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个故事,以至于学院的人多年见面以后,一直在反复讨论谈论的话题。
当年学校的光棍们找对象除了在外面找,校园内还有两个地方是找对象的重要场所,一个图书馆,一个试制工厂。这两个单位里面女人多,大部分是 女干部和随军家属,也有几个未婚女孩子。她们都是关系户,某个领导的侄女外甥女或者亲戚邻居的女儿,不是关系户进不来,也呆不下去。
别小看这些女孩子,尽管她们来自全国各地的农村,文化不高,初来时一身粗衣,有点憨实不灵光,没几年,她们摇身一变就能变成军嫂,也许转过年来成为你上司的家属,让你见面不得不放下架子问好。
说这话一点也不危言耸听。这些女孩子在学校呆几年,和单身楼的那位干部对上眼,恋爱结婚生子,随军进京。老公没几年就能当上处长或教研室主任,甚至学院机关领导,过几年就是你直接领导,这种现象司空见惯。这些女孩子和干部谈恋爱了,而后利用自己的关系,把男朋友留京或留校,实现双赢,一样的风光无限。
图书馆有位叫小月的姑娘,来自淝水之畔,她也是一个农村孩子、长得一般朝上的面相,不难看,也不丑;不苗条,也不胖。是个放在人堆里找不到,仔细照也很快能认出来的那种人。不过,小月的后台关系厉害,一般人不知道,是院机关的一位重量级的领导。
小月的叔叔叫余某嵘,原来给总部一位领导当秘书,在大机关摸爬滚打十几年,啥事儿都见过,很有心机,城府太深。他一直在部队干部部门,就像地方的组织部、人事处,玩人是专业对口。学院的干部大部分不喜欢这样的空降干部,嘴皮利索,玩心眼精明,就是不干实事儿,甚至不干人事,老爱琢磨别人,让你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掉进坑里。大家表面上称他领导,很客气,转过脸来叫老余,甚至骂他。
老余这种大机关混的时间长了,一身的毛病。说起理论来一套套,对社情了解不是太多,对于基层的事儿把不准脉,接不上茬,像羊群里跑来一头驴的感觉,有点儿格格不入。
老余跟着领导,孙子一样精心伺候好多年,后来职务高了,领导决定下放,换一个年轻人当秘书。领导精心挑选,把他放到军队某电影制片厂。给领导当秘书就有这样好的福利,职务高,进步快,不跟领导还能给你找个好位置。
那个电影厂是个老单位,精英很多,关系户也特多,是一个名利双收的好单位,积压的领导就很多。许多领导比他大好几岁甚至十几岁,一直原地踏步。他一来,把大家全压住了,而且又那么年轻。许多人对他的到来不感冒,又没办法,谁叫人家后台过硬,是从总部领导身边来的。
要说这人真不争气。过去当秘书,是管好自己,伺候好领导。现在当了领导,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只要夹着尾巴干几年,蹭蹭就上去了,很快就能弄个相当一级的大领导。这人不知道是不懂规矩,还是不在乎什么规矩。他有个坏毛病,其实这个毛病男人都有,就是喜欢美女。他那种喜欢不是爱慕,不是崇拜,而是直截了当,毫不避讳。到任后天天找刚毕业的年轻女演员谈心,一谈就是半天,在屋里嘀嘀咕咕,高一声低一声的,笑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再出来就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哥呀妹呀的兄妹关系,让别人酸掉牙。电影制片厂那种单位本来就是大醋缸,天天都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韵事,他这样一搅合,单位可乱了套,几个演戏名气不大,作风名气大的女演员和他都非同一般的关系。
老余身材矮胖,在那里落个雅号,比吴牙签要好听一些,女演员们私下叫他“余奶嘴”。这人在电影制片厂群众意见很大。院领导几次找他谈话,给他提醒,他根本不在乎,也不当回事儿。此时,他原来跟着的那位领导正红火,走上总部正职领导岗位,一个电影制片厂的厂长那能搬得动他。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依然我行我素,干干啥照样干啥,谁也没脾气。
