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告白
许随把创可贴递过去,周京泽接过来揣兜里,看她:”吃饭了吗?”
“没有。”许随脑子有点怔,下意识地说了这两个字。
周京泽点头,嗓音嘶哑:“那陪我吃点。”
“啊,好。”许随应道,同时在心里跟胡茜茜默念了三个对不起。
周京泽插着兜向前走,许随注意到他尾指勾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隐隐透着药酒。周京泽朝前走了几步,见人没跟上来,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许随立刻跟上去,她很想问“伤严不严重”之类的话,但是他今晚气压比较低,而且她以什么立场问?想到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两人带来到一家饺子店,店快要打烊了,老板娘站在锅前,打了个呵欠,一整晚的水蒸汽把她的眼睛熏得通红。
“小周,你来了啊?”老板娘笑着打招呼。
“是,今天生意怎么样?” 周京泽问。
老板娘揉了一下眼睛说道“今天挺好的,天一冷,点外卖的也多了起来,还有点忙不过来”,周京泽单手插兜,笑着说:“辛苦。”
周京泽抬手朝不远处指了一下,让她去坐着。许随坐下来,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桌子,然后看过去。
周京泽站在那里,跟老板娘开口:“两碗水饺。”
===告白 第13节===
周京泽点完之后坐到她对面骨骼清晰分明的手轻轻地扣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许随又不太会说话,尴尬在两人当中蔓延开来。
老板娘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随即又用骨碟盛了两个茶叶蛋送到桌前,声音爽朗:“要打烊了,送你们的。”
“谢谢。”周京泽礼貌开口。
一碗满当当的饺子盛到许随面前,她拿着一小瓶调料,跟不要钱似的往里倒了很多醋。周京泽见状挑眉:”这么能吃酸?”
“调下味。”许随解释。
“你可以试试,”许随开口,笑道,“但是你加一点就好。”
毕竟她这个不是寻常人的吃法,一般人的胃抗不住。周京泽听她的建议加了一点醋,果然,食欲好了一点。
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吃东西,许随看出他心情不佳,脑子里竭力搜索她网上看过的笑话和一些梗。
“考你几个问题,”许随睁着眼睛看他,语气认真,“为什么游泳比赛中青蛙输给了狗?”
周京泽:?
“因为青蛙用蛙泳犯规。”
周京扯了一下嘴角,许随不气馁,继续问道:“为什么小王一边刷假牙,可以同时悠闲地吹口哨?”
周京泽:?
许随的脸颊的梨涡浮现:“因为他刷的是假牙!”
……
周京泽结完账走出店门,小吃街上的人早已消失,他插着兜前走,许随低着头一直在想,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啊?明明很好笑啊。
许随想到什么,追上周京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那我必须拿出我的必*技”
“什么?”周京泽回头。
许随今天穿的是一件卫衣,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帽子戴上了,胳膊缩在衣袖里,睁大眼,手指扒拉着下眼睑冲他做了个鬼脸。
可她眼睛大又干净,穿的又是白色卫衣,一点震慑力又没有。
奶凶又可爱。
“你在干什么?”周京泽扬了扬眉毛。
“在扮演鬼,不像吗?”许随眼神茫然。
“什么鬼。”
“开心鬼。”许随回答。
这个回答让周京泽忍不住笑了,他的胸腔震颤,气息都收不住,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意义的笑容,不是的机械地牵动嘴角那种。
许随费力把自己的胳膊从衣服上扒拉下来,她似自言自语道:“你终于笑了。”
他终于开心了。
许随和周京泽别以后快步走回学校,回到寝室推开门,1017跑了出来钻到她脚下。许随没空搭理橘猫,开口冲躺在床上的胡茜茜抱歉:“西西不好意思,有点事耽误了。”
“没事,辛苦你啦。”
许随洗完澡,上床后摸出手机,发现收到一条短信。
zjz发来的:【今晚谢谢。】
许随在对话框里编辑出“不客气”又觉得太官方了,删除,重新发了一条:【没事,你到了吗?”】
手里紧握着的手机屏幕在两分钟后重新亮起来,zjz:【到了,刚洗完澡。】
许随嘴角翘起,慎重地回复:【那晚安。】
许随一夜好眠,对比她的好心情,胡茜茜最近的心情就显得不那么好了。盛南洲打过几次电话过来,无一被她忽视。
他托人来送零食几次也无效,统统被胡茜西拒之门外。
许随和胡茜西一起去校外买奶茶的时候试探性地问她是不是不准备原凉盛南洲了,大小姐回复:【打死也不原谅,他这次太过分了。】
盛南洲平时没少挤兑胡茜茜,这次他知道自己真的有点过了,但胡茜西不接他电话,人也见不到,所以他求着周京泽借请大家吃饭的名义。让许随把胡茜茜带出来,再当面跟他道歉。
周京泽同意了,顺便踹了他一脚:“平时就叫你少欺负她。”
“是是,周爷,不——舅舅我错了。”盛南洲作下跪状。
周京泽坐在椅子上,倾身捞过桌上的手机给许随发消息,教她骗人。
-
胡茜西听到许随说周京泽赢了一个飞行比赛拿了奖金要请大家吃饭的时候,半信半疑:“才大一呢,飞什么行!”
“直升机飞行,他……不是有私照吗?”许随一时语塞,还好临时想了个理由。
“好呗,盛南洲不来吧。”胡茜茜正用修剪手指甲。
许随按照周京泽教她的,说谎一一要看着西西的眼睛她才会信,于是她逼自己直视大小姐,假淡定道:“不来。”
胡茜西最后答应去吃饭。
周三傍晚,许随和胡茜西按照周京泽给的地址,来到市里一家欧洲酒店,一进门,打学着红领结服务员迎了上来,领着他们刷卡乘电梯,两人一路来到23楼。
电梯门打开,繁复花纹手工进口地毯直铺脚下,琉璃暖灯悬在中间,许随同胡茜茜往前走,她看了下周边进出的人士,他们的穿着打扮显示贵气与不俗。
她心里忽然感慨周京泽是真的家境优越,人又出色,她与他差距也是真切的。
两人来到2309 包厢号,胡茜西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中间摆了个她喜欢的慕斯蛋糕,还有她想揍一拳的盛南洲。
胡茜茜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想去扭打许随,喊道:“好啊,许随你还学会骗人了。”
“我——”许随想躲,下意识地跑到了周京泽后面。
周京泽眼神禁止,冷不妨地出声:“我教的。”
“行了,”周京泽双手插兜,然后偏头看向身后的许随,“陪我下去买包烟。”
周京泽这是把空间留给两人的意思,许随明白过来,跟着他下了楼。
两人来到楼下便利店,冷风阵阵,周京泽进去买了一包烟,在前台结账的时候,许随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39.8。”穿着橙色马甲的服务员说道。
周京泽掏钱的动作一动,瞥向那微微发红的耳尖,懒散地笑了一下,“给她来份关东煮。”
许随站在原地正要摆手拒绝,周京泽转身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机匣发出“啪”一声,同时经过她,一句低沉的声音震在耳边。
“想吃什么自己点,小朋友。”
周京泽出去抽烟,许随坐在便利店的吧台里吃关东煮,她点了两串丸子,一串海带,一根火腿,还有别的小零食,坐在那里把它吃完了。
一边吃一边偷偷看向玻璃窗外不远处抽着烟的男人。
许随吃完以后,周京泽抬手让她出来。在许随走到他面前,他及时地踩灭了烟头,看了一眼时间:
“差不多了,上去吧。”
两人再次乘着电梯上楼,凑巧的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许随站在前面一点,周京泽站在坐手边,他倚在墙面上,头靠在上面,喉结缓缓地上下滚动着,莫名勾人。
“你觉得他们会和好吗?”许随问道。
电梯显示屏显示到了11楼,周京泽正要开口回答时,“嘭”地一声,电梯呈震动式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啪”地一声,电梯灯灭了,里面黑得不见底。漆黑将人的恐惧和陌生感一点一点放大。
没想到万年一遇的电梯故障被他们遇见了,许随心里有点慌,她下意识地回头,却看不到周京泽在哪里。
“周京泽?”
