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儿子,分别来自不同的家庭,但他们确确实实是血亲关系。
父亲、母亲已是古稀老人,儿子也过了不惑之年。
40多年来,儿子不曾见过母亲,母亲生下儿子后再也没回来过。他是跟着奶奶在乡下长大的,从小没有母爱,父爱也少得可怜。父亲还有一个家,但他不怪他们,每次见到父亲就问:“俺妈在哪呢?俺就想见一次,哪怕她不认我。”时间长了,他也渐渐长大,他不再问。
父亲何尝不想啊。40多年来,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但他发誓要找到她。
五年前,父亲那个家的女人走了,儿女都成了家。
父亲回到了老家。老家也没有亲人了,只有这个不被法律承认却是老一代乡邻皆知的亲生儿子。但儿子不嫌弃他。
父亲会吹悠扬的长笛,儿子所见到的父亲,总是沉默寡言,空下来就在村口老槐树下的石凳上独自摆弄那支有年头的长笛。儿子不懂怎么吹笛,但听得出父亲吹的笛音里凄凉委婉,如诉如泣。
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父亲要儿子陪着去城里一趟。儿子以为父亲又要参加笛子演奏,大家都知道父亲的笛子吹得好,经常有一些演出邀请他参加。七十多岁的人了,儿子应该陪着他,让父亲开心。
出发那天,父亲穿着一套非常合身的西装,难得一见还系上红色领带,还在他带回来的那个旧皮箱里翻了半天,找出了一本发黄的笔记本和一包皱巴巴红纸包裹的纸质材料,连同长笛一起小心翼翼地放进黑色的旧皮包。
一路上,儿子几次想帮父亲拎包,但父亲就是不让,紧紧地抓在手里,贴在胸前。
来到一个电视台,父亲说:“你在后台等着,我要去直播间。”脸上的神态欣喜又紧张。儿子觉得自己猜准了,便摇摇头笑着对父亲说:“别紧张。”
45年前,宁从部队退伍后被安排在西部某地一个锅炉厂当工人。在部队时,宁得到一位老班长的真传,学会了吹长笛,而且既能独奏,也能伴奏,小有名气。这个特长使他进厂不久就被选调进了工厂文艺宣传队。
同时进宣传队的静,是由工厂直接从内地学校招来的百灵鸟,虽然长相一般,但有一副清脆的好嗓子,人也长得斯文,谈吐不俗。
很快,笛子伴奏《永远和你在一起》,宁演奏,静演唱,成了文艺宣传队保留节目,宁与静也被厂里工人叫做“金童玉女”。一个是经过部队锻炼的帅小伙,一个是歌声甜美的百灵鸟。只可惜宁在老家有一门包办的婚姻。
日久生情,经常在一起演出的“金童玉女”无法抗拒来自相互的吸引,他们不顾一切地相恋了,而且不久,静发现自己*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宁想着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离婚,再与静光明正当地在一起。可那个包办的女人既不同意离婚,也不让宁过好日子,千里迢迢来到厂里大吵大闹。最终,宁被工厂开除。静也身败名裂。
但宁和静不后悔,发誓要爱一辈子,他们要生下这个孩子。失去了工作的宁带着身怀六甲的静来到老家,不久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还没满月,静就被父母派人来找强行接回了家。两个人痛不欲生,五内俱焚,但犯了错的人没有任何办法。静被迫离开了自己所爱的人,离开了还没满月的儿子。
从此,宁和静天各一方,谁也不知道对方在哪儿,这一家人就再也没见面。
后来,迫于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静成了家。一切过往都在心里碾压,一切都随岁月流淌,这是命运的捉弄,锥心的痛,也只能隐忍。
这是一档“寻亲”节目。岁月蹉跎,饱经沧桑,当年两个爱得死去活来的年轻人,还能再相遇吗?
后来的一幕,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节目展示了父亲珍藏着母亲含泪写给父亲的信件和黑白相片。他只有一个愿望,要尽快找到她。
经过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多方努力,当年迫于无奈分离了45年的一家人,终于在这个特殊的舞台上再次相遇。儿子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潸然泪下 ,奔向母亲的怀抱……
父亲说:“静,我现在可以带你走,我要和你在一起,余生在一起,死后葬在一起。”声音低沉却很坚定。
儿子说:“妈,我要孝顺您,为您和爸养老!”
母亲说:“我的儿子,我的爱人,我对不起你们,我也一直想念着你们。现在我心无牵挂,我愿意和你们在一起。”平静而又深情。
在场的人情不自禁地流下感动的泪水,以最热烈的掌声祝福历尽苦难的一家人。
这45年的痛,只有亲历者能感受,却难以用语言来表达。人们不禁感叹:人世间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作者简介
积健为雄,又名雲石翁。赏彩练飞虹,游湛蓝大海,作诗文会友,写人生故事。出版《穿越时空的呓语》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