后来换了一位女厂长,那是五六十年代家喻户晓的明星,以演二妹子出名。她对老余的作为极其气愤,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直接找到天子第一号领导告状。领导一听羊群里跑进来一只狼,而且又是在美女堆里,让很多人感到担心,又让很多人感到恶心,怕吃他的剩饭残羹。大领导一句话,立马将老余撤职查办,据说当天制片厂一片欢腾,放鞭炮庆祝胜利。
老余被贬职,成为编外人员,就像一条咸鱼一样被挂起来。过了几年,大领导退休,他跟着的那位领导东山再起,把他调到这所学校当副政委。不久军校进行编制体制改革,规格原地提升,有他的后台老板在上面操作,他轻而易主的挤掉几个竞争者,当了政治机关一把手,赚了一个肥缺,提了一职。
小月来找老余,本来是准备当兵的。老余刚咸鱼翻身,不敢乱来。听从图书馆馆长的劝说,把小月放到图书馆。目的很明确,女孩子在合适的时候找个干部做对象,然后随军进京,安居乐业,对小月这个女孩子来说,不失为一条绝佳的出路。
要不说有人是领导肚里的蛔虫。这馆长一句话算是说到领导心里去来。此时,老余心里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有一个年轻干部叫小朱,是在某卫星发射基地来学校短期培训。他也是淝水之畔人,和老余是一个县的老乡。在一次活动中和老余认识了,算是搭上关系,开始公关活动。小朱不想回基地,那里太偏远艰苦,他想留京或留校,老余是最能实现愿望的领导。政治部主管干部,在学员队留下一个干部,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老余看看小朱掂的两瓶茅台酒,还有两条中华烟,面无表情地问:“想留校?”
小朱有点害怕,嘴里应:“是。”
“有对象没有?”
小朱犹豫一下,说没有。其实他有对象。他这人是狡兔三窟,办事儿早谋划退路。在老家县城他有个对象,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他想万一在基地干不下去了,转业回老家有退路。后来到学院学习,他又认识了一位研究生。便梦想着和研究生成家后,他可以从基地调回来,也多一条不错的退路。
老余把侄女小月叫过来,对小朱说:“这是我侄女小月。”
小朱多聪明,马上明白老余的意思了。要想留京,得娶小月姑娘,这就是条件交换。然后老余说:“把酒掂回去,给你们队长送过去。他爱喝两口,以后你的事儿好说话。”
小朱脑子里翻江倒海。小月无论和家里的女同学比,还是研究生比,相貌和家庭条件都不占一点优势。但是,找小月做老婆可以不回基地,留在京城安家落户。这一点好处,那两位姑娘给不了。小朱脑子转了360个弯,笑笑,算是默认了。
小朱留校了,搬进单身楼。他最初是在学员队,干了几个月,后来想去机关,他想去院务部的营房处或者运输处。他喜欢这两个处的干部的牛气冲天的劲儿,除了干部处,其他任何单位也比不了。小朱现在在老余面前很吃香,小朱会来事儿,有人的场合叫领导,没人的时候叫叔叔。
小朱整天带着小月在校区转悠,大家都以为他们是恋爱关系。有时候小月也在单身楼小朱的宿舍,很晚也不回去。大家知道他们是恋爱关系,也就默认了。青年男女被大家肯定了恋爱关系,干啥事儿都是正常现象。其实,谁也说不出不让小月在单身楼的理由,就是他俩不是恋人关系,在一起又碍谁的事儿了。单身楼的干部都很宽容大度,有时候他们很羡慕嫉妒,只怪自己没有办法追到姑娘。
老余对小朱提出的要求不敢怠慢,很快把他调到机关。不过不是院务部,而是政治部的部办。这个位置就是为老余服务的秘书岗位,尽管名义上没有明确叫秘书,职责和作用都是秘书的角色。还有一层意思没有明说,小朱心里却很清楚,老余这是把自己看管起来了,一举一动都在他势力范围,小朱没有机会改变,只能老老实实按照老余的意思生活。
小朱成了老余家的常客,对老余的家人熟悉的不得了,也就出来了不得的事儿。老余有个漂亮老婆,生了独生闺女,貌如天仙。闺女那年上了研究生,正是谈情说爱的大好季节。看到小朱人才一表,又是老爹的秘书,就动了心。两人眉来眼去的,好不甜蜜。老余的妻子也喜欢小朱,人长得帅,又会来事儿,嘴也像抹了蜜,这秘书和女婿几乎划等号,天经地义的事儿,没啥可说的。