许随只叫了两遍,没有听到应答后,她竭力维持心底的慌乱,立刻按响电话警铃。电警铃电话那边有了回应,许随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你好,这里是电梯出现故障了,麻烦尽快派人过来。”
“你好,可以问一下具体位置吗?”维修人员问道。
“f栋11楼,”许随声音努力平稳,似想到什么,“麻烦快点过来。”
通完话后,许随摸黑走到电梯后面,她拿着手机,屏幕信号一格,电量为3。许随借着屏幕丁点的光亮看过去。
发现周京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角落里,他闭上眼,睫毛颤动,额头有豆大的汗留出来。
许随心一紧,蹲在他面前,推了推他的胳膊:“周京泽。”
周京泽费力地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回去靠在墙上。他感觉自己像一块在海里不断被破下沉的海绵,无力而恐惧。
他想起那个潮湿的阁楼,阴暗的蜘蛛爬来爬去,窒息感上来,像是脖子被人扼住,呼吸一寸寸别被夺走。他挣扎着逃离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许随蹲在一旁,看见周京泽喘不上气来,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额头的汗沾湿的他漆黑的睫毛,脸色苍白。
她高中和周京泽同班的时候,听人说过他有幽闭恐惧症,她还以为是玩笑,原来是真的。
看周京泽那么难受,一丝心心疼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许随的心揪成一团,不是之前的爱慕情愫,而是她很想做点什么缓解一下他现在的痛苦。
如果可以,她想代替他承受这些痛苦。
许随犹豫了一下,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开口:“不要怕。”
周京泽紧闭着双眼,感觉自己堕入无边的黑暗里,似集装箱沉入深海中,四周封闭,任由海水渗进来,把喉,嘴,鼻,一点点溺去。
黑暗中,有人抓住自己的手腕,温暖一点一点传过来,像羽毛,似阳光,他清楚地听见了一句温柔的声音不停地重复:
“不要怕。”
周京泽费力地睁开眼皮,眼前出现一张线条柔和的脸颊,漆黑干净的瞳孔里独映着他的脸,似黑夜里抓到浮木。
他顺着那只手,反过来,慢慢往下移,宽大的掌心贴了过去,彷佛熨帖着彼此的血管,厚茧摩挲着柔嫩的掌心,掌心在一瞬间相扣起来。
第16章 告白 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维修人员在十分钟后迅速赶来,一束强照灯射进来的时候,两人彷佛大梦初醒般自觉地松开手,周京泽挨着墙根站起来,抬手挡住刺眼的光,声音无比嘶哑:
“我去下洗手间。”
许随则上了二十三楼找胡茜西他们,推开门,两人已经坐在那斗了二十分钟嘴了。胡茜西见许随来了,立刻不好意思起来,岔开话题:“随随,快吃饭,你们再不来,菜就要凉啦。”
“对了,我舅舅呢。”胡茜西问道。
盛南洲手机刚好有信息进来,他看了一眼:“他说他有事先走了,帐已经结了,让我们吃。”
===告白 第14节===
“盛南洲你抠不抠,怎么赔礼道歉还得我舅舅出钱?”胡茜茜嗤他。
盛南洲恬不知耻地回答:“还不是因为我爸疼我。”
许随在想,像周京泽这样家世背景好,人又有天赋,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偶尔轻狂肆意的人。
人前桀骜不羁,身上有一种年轻人特有的蓬勃叫嚣的体质,但实际上谦逊又稳重,会跟饺子铺的老板娘说“辛苦了”,会注意到天气凉了女生不能喝冷的牛奶,也总是在朋友聚餐时悄无声息地结好帐。
这样的一个人,被赐予很多爱的都不奇怪,怎么会得幽闭恐惧症呢?
许随又想起了他一个人住在琥珀巷,那栋很大但不会经常亮起来的房子。
“宝贝,你在想什么?”胡茜西伸出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许随回神,拿去桌边的果汁喝了一口掩饰,笑道:“在想你们终于和好了。”
周京泽消失了整整一个星期,或者说是消失在许随的世界里。许随每天会翻好几次他的微信朋友圈,但他什么也发,最新的一条动态还三个月前。
许随偶尔会从胡茜茜的话语里捕捉周京泽的零星相关,比如“听说盛南洲在飞行技术理论考试考倒数第二,舅舅却拿了第一”,“今天居然有个男的跟周京泽表白!”
通常许随都是一边喂猫,一边静静地听着。
周末,许随给盛言加上完课后正赶着要走,恰好盛南洲敲门进来,说道:“这周不用去学校排练了,一会儿直接去京泽家,他家也有琴房,你过去也方便。”
“好。”许随应道。
许随给盛言加补完课后下楼,发现胡茜茜,大刘他们早已在那等着她。一行人跟着盛南洲一起来到周京泽家。
盛南洲按了两下门,没反应,倒是德牧在院子里发出一声吠叫。盛南洲站在围墙里跳了两下,喊道:“奎爷,去叫你爹起床!”
德牧朝着他们汪汪了两声,用脚划开玻璃门一路跑上楼,噔噔跑上楼了。
周京泽一脸睡眼惺忪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灰色家居服,眼皮耷拉着,神色倦淡,但表情不怎么好看,一副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叫爷的架势。
周京泽缓缓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
“你——”
盛南洲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嘭”地一声门在他面前关上,差点夹到他鼻子,一句“艹”淹没在风中。
五分钟后,周京泽换了一身衣服再次给他们开门。他很随意地洗了把脸,水珠顺着冷硬下鄂往下滴。
”进来吧。”他的声音是刚睡醒的嘶哑,沙沙的。
许随跟在他们身后,她发现,他家的院子很大,二楼还有一个温室花房,但从外面看起来已经空置很久了。
周京泽趿拉着棉拖鞋,领着他们去进去。许随对他家的第一印象就是空,大,单色系家具,黑色沙发。
灰色的自动窗帘拉得紧实,周京泽在客厅里找了好久的遥控器,抬手对着窗帘按了一下,光照进来,风和空气一并涌了进来。
“随便坐。”周京泽冲他们抬了抬下巴。
大刘整个人躺进沙发里,对着周京家家里左摸右摸,语气兴奋:”周爷,你一个人住这大房子也太爽了吧,没人管,还可以开party 。”
周京泽笑了笑,没有接话。
周京泽打开冰箱,大冷天的,从里面拿出一罐冰冻可乐,“嘶拉”一声拉环扯开,被扔到垃圾桶里。他举着可乐罐喝了一口:“想喝什么冰箱里拿。”
“我靠,都是。“大刘凑过去一看,瞪直眼,冰箱里全是饮料,连一个鸡蛋和一根面条都找不到。
“别的没有,就饮料多。”周京泽欠揍地笑。
一周没见他,周京泽好像又恢复了散漫,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状态。酒店那件事似乎已经过去了。
一群人歇了一会儿跟着他上了三楼,周京泽推门进去,声音冷冽:“我让阿姨把琴房打扫了一遍。”
琴房很大,右侧放着一架德国1963年的黑胶唱片机,书架上的唱片种类应有尽有,周京泽独有的大提琴立在那里,练累了可以坐在软沙发上,有游戏机和投影仪。
大刘一把跳在沙发上,上下颠了颠:“我不想练了,我想躺这快活一下。”
“睡吧。”盛南洲抓起毛毯往他身上仍,然后用力按着不让他动弹。
两人立刻扭打在一起,大刘摁着他的头往沙发底下冲,声音含糊不清:“*的,老子一嘴毛!快成猕猴桃了。”
说是要拿冠军,可是他们连个正式歌都没有定。一群人意见不一,要找一个不那么抒情,又不太噪的歌,而且还要适合改变的歌有些难度。
“刀郎怎么样?比较有气势。”盛南洲说道。
周京泽正擦着他的大提琴,闻言抬头看他:“想找抽就直说。”
“王若琳怎么样?”大刘提议他的女神。
胡茜西摇头:“太温柔了。”
一群人提了好几个,包括小众的外国歌谣,以及著名的乐队枪炮与玫瑰,the beatles等都被否了。
“五月天的《倔强》怎么样?虽然传唱度高,但我们是改编,可以玩点不一样的,“许随认真地说道,“而且我们这不是青年歌唱比赛吗?他们就是年轻人喜欢的歌,热血,梦想,青春。”
“我还挺喜欢听的。”许随一句喜欢脱口而出。
周京泽窝在沙发里,手肘撑着下巴,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愣了一下。
说完这句话的许随瞬间后悔,心底暗叫不好,下一秒,盛南洲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语气兴奋地问道:
“许随,五月天诶,还是《倔强》!你怎么知道周少爷喜欢他们的,尤其是这首歌,莫非是你喜欢他,提前做好功课了?”
