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初,我所在的阳泉矿务局工程处材料科,有了人事变动。李春忠科长升迁为工程处经营副处长,兼任总经济师。他在材料科的原职务材料业务副科长,由范庆荣接任。
范庆荣提升了副科长,高兴的不得了,请我们到饭店去吃了顿饭。他也搬到李春忠科长原来的办公室去办公了。二三类材料计划的两个办公室,留给我和吕千林、崔保平三个人。
我们仨人很能合的来。但是办公室还是得分开,我单独占了一个办公室,保平和吕千林占了一个屋。我接手了范庆荣原来手里的工作。
新上任的范科长,也还能与人为善。我与他在工作上的相互协调都没有问题。
五月初的一天上午,我刚刚送走几个要材料的同行,就迎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他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是推销小电器的。我看了他带的样品,质量还行。但是库存还很多,而且当地就能买到。我留了他的联系方式,便于以后需要时联系。记下他的名字叫彭德龙,是江苏省扬中电器厂的推销员。年轻人没有马上走,而是很为难的看着我。我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他告诉我说,他住在太原的湖滨旅馆,今天坐火车到阳泉来,在公交车上,让小偷把钱包给偷了,现在身上一点钱也没有了。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我的同情心油然而生。我问他说需要多少钱可以解困?他说:“我回到太原,要拍电报跟家里要钱,在款汇来之前的几天里,还得生活。所以,需要三四十块钱,才能接上茬。”
我想了一下说:“你等我一会。”然后我照直去了科里的财务室。
我们科里管财务的人叫郝玉珍。我和她说了一下情况,然后我说要借40块钱。我写好借条,给了郝玉珍。我平时是管她叫大姐的,关系也非常好。但是,这时候,她却出于好意的提醒我,她说:“不是大姐不借给你,是你要借给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大姐不支持你这样做。现在的人,有多少诚信可言呢?社会是很复杂的,到处都是骗子。40块钱是你一个月的工资。你最好回绝了他,就说借不到钱。”
我对郝玉珍说:“不是他开口跟我借钱。是我觉得他确实是遇到难处了,这里又没有他认识的人。要是谁也不肯帮他,那他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人都会有遇到难处的时候,谁不是在困难的时候,盼望能有人伸手帮一把呢。”
这时候又有到财务室里的人,他们听到我们的对话,也是不赞成我的人多。有两个年纪大的提料员,就说:“小武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你这样很容易上当受骗。你怎么知道他说的就是真的。”
我说:“凭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年轻人是正在困难之中,他需要得到别人帮助。我也是经常外出的人,怎么等袖手不管呢?”
他们几位还要劝我,郝玉珍也没有给我拿钱的意思。这时我就不高兴了。我说:“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我的事情我做主。又不是让你们拿钱。我现在借钱,是遇到特殊困难了,开工资时扣我的就行了,与你们有什么关系?”我又说:“我知道你们是怕我上当受骗。这种情况,即便是上了当,我也认了。现在只能按照我自己认为对的去做。”
他们看到我动了气,都不吱声了。我在财务借了40块钱,回到办公室。交给那个年轻人时,他也挺意外的。他千谢万谢的很激动。毕竟我们互不相识。他要给我打借条,我说不用。我说:“这样的经济救助,只能靠彼此的信任。诚信比什么都重要。借条是没有用处的。”
他也说:“是的是的。我打电话让家里把这40元,直接给你汇过来。”
我把他送下了楼,送到大门口,握手告别。
几天以后,我收到了他归还回来的40元钱,也收到了彭德龙的感谢信,说我是雪中送炭。我也给他回了简短的信:“举手之劳,不必在意。”
后来,彭德龙又来过两次信,意思是说,欢迎有机会到扬中做客之类,我也没有再回他。
直到国庆节的时候,科里有了一桩大差事。要去南方好几个地方,办很多的事情。科长王汉卿主张让我去。我和荣荣商量时,她也要去。这样我就带着荣荣去出差。一路连办公事带游玩,武汉、南京、无锡、镇江、苏州、上海、杭州等地,走了近一个月。
因为路过扬中,我就去他们那里看了看。杨中是镇江边上,长江中间的一个岛,面积还不小。水上人家,鱼米之乡。那时候的通讯联络不方便,没有提前通知到他。所以我到扬中的时候,他正好在外地,没有见到面。但是他的大哥,十分热情的接待了我。好茶好饭款待。当他听说我是带妻子出来的,把她留在了镇江的时候,他就说他要厂里负担了荣荣的旅途费用。我与他们没有业务关系,所以就同意了。我又在他们那里买了两把藤椅。是物美价廉的上等货。我让他们,一把托运到阳泉,一把托运到灵石老家。
后来听说,藤椅托运到灵石以后,我父亲让我二姐夫赶了一个毛驴车,到灵石车站去取货。他们把藤椅放在平车上,老爸坐在藤椅上,毛驴拉着平车,二姐夫赶着毛驴,从灵石县的水头火车站到马和村,三十多里的行程,一路上的行人,那回头率百分之百。
彭德龙没有见到。我离开扬中、镇江,继续着公私兼顾的旅程。
这趟差事,涉及到许多求援任务。有矿用轴承,有通讯电缆、电力电缆、铠装电缆,有矿用防爆开关,有绞车钢丝绳,有塑料制品,有绝缘材料,有劳动保护用品等等。具体的行程,以前专门写过,就不再细说。
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是,我和荣荣到了上海,我们直接就去了位于西藏路的红旗招待所。那里有阳泉矿务局的固定包房。我们刚到,就接到我岳父写给我的信。他知道我们会去那里住。信的内容是让我赶紧办完事,尽快回去。说是工程处机关在调工资。材料科给了很少的指标。他说:“人在人情在。调资是大事,你一定快点回来。”
我和荣荣好不容易一起出来,工作任务也还很多。所以不可能马上回去。我们按照原计划,该干嘛干嘛,仅在杭州就住了八天,没有听从岳父的召唤。
回到阳泉以后,岳父他高兴的告诉我说:“想不到觉为你的人缘那么的好。科里调资开会,无记名投票,参加会议的总共44个人,有39个人投了你的票。我原来还替你担心呢。写信想让你早点回来。没有想到你不在场的情况下,会有那么多人投票给你。”
岳父显然对这一结果是十分满意的。我听了他的情况介绍,也对这一个结果感觉到很有成就感。
非常感谢那些曾经的同事们、朋友们,感谢他们给我的这份信任和厚爱。感谢这份厚重的,发至内心的认可和友情。谢谢他们。祝福他们。
武觉为写于
2021年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