老余知道这事儿,可高兴不起来。原来,他原来跟的那位领导喜欢自己的女儿,说好要领导的小儿子娶老余的女儿。老余也答应把女儿许配给他。可是那小子在南方一个市里任职,不知道什么原因,几年了这事儿一直没办。后来他才知道,这人在市里当个头头,身边的美女太多了,愿意为他进贡美女的部下也太多了,早把老余这姑娘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
老余想让小朱当侄女女婿,让侄女高攀解决户口工作问题,没想到这小子相当驸马。老余觉得这小子太过分了,把他骂了一顿,宣布不准和女儿来往,不听话立马把他调到偏远基地。小朱哪敢不听话,立马和老余闺女断绝来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很绝情的神色。老余的姑娘心里生气,对小朱不满,对父母不满,对一切都不满,一赌气找了一个韩国小伙,远走他乡去了国外。
小朱知道了情况,不动声色,按部就班的上下班。他现在是铁了心不想要小月,嘴上却打死也不敢说。说出来得罪老余没有好下场,说不定找个借口就把人开了。关键还是落个不仗义不忠心的名声,到哪里都不好混。要说这小子聪明点子多哪,他把小月甩掉,又不担责任,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接手的下家。
从此后,每天晚饭,小朱就把小月叫过去,又叫来一帮光棍哥们,在一起吃饭喝酒。小朱的那帮小兄弟,有人知道小月和小朱的关系,也知道小月和老余的关系。他们对小月非常客气,众星捧月一般爱护她。这帮光棍知道,老余管干部,自己提升进步调动,以后肯定求老余。通过小月传话办事儿,省事儿省力省钱,只不过现在多说几句无本钱的奉承话而已。
也有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的光棍,他们看到小月是个姑娘,亦是莫名激动,说话语无伦次,总想表现自己。营房处的小魏就是其中一个。小魏身材瘦小,精灵古怪,像《渡江侦察记》里国军的情报处长。可就是这样一个机灵的人,还在机关工作,愣是不知道小月和老余的关系。
小魏追求小月,办法简单粗糙。趁酒后一起行走,在深夜无人处抱住小月,想霸王硬上弓。小月心里没有小魏,小月也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水性杨花的姑娘,呵斥小魏说:“你不要乱来,我叔是老余。”
小魏现在是精虫上脑,根本听不进去。不在乎的说:“老余有啥了不起,大不了让我转业,老子正不想干哪。”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害怕,松开手走了。
第二天,小月和老余说了,老余很生气,要立即处理小魏,让他转业回家。小魏事后也害怕,就找自己的领导出面说情。老余没办法,暂时把这事儿搁小了。老余可不是豁达大度的人,这笔账他记着哪。到了年底,还是让小魏转业了,实现了小魏的意愿。
从出了这事儿后,小朱就给那些光棍朋友明说,小月不是我对象,她是老余的侄女,我是受命照顾她。你们以后注意一点,不能学小魏,一点战术动作没有,霸王硬上弓,早晚要出事儿。
小朱说的多了,有些人心里明白了。过了几天,有一个本科班的学员跳出来,对小月发动攻势。又是送花,又是吃饭,愣是把小月的心打动了。小月现在也知道小朱的心思了,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有她,之所以对她好,完全是看着老余的面子。小月也不敢对老余说这事儿,也想找机会再寻找一个喜欢自己的小伙,这样就是两人看对了眼,找对了人,你情我愿,很快结婚。
那学员婚后留京工作,以后怎么样就不知道了。小朱可高兴了,他的心病解决了,又给老余一个天大的面子。小朱破例封一个大红包给他们两口子,又当伴郎又当送客,像亲妹子出嫁那样操办婚礼。
老余心里有数,嘴上也说不出来。毕竟,侄女嫁出去了,又是一名干部,只不过以后截留一个留京名额,把他留下来不去基地就行了。
小朱甩掉老家的对象,和那位研究生结婚成家。许多人都说,小朱这家伙水平真高,别看不动声色,把老余玩了滴溜溜转。自己留京工作达到目的,又没有娶老余的侄女,这才是玩人的高手,小狐狸把老猎人给戏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