许随当着两百多号的人逻辑流畅地做过发表,一点也不紧张,她也可以举证这个歌手一点也不小众,喜欢这个组合的人多了去了,就是个概率问题。
可眼下,因为某道视线停留在身上,许随的脑子就跟卡壳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许随紧张起来,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众人屏息期待地看着她,倏忽,一道沉沉的声音打断他们:
“因为是我告诉她的。”
大家换了个方向看过去,包括许随,她不明白周京泽为什么帮她解围。
周京泽的表情太过于无懈可击,一点也不怵大家眼神的压迫,盛南洲最先放弃,说道“好没劲哦”。
许随松了一口气,话题总算过去。
最后大家一致投票同意,定了这首歌。胡茜西打了个响指,指使盛南洲:“哮天,你去找他们的唱片用唱片机放一下,大家听听一起找找感觉。”
盛南洲不喜欢这个称呼,脏话彪在嘴边,但想起两个人又刚和好,最终选择忍辱负重。盛南洲手肘撑在沙发上方,侧身一跳,走到绿窗帘边的唱片架上开始寻找。
周京泽对于音乐的分别按喜好排序分,盛南洲很快找到唱片,将它抽了出来,他拿在手里正要往回走时,一低头,不经意地发现唱片架旁边放着一箱东西。
盛南洲一向好奇心重,他指了指这个箱子:“兄弟,这个是什么?咋还用封条封着,能看不?”
周京泽正低头给大提琴调音,侧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估计是阿姨打扫时收起来废弃的东西,看吧。”
盛南洲得到特赦,找到一把裁纸刀,把箱子划开,往里一看:“哦嚯,不愧是我周爷。”
“什么?我也要看。”大刘走过去。
盛南洲的话引起大家的好奇,一众人都走过去,除了当事人。这一整个箱子,全是盛南洲以前收到的礼物。
有未拆封的香水,限量版手办,足球,情书,手表等之类的礼物,有些礼物他甚至连包装都忘了拆。大刘看花了眼,语气羡慕:“我要是有周爷一拇指的女生缘,老子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
胡茜茜纠正:“不是女性缘,是脸的问题。”
大刘听了更一脸生无可恋,盛南洲在箱子里面扒拉,看见一个包装精美盒子,拿在手里拆开一看,夹在里面的某样东西先掉了下来,而礼物一张唱片。
唱片不稀奇,谁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投其所好,稀奇得是掉在地上的黑色小方盒,盛南洲打开一看,是很普通的指套和一管药膏,已经蒙了尘。
“我服了,这绝逼是我见过最走心的礼物,周京泽你看一眼。”盛南洲说道。
周京泽回头,看到指套和药膏的时候愣了一下,旋即正色道:“看完了吧?过来排练。”
他们看周京泽对比不以为意,只好把东西塞了回去,把它们归置原样。盛南洲站起来,用唱片机放了五月天的歌。
音乐响起来,盛南洲走过去搂住周京泽的肩膀,语气八卦:“那礼物你真想不起来谁送的啊?”
周京泽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他倾身拿着可乐喝了一个,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痞笑,眼睛里压着几分漫不经心和凉薄:
“送我礼物的人那么多,难道我得挨个去想吗?”
“也是,”盛南洲拍了拍他的肩膀,评价道,“渣男。”
音乐用唱片机放出来的音质比较好,明明是悠扬向上的语调,许随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沉默得不行。
这场排练下来,许随并不怎么在状态,甚至在结束后要聚餐时,她假借肚子疼为由提前离开了。
许随坐公交回去的时候,坐在后排,头靠在玻璃窗上,看着外面一路倒退的风景怔怔地发着呆,想起了那年的高中。
高一下半学期,许随刚从小镇上转来天中。新学期第一天,全校每一个班都在大扫除。许随背着书包,穿着一条简单的裙子跟在班主任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新班级。
班上的男女生都在大扫除,有的女生则认真地擦拭着自己的桌子,大家隔了一个学期没见,聊天的有,打闹的有,十分喧闹。
班主任一进门,用戒尺敲了敲桌子道:“安静,这个学期转来一个新同学,从今天起跟我们一起学习,大家欢迎。”
“许随,你做下自我介绍。”班主任把戒尺放下。
高中的许随因为常年喝中药身材浮躁,刚转学来之前又经历了一场水痘,额头,脸颊上还留着一两颗痘痘。
总之,黯淡又无光。
她站上台,语速很快,希望快点结束这场审视:“大家好,我是许随,很开心加入三班。”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班主任指了指前面:“许随,你就坐在第三排,一会儿去教务处领书。”
班主任走后,教室又归于一片热闹中,无人在意许随的到来。能够引起青春期的男生注意的,要么是英语老师穿的裙子有多短,或者新转来的学生有够漂亮。
女生更是了,她们聚在一起讨论新买的指甲油,或者晚自习跟谁去了溜冰场。
一个原先的整体可能不会有排挤,但一时很难融入一个外来的人。
没人在意许随的到来。
许随走向自己座位,拿出纸巾擦了擦桌子,但她没有凳子。许随不知道是原本属于她的凳子被哪位同学拿去踩着擦玻璃了,还是真的缺一张凳子。
许随看了一下四周,没人理她,她同桌也不在。
她走向后面,随便问了一个男生:“你好,哪里有新凳子可以领?”
男生靠在桌子上拿着手机同一群人玩游戏,许随问了三遍,他一直没抬起头来过,视若无睹。
尴尬和局促蔓延,有时候,漠视往往比嘲讽更可怕。
许随刚想转身走,一位拿着拖把拖地的眼镜男一路飞奔过来,喊道“借过借过”,许随躲避不及,小腿被溅了泥点。
许随往后腿,不小心踩中了一个人的球鞋,她慌乱回头,眼前出现一双白色的耐克球鞋,上面赫然留下了脚印。
“对不起。”许随低声道歉。
“没凳子?”头顶想起一道凛冽的含着颗粒感的声音,十分好听。
===告白 第15节===
许随猛然抬头,下午四点,太阳从教学楼的另一边照过来,打在男生立体深邃的五官上,单眼皮,薄唇,利落分明的下鄂线。
他的校服穿得松松垮垮,衣襟敞开,五个手指抓着球,曲着的手指飞快转了一下,当着许随的面,扬手一仍,足球正中最后一排的筐里,很轻地笑了一下。
浑身透着轻狂又肆意的气息。
许随点了点头,他撂下两个字:“等着。”
十分钟后,男生跑到另一栋教学楼,爬上五层拿了一张新凳子给她,额头上沁了一层亮晶晶的汗,喘着粗气。
“谢谢。”许随轻声说。
男生似乎没放在心上,走廊得外有人喊了句:“周京泽,不是说再踢一场足球吗?我他妈等你多久了。”
“来了。”周京泽应道。
周京泽从她身边跑过去,扬起的衣角挨着许随的手背擦了过去,那一刻,许随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薄荷味,以及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后来许随融入这个班级后,将自己看到的以及听到的周京泽渐渐拼凑起来。他个子很高,学习成绩好,是最好的大提琴手,手背有一个嚣张的纹身,喜欢吃薄荷糖,养了一条德牧。
在学校里人缘很好,从来不缺女生的爱慕,经常换女朋友。时而放浪冷淡,但又比同龄人稳重。
许随常常觉得他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许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升旗时会常常用余光看斜后方的男生,直到眼睛发酸。偶尔看见他穿一件简单的灰色卫衣,会在心里偷偷感叹怎么会有人把卫衣穿得这么好看。
期待双周小组换位置,这样又好像离他近了点。
许随一直沉默地喜欢他,无人知晓,直到第二年夏天,她偶尔听班上的女生说起周京泽的生日,在夏至,6月21,是炽夏,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下课出去接水的时候,许随经过走廊,男生们背靠栏杆聊球,还有游戏。
她匆匆经过,在走廊尽头的饮水机停下来,拧开盖子接水。她盯着窗外摇曳的绿色树影发呆。
忽然,一道黑色的影子投在饮水机镜面上,熟悉的薄荷味传来,是周京泽。
许随倏地紧张起来,周京泽拿着一个透明的杯子接水,他微弓着腰,窗户把投进来的日光切成细碎的光斑落在肩头。
他握着杯子,骨节突出来,一点细白,修长干净的手指曲着抵住杯壁,冷水出来,冰雾浸满杯身。
