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的女主角之一,海丽娜的戏份颇有些苦情。
在戏剧里,贵族青年狄米特律斯曾经对海丽娜海誓山盟,但转眼就爱上了海丽娜的好友赫米娅,对其极为痴迷,然而海丽娜却迟迟没能从对狄米特律斯的感情抽离,卑微地祈求着他的爱情。
简单来说,如果海丽娜活在21世纪,那大概会上网发帖“男友爱上闺蜜怎么办?急。”
同样,搁在现在,大概会出现高楼帖网友痛骂渣男,劝海丽娜赶紧换人,但是显然,在戏剧里的海丽娜没有这么选。
海丽娜表现出的是对于爱情的极度执著和忠贞。
某种程度上,这种执着是没有意义徒劳之功,当赫米娅告诉她自己要和自己所爱的拉山德一起私奔,以抵抗和狄米特律斯结婚时,她所想到的是把这个消息转告给狄米特律斯——无疑这是个很愚蠢的选择。深恋着狄米特律斯选择追出去寻找赫米娅。于是她也就义无反顾地追出去挽回狄米特律斯,于是两对男女都出现在了仲夏夜的森林,也才有了后来阴差阳错的故事。
因为仙子滴错带有魔法的花汁,阴差阳错拉山德和狄米特律斯两个深爱着赫米娅的男性转眼间都爱上了海丽娜。
海丽娜面对两位男士的夸张的热情的表白,并没有表现出相应的喜悦,相反,她的第一反应是愤怒,觉得是大家合起伙来愚弄她,对于她的赞美她只当做嘲讽。
海丽娜真正和赫米娅表示出自己的愤怒也正是在此刻,她以为这都是赫米娅和两位男士串通好的把戏,感到羞愤交加。
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当狄米特律斯爱上赫米娅时,海丽娜并没有怨恨过赫米娅,而仅仅表现出对其拥有真挚爱情和自己所爱之人的爱慕的羡慕,在她的心中将赫米娅的美丽进一步夸大,甚至不惜想要完全抛弃自我成为赫米娅的样子。
“你称我“美丽”吗?请你把那两个字收回了吧?狄米特律斯爱着你的美丽﹔幸福的美丽啊!你的眼睛是两颗明星,你的甜蜜的声音比之小麦青青、山楂蓓蕾的时节送入牧人耳中的云雀之歌还要动听。疾病是能染人的;唉!要是美貌也能传染的话,美丽的赫米娅,我但愿染上你的美丽:我要用我的耳朵捕获你的声音,用我的眼睛捕获你的睇视,用我的舌头捕获你那柔美的旋律。要是除了狄米特律斯之外,整个世界都是属于我所有,我愿意把一切捐弃,但求化身为你。啊:教给我怎样流转眼波,用怎么一种魔力操纵着狄米特律斯的心?”
海丽娜没有赫米娅美丽吗?并非如此。莎士比亚借助海丽娜的自白表明了海丽娜实际上和赫米娅不相上下,“全雅典大家都认为我和她一样美,但那有什么相干呢,狄米特律斯是不这样认为的。”
典型又生动的女孩心思——因为所爱之人不爱自己,就将自己贬斥的一无是处,而去寻找出他爱的人的百般好来。
很多人会认为海丽娜的执著匪夷所思,作为一个贵族小姐,她敢于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孤身前往森林,即使所爱的男子斥责她、厌弃她,她也在固执地寻求希望。
这的确不是聪明的做法,相较于被爱着的赫米娅,海丽娜显然是十分没有安全感的,也因此表现出了十分的敏感,但或许追求不爱自己的人,本身就是一件很难保全体面的事。
海丽娜勇敢地去追求了自己的爱情,最终莎士比亚也成全了她,让她获得了心上人的爱——虽然是借助“魔法花汁”的力量。
图为1999版电影中的海丽娜和狄米特律斯形象
很久之前我阅读《仲夏夜之梦》的时候,是有点不能理解海丽娜的做法的,抛下诸多苦苦追求变心爱人的回头,怎么看也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但或许爱情本来就不是笔买卖,生活的常态更多是爱而不得,长久的两情相悦更多像是一种彩票。
面对爱情,有人选择体面的放弃,有人选择不顾一切地追逐,终归都是各自的选择,若要怪的话,或许可如海丽娜一般将错归咎于爱情本身:“爱情是不用眼睛而用心灵看着的,因此生着翅膀的丘匹德常被描成盲目;而且爱情的判断全然没有理性,光有翅膀,不生眼睛,一味表示出卤莽的急躁,因此爱神便据说是一个孩儿,因为在选择方面他常会弄错。正如顽皮的孩子惯爱发假誓一样,司爱情的小儿也到处赌着口不应心的咒。”
海丽娜并不难被理解,她就是千千万万人的缩影——毕竟,或许疯狂、偏执、不体面,才是人们寻求被爱的一种现实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