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卿心君悦
《连环套》,张爱玲代表作之一,以悲剧主人公霓喜为线索,用连续不断的错误认知与选择,构成了可致使一生凄凉收尾的“连环套”。
每一次选择,都是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下一个选择往往会受到上一个选择的影响,环环相扣。一旦某一个环节出现了“偏差”,很容易一步一步地踏入“无尽深渊”。
做出选择的人,大多都是自己,最终推动错误“持续”发展的人,自然也是自己。一次错误,可能尤可补救,若是自己成为了错误中的“套中人”,那结局往往就会难以想象了,而张爱玲笔下的霓喜,正是其中之一“恰巧”的例子。
“从生物学家的观点看来,赛姆生太太(霓喜,该称呼源于她第三任“丈夫”)曾经结婚多次,可是从律师的观点看来,她始终未曾出嫁。”
这是张爱玲在《连环套》开篇时,对作品中主人公霓喜一生婚姻情况极具概括性的总结。从这段描述中来看,霓喜的婚姻历经坎坷与波澜,十分不幸。然而纵观整部作品再来评价的话,她的不幸,可能又并不值得“同情”,毕竟在多数人看来“自作自受”的悲剧虽然“可悲”,但往往又带有“可恨”意味的。
当然作品中霓喜并不知道这些,她还是希望可以获取身边人“同情”的,尤其是对她童年那些“黑色”的不堪回忆,这种颜色是她的一个忌讳,在她看来代表着“贫穷与磨折”。
但是她所需要的同情,又并不是基于可怜之上的,为此她有时也会替它进行伪装,这或许是出于虚荣,也或许是对于过去的一种逃避,不能正视不就是一种怯弱的逃避吗?
为了逃避进行了伪装,为了伪装不得不去说谎,说谎是为了误导他人,可最终很容易误了自己。忘记了自己究竟是处于幻想中还是身在现实里,这就是无形之中添加给自己的一个“套”,而这个套又很容易被自己或现实戳穿。
就像晚年的霓喜提起自己皮肤为何还能保持光润时,说是因为小时候她吃了珍珠粉,可她又说了自己童年时代是极其艰苦的,似乎是自相矛盾的,就是被自己戳穿的例子,正像张爱玲在作品中写到的:
“‘话又说回来了’的时候,偶尔也会迎头撞上了事实。”
当然也像她离开第一任“丈夫”雅赫雅时,发现自己以为逃离的过去,但是从未逃离一样,这就是谎言被现实戳穿的一个例子,张爱玲在作品中对此的描述:
“霓喜忽然疑心她还是从前的她,中间的十二年等于没有过”。
霓喜和雅赫雅如何走到一起的呢?从作品的描述中来看,在此之前,她确实是值得同情的,幼年在养母家遭受着虐待(从她对孩子们讲的一些“凶残的古典”中可以察觉),到十四岁的时候,又被养母以一百二十元的价格卖给在香港开绸缎店的印度商人——雅赫雅。
虽说这个过程是悲痛的,但好在离开幼年的生活环境又算是一种庆幸。关于雅赫雅的出身,用霓喜的话来说:“笑掉人大牙罢了”。可实际上雅赫雅独自从印度来到香港,白手起家,也着实令人钦佩,只不过霓喜在与雅赫雅生活的十二年,一点一点的已经发生着变化。
她对这段感情存有两大遗憾,一是“零花钱与自尊心”,也就是尊重;二是名正言顺的婚姻,对于这两点,霓喜也自我总结出了一个因果*
“你就忘不了我的出身,你就忘不了我是你买的”
她认为,他不娶她的原因是因为过去出身的问题,不能获取他及身边人的尊重,毕竟在店中的伙计们也只称她为“楼上”或“二姑”。
对于这两点,在作品中雅赫雅也给予了一定的答复。一方面他虽没有给予她大量的首饰与额外的花销,但是并没有亏待她的吃与穿,另一方面他原本也想正式娶她为妻的,只不过:
“后来见她人才出众,也想把她当作正头妻看待,又因她脾气不好,只怕越扶越醉,仗着是他太太,上头上脸的,便不敢透出这层意思。久而久之,看穿了霓喜的为人,更把这心来淡了。”
但是霓喜没有想到这些,她始终坚定着自己的认知,为了获取尊重,从而采取了极端的方式:
“唯一的维持她自尊心的方法便是随时随地的调情——在色情的圈子里她是个强者,一出了那范围,她便是人家脚底下的泥。”
她开始给自己设定了又一个“套”:用姿色与自身的“手段”赢取他人“尊重”,得到婚姻,从而获取更好的生活。
为此霓喜开始了情感放纵之路:
- 勾搭店中的“三房客”。
- 在梅腊妮师太间接的促成下,与外国官“米耳先生”有着暧昧。
- 调戏雅赫雅的表弟发利斯•佛拉以及同春堂的伙计崔玉铭。
尤其是与米耳先生产生暧昧后,更让她错误的以为自己凭借姿色与手段可以与“米耳先生那样会拿官架子的人”平起平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认为自己也算是个有身份的太太,甚至还认为:
“她既会应酬米耳先生,怎见得她应酬不了雅赫雅结识的那些买卖人?久后他方才知道她也是个臂膀。”
这正是进入“套中”的表现,想要逃避幼年的“黑色”阴影,不愿正视而产生了自卑,在自卑之下又错误的寻求了解脱之法。若能接受过去怎会自卑,若不自卑的安分生活,未必不能获取婚姻。
这样能获取他人尊重吗?往往只能适得其反。尊重的基础是自重,若不自重,又怎会获取他人的尊重。以此来获取婚姻,那更属于无稽之谈,婚姻追求的是感情的忠贞,反其道而行的结局,只会自食恶果。最终在梅腊妮师太两次“挑拨”下,她与雅赫雅感情告一段落。
霓喜这段悲剧的启示:△对过去的错误处理
阿德勒说:“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对于霓喜来说她确实算是一个不幸的女人,童年的遭遇给她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这也是导致她后续错误的源头之一。
在整部作品中,她一直在为疗愈“过去”而努力,只不过真能的疗愈方式是接受,而她选择的是逃避。若可以真正的接受,或许她会多一份踏实,少一分浮躁,结局未必不会圆满。童年也好,过去也罢,幸运与不幸与“塞翁失马”是异曲同工的,重要还是看自己的处理。
△对婚姻的错误认知
婚姻是爱情的延续,而不应作为改变命运的寄托。生活的美好,完全可以由自己拼搏努力而获取,否则若以婚姻为媒介不劳而获的获取物质享受,很容易导致婚姻与生活皆一场空。
婚姻与生活,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诚然不幸的婚姻很容易导致不幸的生活,但是好的婚姻并不是以好的生活为衡量标准的,生活无法替代感情,婚姻也不是获取好生活的工具,否则很容易出现张爱玲《倾城之恋》中白流苏与范柳原逆转结局之前的悲剧。
△对尊重的错误理解
尊重看似是他人给予的,实际上却是由自己获取的。以谄媚、奉承甚至姿色为代价获取他人的认可,这换不来他人的尊重。
尤其是部分女人,错误的认为众多男人的围绕,可以取得一定的“尊重”,就像《倾城之恋》中白流苏起初的想法:“得不到异性的爱,也就得不到同性的尊重”,可实际上得到的未必是尊重,只是各有所需的暧昧而已,尤其是部分婚后的女人更应注意,以此获取所谓的男人“尊重”,其实只是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振保选择与王娇蕊接近的目的相同:“一个任性的有夫之妇是最自由的妇人,他用不着对她负任何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