许随在余光中瞥见他那双好看的手指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有的已经破了,有红痕留在上面。
他在接水,指关节延伸的肌腱微微发抖,以致于杯面的水在轻轻摇晃。
他的手指一定很疼。
人走后,冷水溢出杯子,许随盯着上面的小漩涡在想起的班上的人说周京泽练琴经常是练到最后一个才走的。
他生在罗马,有绝对的天分,却仍会努力。
许随看到他练伤的手后,第一次动了心思,想为他做点什么。烈日当头的时候,许随走遍打大街小巷,逛遍商场,磨破了脚跟买到他喜欢的歌手的唱片,指套和药膏则被她藏在了盒子里面。
夏至那天,日头好像比往常更晒一点,蝉鸣琤琮有韵,打开一扇窗,风吹进来,将桌上的白试卷吹得哗哗作响。
下午第二节 课是体育课,许随借口肚子疼请了假。她打算趁所有人不在的时候悄悄把礼物放进周京泽抽屉里。
许随走向后排,拿着礼物,环顾了一下四周,正要把礼物塞进他抽屉里。“嘭”地一声,有人将门踢开,张立强啐了一句:“真他妈热。”
然后他的视线定住,紧接着神色起了变化,语气嘲讽:“哟,小胖妞你也喜欢周少爷啊。”
“可惜了,他喜欢长得漂亮还身材好的,谁会看上你这样的啊哈哈哈哈。”
一群男生此起彼伏地笑起来。羞辱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是被这些处在青春期,以欺负人更乐,不懂尊重为何物的男生议论。
许随垂下眼,拿着礼物的手微微发抖,后背发凉。
一群男生嘲笑得名目张胆,张立强本来是站直的,忽然,被一个力道很冲的足球砸到后背,他瞬间向前踉跄了一下,后面火辣辣的直疼。
张立强沉下脸,抄起旁边的凳子转身就想砸,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慢慢把凳子放下了。
周京泽站在他面前,漆黑如岩石的眼睛把张立强钉在原地,缓缓笑道:
“这样就没意思了。”
张立强从周京泽的话体会到两层意思,一是别做这么跌份的事,二是他的事还轮不到他插手,不然后果自负。
张立强认怂了,同一群人离开了教室。
众人散开,教室里只剩下周京泽和许随两人,他弯腰把球扔进筐里,一步步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绿色的扇叶在头顶缓慢地转着,许随仍觉得心底燥热,掌心已经出了一点汗,他来到她面前,影子在窗边投下来,贴着裤袋的手伸出来,主动去接她手里的礼物。
周京泽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开口:
“谢谢。”
“不客气。”许随怀疑自己当时大脑抽了说出这句话。
说完这句话的许随落荒而逃。其实周京泽从早上开始,桌上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他其实没有必要去接她的礼物。
可他接了,许随开心了很久。
“叮咚”一声,公交站报幕声把许随的思绪拉回,她下了车回到学校,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1017迎了上来,许随摸了一下它,便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她以为自己有点不同,或者说心意被发现了。
但她现在知道,周京泽那样做,是因为教养和骨子里透出对出别人的尊重,仅此而已。
他下午帮她解围,应该也是怕她尴尬吧。
他把礼物收下了,却从没有拆开过,随意地将它丢在了一个箱子里,指套蒙了尘,药膏也早已过期,是温柔也最绝情。
许随想起下午周京泽那句漫不经意,不以为意却透着冷意的话:
“送我礼物的人那么多,难道我得挨个去想吗?”
当初自以为被看见,不过是一场温柔的粉饰。
许随下巴搁在桌上,整个人像被抽断,1017像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情绪,像个毛线球一样蹭在她脚边取暖,使劲往里拱。她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一句话:
我现在有点想放弃了。
其实周京泽没有做错什么,许随送的礼物不过是万千礼物中最普通的一个,可许随就是有点受伤,是喜欢一个人的自尊心在做祟。
许随一连几天都心情都有些平静,不过她维持表面的平静,照常上下课,偶儿被胡茜茜拖去附近的商场逛街,买了好看的衣服会在寝室cos喜欢的电影人物,对着镜子臭美。
看见胡茜西cos卓别林,有一撇胡子都歪到嘴边了,许随捧腹大笑,笑着笑着心里又觉得空空的,有失落划过。
盛南洲作为最爱约局的人,他们这帮人学校离得近,一周至少约一到两三次,许随每次恰好都有正当的理由拒绝。
比如“我有个实验走不开”,又或是“我刚吃完饭,吃不下第二顿了”之类的借口,让人无法得反驳。
周四,一帮人待在学校后街的大排档吃饭,盛南洲看到消息直皱眉:“许随来不了了,说她的猫有点生病,要带它去打针。”
盛南洲熄了手机屏幕,推了推正埋头认真吃小黄鱼的胡茜茜,问道:“我怎么觉着许随最近有点反常?”
胡茜西一副你逗我的表情,盛南洲立马去找支持者,把眼神投向一旁的周京泽。周京泽坐那里,肩膀微低着,手指捏着调羹,有一搭没一搭地盛了一下口汤往嘴里送,气定神闲地回答:
“汤挺好喝的。”
胡茜西拍了拍盛南洲的肩膀:“您多想了,她最近学习压力大吧。”
许随最近去完图书馆闷得发慌的时候,会去学校天台透气。她站在天台上看了一会儿风景,习惯性地看向东北角北航的那个操场。
天气严寒,他们依然日复一日地在训练场上喊着铿锵有力的口号,坚持体能训练。许随穿着一件白色的呢子牛角扣大衣,一阵冷风过镜,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朝掌心呵了一口气。
许随很怕冷,又喜欢吹冬天的冷风,算是一个奇怪的癖好。
她站在栏杆处,搓了一会儿手掌,电话铃声响起,许随点了接听,妈妈在电话那头照例问了一下她的学习以及生活近况。
许随一一作答,妈妈在那边语气温柔:“一一,我给你寄了一箱红心柚,甜得很,你拿去分给室友吃。”
一一是许随的小名,至于红心柚,是她们南方的时令水果,每年冬天,许母都会寄一箱过来。
“好,谢谢妈妈。”许随乖乖应道。
许母照例叮嘱了几句后,便说道:“奶奶在旁边,你跟她说两句。”
换了奶奶接后,许随敏锐地听到了几声压抑的咳嗽,皱眉:“怎么又咳嗽了,奶奶,你衣服穿够了没有?”
“穿够了,是前两天突然降温有些不适应。”奶奶笑眯眯地解释道。
结果许母在一旁戳穿奶奶,小声地嘀咕道:“还不是你奶奶一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熬夜……”
奶奶在那边唠叨地分享着黎映镇发生的事,许随始终脸上带着笑耐心地听她说,到最后叮嘱她要多注意身体。
临电话的时候,奶奶的声音嘶哑但慈祥:“一一,在北方还怕冷吗?还是习惯了。”
许随一怔,用手指戳了戳水泥栏杆上面的霜花,,莫名想到了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答非所问道:
“其实还是有点冷。”
挂完电话后,许随习惯性地点进周京泽的朋友圈,依然是一片空白,拇指点了退出,她随手刷了一下朋友圈。倏地刷到盛南洲发的动态,文字是——托我周爷的福,底下还配了一张图。
是一张在射击场的照片,周京泽穿着军绿色的作训服,单手举着枪,戴着护目镜,侧脸线条流畅且硬朗。
许随移不开眼,她站在天台上,给盛南洲的朋友圈点了个赞。冷风吹来,她往衣领处缩了一下,怕被他看见,又或是怕别人知道什么,拇指按在上面,又取消了点赞。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许随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又矛盾。明明逼着自己不去见他,却又四下关注着有关于他的一切。
逃不开。
许母寄来的快递发的是特快,没两天就寄来了。许随用裁纸刀划开箱子,都分给了室友,剩了两个她想着排练的时候可以带给大家尝一尝。
结果许随在最底部发现了一包东西,她拆开一看,是一双棉织的手套,里面塞了几张钱。
两张一百的,还有好几张皱巴巴地十块,五块的,也有硬币。
一共是三百块。
许随看着手套和钱既想笑又想哭,一下子明白了她奶奶为什么会感冒了。
周末的时候,由于大刘有点事,所以他们把排练时间调到了上午。许随和胡茜西来到周京泽家,是周京泽开的门。
一个星期没见,许随有点紧张,门打开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和他的视线交流,听见一道嘶哑的声音,语气嗤笑:
“你俩是乌龟吗?”
