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那一年我六岁,还没有去上学,坐在家门口的树下乘凉。九月的阳光从绿叶的缝隙里洒了下来,形成流漫陆离的光网,似乎在编织着人生的梦。我的三叔与小叔来了,见我无聊,便微笑着对我说:“我俩划船去西高巷碾米,你在这里无事,带你出去玩玩,好吗?”
“好的,西高巷在哪里?”我连忙问道。
我的小叔用手指了指东面说:“过了邹庄便到了。”
我听了后,马上站起来跟着他俩走。他俩走在前面特别开心,有说有笑,很快便来到了码头。我站在码头上看着他俩把一袋袋稻谷搬上小船,真想上去帮忙,却因为年纪太小反而会帮倒忙。
河面是平静的,河面上映着他俩的身影,这身影显得高大,现在回忆起来,给我的内心带来慰籍。阳光如丝绢般洒在河面上,洒在码头上,给这情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他俩划着船,我坐在船头看着两岸的景色,高高的河岸上长满了青草,秋虫在草丛中唧唧的鸣叫。船朝着东面驶去,在平静的河面上划出一道道涟漪,涟漪向岸边漾去,最后消失在水面上。小船驶过了一座狭窄的石桥,来到了开阔的水面上,在石桥边有一棵粗壮的枣树,有两个小男孩正用碎石掷枣子,石子恰好掷在水面上发出的声响引起了我的注意。
小船向前驶了一段距离,我便回过头去望了望村庄,村庄朝着远处离去,渐渐模糊。在这时,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是崭新的,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一切都充满新鲜感,我的内心因此产生一种喜悦的气息。
一望无际的田野呈现出丰收的气息,洁白的云在河面上飘曳,自由自在,河岸边无人工雕琢的痕迹,岩石与柳树紧紧傍依着河水,明有而悦目。在这一段河边,没有道路通往那里,因而行人寥寥。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那里对于那些离群索居的孤独的沉思者来说,就是绝佳的场所。
船驶过了那里,便来到了一个村庄,村庄上有一些村民坐在树荫下乘凉,他们正谈论着一些所谓的“大事”,为此争论不休。小孩子在场上做着游戏,欢快的吆喝声让我感到了一股和谐的气息。在河面上有一座小桥,桥已经被绿色覆盖,有一对情侣正在桥上,他俩搂在一起,亲热无比。村庄、树林、小桥及农田,一应俱全,在河水的滋养下,无不丰饶秀美。
过了这一秀丽的村庄便到了碾米的加工点,在那里有个码头,码头旁边有一个收费处,再往前面便是加工的车间。在那里我记不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也记不得加工点的模样。
很快,我们又回到了自己的村庄,船停靠在岸边。三叔与小叔扛着米往房子里走去,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小船上,非常孤独,却没有一点害怕。在当时,我趴在船舷上看见河面上的我的影子,便产生了好奇,越看越觉得神奇。我想把水面上的幻象破坏,于是伸出手抓向水面上的影子。因为我的手太短了,没有抓到水面上的人影,我便把身体往前移去,手离水面仅剩一点。这时,我看到水面上的影子向我轻蔑一笑,我便有点恼怒,再向前移动,一下子,整个人便坠入河中。
我坠入河中后,人便往下坠去,我没有任何挣扎,任凭河水将我吞没。我的双眼张着,刚开始时看到的是光明;越往下坠,这光明便模糊不清,再往下便是黑暗的深渊。
生与死只有一次,沉入黑暗的深渊便是死亡,而光明则是生命的象征。生命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是无比重要的,是公平的,也只有一次。有的人的生命重于泰山,必然有人轻于鸿毛,但无论如何,都不要轻易放弃生命。正当我坠入黑暗的深渊时,我便觉得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服,将我从水下拉了上来,让我再一次呼吸到清鲜的空气,让我再一次见到了光明。
原来,我的二位叔叔来到船上,见不到我的身影,便往河面上一看,见我正在缓缓下沉,便毫不犹豫地伸出援助之手,将我从黑暗的深渊拉了起来。血浓于水的亲情,永远是最真实的、感人至深的。
魏国锋
2023.0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