“哼。”胡茜西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他们早已在琴房等着,周京泽困得不行,单手插着兜泡了一杯美式端上楼。
他们的排练的时候需要眼神交流,通常是随着节奏的变化更换乐器,轮到周京泽向许随抬眼示意的时候,她的眼神只是极快地碰了一下,然后低头打鼓。
周京泽察觉到了,什么也没说。
中场休息的时候,盛南洲自我夸赞:“我们这帮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群。”
===告白 第16节===
“没文化也不必这么外露,天造地设指的是情侣。”胡茜西放下贝斯,坐在沙发上指正。
周京泽舌尖顶了一下左脸颊,笑:“是我教子无方。”
大刘看到桌子上许随带来的柚子,开口:“这柚子甜不甜啊?”
“甜的,”许随接话,她看了一圈,问,“有刀吗?我剥给你们尝尝。”
“厨房应该有。”胡茜西说。
许随点了点头,抱着一个柚子下了楼。胡茜茜见许随下去,而周京泽还窝在沙发上玩消消乐,皱眉:“舅舅,你一个主人,还不下去帮忙?”
周京泽只得扔了手机,双手插兜下了楼。
果不其然,许随站在厨房,黑眼珠转来转去在找刀。一道冷淡声音响起:
“在头顶。”
不等许随反应,周京泽走过去,轻松拉开消毒柜,拿出一把水果刀,径直接过她手里的柚子,沿着黄色皮层的顶端开始划刀。
周京泽轻车熟路三两下就把柚子的表皮剥开,苦涩的清香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周京泽人长得高,他低下头,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
他从中取了一瓣红柚,把外衣剥开,指尖沾了一点柚白丝,递给许随。后者接过来,咬了一口。
周京泽拿着刀继续划水果,放到盘子里,冷不丁地问道:“你最近有事?”
“没有。”许随否认。
周京泽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继续把柚子分装到盘子里。许随站在一旁,安静地吃着红柚,嘴唇上沾了一点红色的汁水。
柚子真的很甜,许随鼓着脸颊,吃得认真,像小金鱼。倏忽,一道高瘦的影子笼罩下来,与地面上她的影子缠住。
周京泽站在她面前,手肘撑在她身后的柜子里,打算把水果刀放进消毒柜里。许随因为他猝不及防地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仰起头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冬日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在她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上,上面的的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周京泽瞥见她水润的嘴唇上沾了一点红色的柚子汁,眼神一黯,原本不想说的话这时冒了出来:
“那你是在躲我?”
第17章 告白 其实我高中和你同班
周京泽把柚子端上去的时候,大刘吃了一块,竖起大拇指夸道:“真的好甜,许随你们南方的水果都这么甜的吗?”
“确实甜,而且蜜柚是我们那当地的特产。”许随接话。
排练结束后,一群人各回各家,许随还要跟着盛南洲去他家,给盛言加补课。结果一到他家里,盛姨就拉着她的手一直赞不绝口,原因是盛言加小朋友这次100分制的模拟考中数学考到了81分,英语72。
这对于他以前双门都不及格的分数来说,算是质的进步。
“辛苦你了啊。”盛姨拍拍她的手。
“还好。许随接话,然后进了盛言加的门,一进门,小鬼坐在那里,一副尾巴翘上天的样子。
“上课了,还在这拗造型呢。”许随拿书拍他。
小卷毛笑了一声:“嘿嘿。”
盛言加小朋友难得考出个好成绩,从亲妈那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上课的时候空前配合。许随见小朋友学习的热情空前高涨,给他多加了一套卷子。
“小许老师,我对你的喜欢快要消失了。”盛言加趴在桌子上,苦着一张脸说道。
“但不影响老师对你的喜欢。”许随自然地接话。
小胖子的脸悄悄红了一下,许随看了一眼时间,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去。恰好盛南洲敲门进来,还有周京泽。
他倚在门框上,正低头玩着手机。
盛南洲说道:“许随,留在这里吃个晚饭吧。”
许随刻意没让自己去看那个人,推辞道:“不了,时间还早,我想回去睡一觉。”
盛南洲还想再说点什么,小卷毛坐在那里有些不耐烦:“哥,你烦不烦呀,你们快走吧,我和小许老师有话有说。”
“行,看在你能勉强不磕碜人的成绩上。”盛南洲看了他弟一眼,走的时候还帮他们带了门。
小卷毛坐在地毯上,拿着switch的手柄,正在找遥控器。许随走过去,从沙发缝里拿出卡着的遥控器递给他:
“不会是又要邀请我请你打游戏吧?老师今天有点累。”许随问道。
“当然不是,京泽哥今天答应陪我打游戏,”盛言加伸手去拿置物盒里的两张票,别扭地递过去,神色有丝不自然:“我妈让我感谢你,所以请你看电影。”
“行呀,”许随没去接,开口,“票先放你这,我们到时候直接电影院见。”
“你一定要来啊。”盛言加强调道。
“好好。”许随冲他挥手。
许随走后,周京泽走进来陪小卷毛打游戏。莫名的,周京泽今天心情不怎么好,和盛言加打游戏一点也没放水,反而把盛言加*了好几回,*得小卷毛一滴血也不剩。
意外的,盛言加输了游戏还哼起歌来,周京泽拿出压片糖,拆了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挑眉:“输了还这么开心?”
盛言加想起什么脸红道:“我约小许老师去看电影了。”
周京泽神色不变,把他家坏掉的一个遥控器拆开来修好,他知道小鬼迟早憋不住,果然,下一秒,盛言加的语气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她答应了,我准备那天的时候和她表白!”
周京泽正用螺丝刀扭着小孔,闻言愣神戳了手指一下,他回神冷笑:
“你喜欢小许老师什么?”
盛言加大声回答,小孩子就是这样,表达单纯又直接:“我喜欢小许老师长得好看又温柔,她眼睛很大很漂亮,皮肤白,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还对我特别好,帮我补课……总之,她长得很像我未来的女朋友。”
周京泽嘴里的薄荷糖嚼得嘎嘣作响,糖末抵在舌尖,他毫不留情地打击小胖子:
“小鬼,你毛都还没长齐,连表白的表字都不会写吧,还喜欢,另外,实话告诉你,小许老师对你好帮你补课是收了*的钱,她更不喜欢你这种爱打游戏成绩还不好肥宅。”
盛言加才六年级,他整个人的世界观都崩塌了,小卷毛睁着大眼睛推着周京泽出去,眼眶有点红:“哥哥,你好讨厌我不要你修遥控器了,你出去,你这种人不懂什么叫喜欢。”
周京泽被盛言加推着赶出门,他并没有生气,还笑了,连胸腔都是愉悦的震动。“你这种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这句话他听了无数遍,交往过的女朋友到最后都会扔出这句控诉。
他这样花心又浪荡的人,好像看起来是什么都无所谓。上一任柏瑜月闹脾气跟她说分手,周京泽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反而是柏瑜月听后哭哭啼啼,控诉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也从来没为考虑过他们的未来。
笑话,他自己的未来都不知道在哪。
——
天气预告说周三气温再将个八度,还会下雨。
许随早上从被窝爬起来,冰凉的冷空气钻进毛孔里,天气果然变冷了。许随一向怕冷,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就去上课了,她抱着书本出门的时候,发现走廊栏杆上已经结了一层透明的霜花。
下午恰好没课,她上完课连收拾都懒得就去了电影院了,结果在看清盛言加小朋友站着是谁的时候,她在心底把自己骂了个遍,再怎么也得收拾一下,怎么随便套了羽绒服就出出了,臃肿又不怎么好看。
盛言加本来还在生周京泽的气,可是他妈妈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说必须找一个人陪同,亲哥去网吧打游戏了,只剩下隔壁睡懒觉的京泽哥。
小卷毛只有放下他的自尊心去求周京泽。
“小许老师,你想喝什么?我请客。”盛言加在看见许随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一下。
周京泽哼了一下,意味不明,他走到前台那拿盛言加的电影券去选电影,偏头问道:
“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
“恐怖片。”许随回。
盛言加为了追随喜欢的小许老师,这会儿把自己胆小忘得一干二净,说道:“我也是!”
周京泽把电影券送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拇指很轻地摩挲了一下票面,很轻地笑了一下:“许随,你到底……还有多少意外。”
周京泽选好恐怖电影的三个座位后站在那里,他今天穿了件工装外套,军靴,显得整个人峭拔又刚劲。
前台服务员把票给他的时候一连偷看了他好几眼,满脸笑容地问道:“您的票,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周京泽没什么表情地要了一瓶冰水,盛言加抓起许随的袖子晃了晃,献殷勤:“小许老师,你喜欢吃什么,我请你!”
许随不太喜欢吃零食,她眼神迟疑正要拒绝,周京泽斜睨了紧张兮兮的小鬼一眼,开口:“点吧,不然这小鬼要哭出来了。”
最后,许随抱着一份爆米花进场。
电影还有三分钟开始,盛言加坐在最中间,许随坐在里面,周京泽坐在靠过道最外面的一个。
周京泽从一坐下来就靠在座位上在玩手机,视线根本没抬起来过。许随垂下眼,又重新打起精神把视线投向屏幕。
电影很快开场,许随很快被剧情吸引,看得专注起来,一点也没分心。这可苦了旁边逞强的盛言加小朋友。
他从一开始就看得后背发凉,却硬逼着自己像个男子汉,努力地睁大眼盯着屏幕。可人一怕什么就来什么。
大屏幕上的女鬼一脸是血,阴着一张脸突然从书桌里爬出来。这一动作吓到了场内的观众,几个女生尖叫起来。
“啊——”
画面逼真又吓人,电影院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盛言加猛地叫出声,他捂住双眼不敢看,当下想要寻求安慰。
盛言加小朋友的头下意识地倒向周京泽一侧,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和小许老师感情升温,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他的头慢慢地倒向了许随那一侧。
就在他的脑袋距离小许老师还有两厘米的时候,一双冷硬的手捏住了他命运的后颈皮。周京泽眼睛直视着屏幕,手却不闲着,直接把盛言加拎回了座位上。
周京泽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却是懒洋洋的:“老实点。”
盛言加感到十分委屈,全程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看完了一部恐怖电影,最后出了一层冷汗。
许随喜欢看恐怖电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的动向,最后电影结束地她还恋恋不舍地拍了照留念。
她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动态,仅自己可见,配文:像做梦。
周京泽双手插在兜里,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就这么喜欢恐怖电影?”
许随紧忙熄灭屏幕,看向站在左侧的男生,轻轻地应了句:“嗯。”
很喜欢。
三个人一起走出影厅,盛言加走在最前面,看到娃娃机里的蜘蛛侠,扒拉着玻璃窗,语气激动:“哥,你快去兑币,我要夹娃娃。”
周京泽只得给这位大爷去兑了一小篮游戏币,小卷毛把篮筐放在一边,对着娃娃机玩得不亦乐乎。
许随站在一边,忽地看向另一边最里的娃娃机,她不自觉地走了过去,站在它面前发呆。倏地,一道黑色的影子投了下来,冷淡的嗓音响起:“想要?”
许随点了点头,语气轻描淡写:“有点儿,小时候爸爸因为工作原因,经常早出晚归,所以他买了一个卷心菜娃娃陪着我。后来他去世了,又因为搬家,那只卷心菜娃娃就丢了。”
“不过我都这么大了,不需要它了。”许随笑着指了指玻璃窗里的卷心菜娃娃。
周京泽没有接话,他把嘴里的烟拿下来,语气吊儿郎当又轻狂:“周爷给你夹。”
===告白 第17节===
结果五分钟后,周京泽为自己的嚣张买了单,他用了十多个币却夹了个寂寞。周京泽掌心的硬币顺着虎口滑向投币口,清了清喉咙:“这次可以。”
娃娃机的钩子勾着卷心菜的肚子缓缓移向出口,两个人的眼神期待,许随的眼神兴奋:“它好像要出来了。”
结果“咻”地一声,娃娃机又掉了回去。
空气一阵沉默,周京泽在尴尬中自得地开口:“我去兑个币。”
两分钟后,周京泽拎着一篮硬币去而复返,他站在娃娃机面前神情淡定地投币,屡战,屡败。
这时,旁边来了一对情侣,男生轻而易举地花了两个币夹到了一个娃娃,女生雀跃地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语气兴奋:“老公,你真棒!”
“还想玩吗?”
“想。”
许随站在周京泽左侧,在隔壁情侣旁若无人地亲昵和亲热中,感到了一丝不自在。她的脖颈有一丝痒,然后微微泛红。
周京泽叼着一根烟,拿出打英雄联盟的姿态全身心备战,忽地,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头,对上一双澄澈的眼睛。
“要不算了吧。”许随语气商量。
周京泽盯着眼前的娃娃机,冷笑:“我还不信这个邪了。”
最后周京泽足足用了一百多个游戏币,却连个屁都没夹到,尽管许随劝了好多回“走吧。这些钱都够在网上买好几个娃娃了”“我真的没有很想要,算了”之类的话,可他依然不为所动。
这该死的胜负欲。
最后,工作人员拖着一袋娃娃过来把它们放进机器里,周京泽本来收手的,这个时候不死心地问地:“多少钱一个?能不能买。”
工作人员一脸标准化的微笑:“不好意思,先生这是非卖品。”
许随忍不住扶额,这也……又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就在这一刻,她在心里原谅了周京泽。管它呢,他确实值得她喜欢,而且,她也没办法控制自己。
喜欢战胜了她的自尊心。
看周京泽不依不挠的架势,许随情急之下拖着他的手臂,冲工作人员弯:“不好意思。”
被许随拖走的周京泽扭头坚持不懈:“你开个价。”
盛言加都在玩别的游戏了,见周京泽和许随往外走也急忙跟了上去。一行人走出电影院大门。
冷风一吹,理智回神,许随才惊觉自己竟然胆子大到还拖着周京泽的手臂,她急忙松手:“不好意思。”
盛言加的一声尖叫打破两人的思绪:“哇,下雪了。”
许随闻言扭头看向正前方,发现到处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像被风吹在半空的蒲公英,她伸出手,薄薄的,凉凉的雪粒子融化在掌心。
竟然下雪了。
在小朋友心里,玩永远最重要,这个时候什么爱情小许老师全被盛言加统统抛在脑后,盛言加大喊一声,语气祈求:“哥!”
盛言加还没说出后半句话,周京泽就知道他想干什么,薄唇里滚出一句简短的话:“二十分钟。”
得到特赦后,盛言加大叫一声如同欢快的鸟儿冲向电影院旁边的院子里。周京泽和许随则坐在拐角处的椅子上等盛言加。
许随坐在椅子上,冷风灌进衣领,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周京泽坐在一旁,手肘撑在大腿上,挑了挑眉:”冷?”
“一点点,南方人。”许随不好意思地皱了皱了鼻子。
许随本身就体寒,一到冬天就手脚发凉,再加上这是京北城,来北方几年了,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在这等着。”周京泽扔下一句话。
五分钟后,周京泽返回,他倾身往许随手里塞了一杯热可可,许随内心感叹于他的细心,轻声开口:“谢谢。”
周京泽扯了一下嘴角:“客气。”
大冷天的,周京泽又买了一罐冰的碳酸饮料,扯开拉环,喝了一口。许随看向浸满冰雾的冷饮,问道:“不冷吗?”
“爽。”周京泽答。
两人又陷入一阵沉默,许随喝了一口热可可,体内的温度回升,她正想找个话题时。周京泽侧头看她,盯着那一抹慢慢恢复红润的嘴唇,问道:
“许随,是不是盛南洲上次的玩笑,还是我哪里做的——”
许随摇摇头,她抒了一口气,尽管握着热可可背身的指尖发抖,她仍抬起头,鼓起勇气直视他:
“其实我高中和你同班。”
第18章 告白 “这种乖乖女,你也喜欢?”……
看周京泽明显愣住的神色,许随睫毛垂下来,自嘲一笑:“不记得也没关系。”
周京泽背靠长椅,微弓着,一条长腿撑在地上,他敛起漫不经心的神色,眯了眯眼回忆,记忆中,班上好像是有这么个女生,穿着宽大的校服,经常低着头,每天早上进教室的时候匆匆从他座位上经过,衣袖偶尔擦过他桌面上的卷子。
他对许随有点印象,但以为跟眼前这个是重名,熟悉感上来,周京泽将眼神移向许随,记忆中那个羞怯,安静的女生与眼前的人渐渐重叠。
“你变化很大,”周京泽会出一句话,骨子里的教养促使他再次开口,“抱歉——”
许随摇摇头,从在大学两人重逢,她已经接受了不被周京泽记得的事实。毕竟他是天子骄子,在学校永远是众星捧月的对象。
她只是一粒黯淡星,太不起眼了。
有些人,就是好命到记不住周围人的名字,却被对方惦记了很久。
周京泽拎起地上的那罐可乐,倾下身,手里擒着的可乐罐碰了一下她握着的热可可,漆黑的眼睛紧锁住她:
“那重新认识一下,嗯?”
“好。”许随听见自己轻轻说道。
——
冬天昼短夜长,时间在上课与乐队紧张的排练中一晃而过,他们这群日渐熟悉,配合也默契起来,一眨眼就来到了圣诞节前夕。
两校联办的文艺晚会比赛时间恰巧定在12月24号,这一天,学校四处洋溢着热闹与欢庆气息。
特别的是,今天刚好也是许随的生日。许随一大早醒来就收到了妈妈和奶奶发来的一个大红包,奶奶还亲自打来电话,无非是让她注意保暖,今天生日拿着红包出去吃顿好的。
许随在走廊上打电话,跟老人家撒娇:“可是奶奶,我只想吃你做的长寿面。”
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好好,等你寒假回来,奶奶天天给你做。”
中午的时候,许随请了两位室友在外面吃饭,梁爽坐在餐厅里,一脸狐疑:“你捡到钱了?”
胡茜茜则搂着许随的脖子开口:“是呀,小妞,今天怎么那么开心?”
“就……可能前两天考试考得比较顺吧。”许随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但许随没想到饭后结账却暴露了自己,服务员拿着账单和银行卡折回,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您好,由于今天是您生日,本次消费可享受餐厅的8.8折,另外本店将会额外赠送你一个蛋糕,许小姐,祝您生日快乐哦。”
许随怔住,服务员走后,两位室友一左一右地掐住她的脖子,大喊:“要死哦,你生日怎么不告诉我们。”
“你们现在不知道了?”许随灵动的眼睛里含着笑意,食指抵在唇边,“但是,嘘,你们陪我吃饭已经很开心啦。”
下午许随和胡茜西赶去北航练习室排练,晚上就开始比赛了。一年一度的两校文艺晚会十分热闹。
周围的嘈杂声不断,后台人挤人,一副混乱的状态,兴是受环境的影响,许随坐在后台化妆的时候,心底有一丝紧张。
可人一怕什么就来什么,一位女生端着两杯咖啡在人满为患的后台穿过,喊道“借过”,不料被旁边正在试衣服的姑娘一撞。
女生手肘一弯,一杯滚烫的咖啡倒了过来,几乎一大半全泼在了许随裤子,白色的衬衫上,身体传来的刺痛让许随下意识地皱眉。
胡茜西正帮许随化着妆,立刻不满道:“搞什么啊?”
两位女生见状连连弯腰道歉,并递过纸巾去。可胡茜西看着许随的表情都替她疼,喊道:“这么大个人你们没看见吗?马上就我们上台了,怎么上?”
许随接过纸巾,将身的咖啡渍擦掉,可身上穿着的白衬衫,彻底毁了。她扯了扯还在发火的胡茜西的袖子,开口:
“我去卫生间洗一下,用烘干机试试看有没有用。”
胡茜西被她乖软的性格给气死,无奈地开口:“能有什么用啊?只能再去借一套衣服了,可这个节骨点谁还还有多余的衣服啊。”
“我有。”一道干脆且有些骄横的语气传来。
众人回过头去,是柏榆月。柏榆月穿着一件紫色的礼服,婷婷袅袅,化了个明艳的妆,她走过来的时候,上挑的眼梢里眼波流转,十分夺目。
“可能尺码不合适,要不要?”柏榆月抱着手臂说道。
胡茜西气急,说道:“你——”
许随伸手拦住胡茜西,直视柏榆月:“我要。”
柏榆月抱着手臂愣了一下,没料到许随会接受她这份“善意”,最后开口:“那过来吧。”
许随跟过去在与她并肩的时候,忽然开口:“谢谢。”
柏榆月听到这句话后,再次开口语气都别扭了,但她不得不端起架子,把沙发上的一架衣服丢给她:“扯平了。”
许随从更衣室出来的的时候,果然,尺码大了,柏榆月生得高挑,骨架又稍大点,她穿上去自然不合适,揪着衣服的领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生怕会走光。
在看到许随换好衣服的时候,胡茜西感到眼前一亮,夸道:“太美了!”
“可是衣服大了,”许随的眼睛在休息室转了一圈,说道,“要是有夹子或者针线就好了。”
许随的视线在休息室内扫来扫去,却猝不及防撞上一双眼睛。师越杰过来给自己的搭档送东西。
他今天着黑西装,佩戴红领结,俊朗又风度翩翩,看见许随后便走了过来,一路引来需许多侧目。
“还顺利吗?”师越杰笑着问道。
他问完之后,注意到许随紧揪着的领子,立刻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师越杰伸手毫不犹豫地将领口的金色胸针取下来,递给许随。
许随摇摇头,后者笑笑,开口:“没关系,它对我来说,只是一枚点缀的胸针,对你来说,是救场的东西。作为你们的师兄,帮忙是应该的,总不能让我当个恶人吧。”
许随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也不再扭捏,大方地接下来:“谢谢师兄,我会还给你的。”
胡茜西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默默地接过胸针将许随脖颈后,松垮的衣领别紧。一番折腾后,他们总算可以顺利上台。
许随落在后面,走出休息室正要去找他们汇合的时候,柏榆月抱着手臂倚在墙边,看了她一眼,开口:
“你还挺幸运的,但你架不住他。”
这个“他”,柏榆月虽未指名道姓,两人都知道是谁。许随性格软,一向好脾气,可这次,她目光坦荡地看着柏榆月,神色清冷:
“谢谢你借衣服给我,但我从来不欠你什么。”
说完这句话,许随挺直背脊,头也不回地与她擦肩得而过,留柏榆月一个人在原地发怔。她从来不欠柏榆月什么。
大学再重逢周京泽,他已经不记得她了。第二次见面,她是他外甥女的室友,第三次见面,他们已经分手了,她没做过任何逾矩的事。
许随走过去与他们汇合,一行人站在幕布后面,主持人在台上正说到“下面要出场的是碳酸心情,这支乐队可是两校友好的象征了……”
===告白 第18节===
“有请他们上场,带来改编版的《倔强》。”
台下立刻响起如潮的掌声,周京泽背着大提琴站在阴影里,他忽地抬头看了一眼许随,在震天响地掌声里夸了一句:“很漂亮。”
虽然许随知道这只是礼貌地夸赞,可她的心还是被挠了一下,痒痒的。她正要开口时,幕布缓缓拉开,许随只得敛起心神准备表演。
盛南洲打了个响指,许随坐在角落里的位置开始打鼓,熟悉的旋律一响,台下立刻欢呼起来。
大刘站在台前,他的音色干净纯粹,随着电吉他的伴奏,唱道: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
那就让我不一样
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我如果对自己妥协
如果对自己说谎
即使别人原谅
我也不能原谅
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疯狂
我就是我自己的神
在我活的地方
台下的人跟着摇臂晃动手里的荧光棒,笑着听他们唱歌。他们把这首曲子改得低缓了一些。胡茜西的电吉他和盛南洲的手风琴一直技术在线的状态。
大刘唱完这句话给了左侧的男生一个眼神,周京泽低下头拉弓,露出一截骨节清晰的手腕,大提琴独特的低沉的声音响起。
周京泽坐在那里,长腿靠着血红的琴身,戴着黑色鸭舌帽,侧脸线条凌厉分明,垂下眼,无比专注。琴声在他长达一分钟的演绎下,把人们带入一个情境。
在那里,森林无边,忽然经历一场大火,四处的鸟儿,林木被烧毁,大家从不同的方向逃窜,一只鸟儿正要往上空飞,被烧断的木头砸断了翅膀,鲜血淋漓。
但是,一阵风起,受伤的鸟儿慢慢试着向上飞,琴声渐渐上扬。周京泽拉到其中一个点的时候,偏头给了许随一个眼神。
眼神在半空中轻轻一碰,许随拿着鼓槌,在半空中转了几圈,冲观众露出一个笑容,立刻敲响架子鼓。鼓声如雨点,如疾风,有力且上扬。
大提琴低沉的声音和架子鼓激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某个卡点上,大刘放开嗓子高唱:
我不怕千万人阻挡
只怕自己投降
台下顿时燥了起来,他们好像看见了重生后的凤凰,以及他们冲上云端的第一流。盛南洲他们很默契,胡茜西不断拨动电吉他的琴弦,将气氛推至最高潮,他们各自看一眼,一起合唱:
我和我骄傲的倔强
我在风中大声地唱
青春是什么,是体内叫嚣生长的蓬勃体质,是躁动,这一刻,台下的观众被感染一起跟唱,尖叫声和掌声淹没了人潮,他们唱道:
这一次为自己疯狂
就这一次我和我的倔强
就这一次让我大声唱
啦啦啦~~
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啦啦啦~~
就这一次我和我的倔强
大刘把麦一扔,欢呼一声,直接跳水到了观众群中,人群中发出欢呼和尖叫,受气氛的感染,盛南洲也忍不住从舞台上跑向观众席跳水。
台下的观众将他们两人抛在半空中,欢呼一阵接过一阵。在一大片金色的碎片和彩带落下中,周京泽放好琴,站起了起来,取下黑色的鸭舌帽,站在舞台中央,他的嘴角上扬,笑容轻狂又肆意,同时右手五指并拢,手掌齐平,举至太阳穴的位置,朝观众席的老师和同学做了一个无比潇洒又帅气的飞行员敬礼。
台下欢呼声愈响,有人在人群中大喊“牛逼”,女生贼哑着嗓子站起来大喊“帅炸了好吗?”
“我靠,那是飞院的周京泽吧,好苏啊啊啊,苏断我的腿!”
“对啊,拉的大提琴也好听,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身边的讨论声不断传来,站在台下而师越杰静静地看着台上的一幕,许随坐在架子鼓后面,一直不自觉地微笑着看向周京泽,眼睛里有光。
全部表演结束后,他们改编的《倔强》毫无悬念地拿到了第一名。他们上台领奖的时候,周京泽没去。
从小到大,周京泽拿过很多奖,每次发言都千篇一律,次数多了,他也懒得上去。
周京泽站在角落里等着他们领完奖一起去聚餐,隔壁班的一个叫秦景的朋友刚好站他旁边。
秦景撞了撞他的肩膀,下巴朝台上的许随位置点了点,语气热络:“哥们,你们队的那妞怪好看的,介绍认识一下呗。”
周京泽低头看手机嚼糖,以为他说的是胡茜西,头也没抬,语气拽得不行:“我外甥女,没戏。”
“不是,”秦景推了推周京泽的手臂,纠正道,“不是,是另一个。”
周京泽按着屏幕的拇指停滞,缓慢抬起头,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许随。
秦景一向喜欢猎艳,他把手机递给周京泽看,絮叨道:“你看学校贴吧都炸了,首页不是在讨论你就是在讨论那妞,有人已经扒出来了,隔壁学校,临床(三)班的许随。”
“你看,帖子全是刚才表演时拍的她照片,全是求联系方式的,主要是她刚在台上太好看了,那妞长得乖巧又好看,软妹打鼓,这谁顶得住啊,刚才她冲台下一笑,我他妈腿都软了,还好我刚才录了她的表演视频。”
周京泽拇指快速向下滑动着贴子,眼底波澜未起,直到秦景给他炫耀录的视频,眼底起了细微的反应。
他刚才在认真演奏,加上站在许随左前方,根本没有注意到许随的表演。在视频里,他看到了不一样的许随。
一束追光打在许随身上,她穿着一条绑脖白色连衣裙坐在那里,乌眸红唇,玉颈香肩,裙摆下的两条腿纤长笔直,乖巧得好看。
鼓槌在许随手里像一支笔,她轻松地挥槌,却敲出激昂的节奏。明明是那么乖巧安静的人,打起架子鼓来却一点都不违和,在她身上有一种宁静的烈度。
可许随拿着棒槌开始转笔,在半空中转了几圈,然会用力地敲向鼓面,露出一个笑容,梨涡浮现,台下立刻燥热起来,视频还录到了秦景聒噪的叫声。
在某一瞬间,周京泽心底的某处被击中了一下,不轻不重,落下一笔,他却形容不出这种感觉。
秦景看他看得入神,再次推了一下他的手臂:“这种乖乖女,你也喜欢?”
周京泽抬头视线落在台上的许随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嘴里薄荷糖没有说话。秦景知道他以往的对象都一个款——胸大腿长又妖艳,坏笑道:
“还是说,你万年只喜欢一种口味?”
第19章 告白 周京泽眯了眯眼:“许随,过来。……
周京泽两个问题都没有回答,低头看着手里的视频,不动声色地给删除了。周京泽手机丢秦景怀里,头也不回地转身扔下一句话:
“走了。”
“哎——”秦景慌乱地接自己的手机,语气焦急,“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要不你就给我介绍……”
周京泽双手插兜不疾不缓来到后台同他们集合,奖拿了,北山滑雪场也有了,盛南洲可谓是春风满面。
在见到周京泽那一刻,盛南洲大喊“京京!”,听到这一亲昵的叫声,他正点着烟,一阵反胃,直接把烟给折断了。
盛南洲一脸兴奋地冲过来,周京泽拿手指着他,语气生冷。直接撂话:
“你试试。”
可盛南洲实在将太开心了了,他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抱住周京泽就想亲,眼看他的脸就要碰上来的时候,周京泽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向后扣,嘴角叼着半截烟,腾出另一只手直接他双手捆住,用力地往后掰。
骨节发出嘎达作响的声音,盛南洲被迫俯下身,接连求饶:“啊——啊——,我错了,周爷,疼疼疼——”
胡茜西笑着走上前,难得替盛南洲求一回情:“饶过他吧舅舅,他手废了,谁买单。”
周京泽笑着松开他的手,说到:“稀奇。”
束缚松开后,盛南洲站直身子,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开口道:“那当然,先吃饭再唱歌,定了红鹤会所。”
“我们先过去了啊,舅舅。”胡茜西抓住盛南洲的手臂同他挥手。
周京泽点了点头,问:“许随呢?”
“哦,她说要还东西给别人,会晚点,舅舅你顺道带她一起过来呗。”胡茜西说道。
“嗯。”
他们走后没多久,许随刚从休息室出来,就碰上了在走廊抽烟的周京泽,他倚在墙边,头颈笔直,他吐了一口烟,喉结上下滚动,白色的烟雾萦绕着修长的指尖上飞腾,火光猩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随看见周京泽,还是一如既往地局促,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她迟疑地问道:“你……在等我吗?”
“嗯。”周京泽把烟掐灭,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慢慢地走向许随。
许随提着一袋东西,还穿着原来白色绑脖连衣裙,莹然如玉,露出很细的锁骨,像两个月牙,她刚卸完妆,没了脂粉气,瞳孔清透,看起来乖巧又清纯。
周京泽看着她露出来白皙的肩膀,拧眉:
“不去把衣服换下来?”
他的眼神一落在许随身上,她就莫名紧张慌乱,说话也不连贯了:“我……原来的衣服脏了,现在去宿舍换过来,你在这先等一下我。”
而且,她穿这种衣服在周京泽面前挺不好意思的,也不自在。一解释完,许随就想跑,就在她跟只兔子一样拔腿就溜时,周京泽站在后面,一抬手,轻而易举地揪住她的马尾,他发出轻微的哂笑声,用很轻的气音开口:
“跑什么?”
许随浑身僵住,不敢动弹,周京泽松开手,走到她面前,脱了身上的外套递给她,眉眼透着漫不经心:
“穿上这个再跑。”
许随下意识地摇头拒绝,可对上周京泽不容拒绝的眼神,她无奈解释:“可是我穿了,你也很冷啊。”
周京泽失笑,语气吊儿郎当地:“周爷叫你穿上就穿上,哪那么多话。”
许随最后只能穿上,却像偷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她匆匆说了句“谢谢”就跑开了。许随跑出大厅,风呼呼地吹过来,她下意识地把脸缩在衣领里,然后闻到了领口淡淡的烟味。
周京泽的外套还带着余温,许随穿在身上,感觉全身犹如带电般,火烧火燎,热气从腰腹那里一路蹿到脖子。
许随跑在风中,一点也不觉得热,她加快了步伐跑回宿舍,潜意识地不想让周京泽等太久。
许随气喘吁吁地跑回宿舍,门被推开地时候,她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喘气,瓷白的脸上蒙了一层细细的汗。
“随随,你回来啦?你刚才在舞台上太漂亮了,台下不知道多少男生蠢蠢欲动呢。”梁爽坐在椅子上听见声响回头。
平复好呼吸后,许随直起腰,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是吗?”
她不怎么关心这个,许随继续开口:“我回来换个衣服。”
许随换好衣服后,重新找了个牛皮纸袋,将衣服小心地叠好装进去,急忙往外走。,门打开,梁爽关切的声音被卷进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