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掌柜准备续弦,他让玉书带着阿姨去做衣服,过几天挑个好日子,请几个好友,就把事情办了。
过了些日子,夏掌柜应邀去酒馆喝酒,吴掌柜已经等候多时。他埋怨夏掌柜,续弦也不打个招呼,理应备礼前去祝贺才是。
夏掌柜谢过他的好意,但知他话里有话,让他不要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吴掌柜说之前跟夏掌柜抬价收山货,结果赔了不少钱,现在手里那点闲钱是不敢乱动了,如果夏掌柜能不计前嫌,他想入股,一起赚钱。
夏掌柜也不推辞,有钱大家挣最好不过,痛快地答应了。吴掌柜高兴地眯起了眼睛,敬了夏掌柜一杯。
一口酒还没下肚,夏掌柜就看到对面桌子坐了一个人,气宇轩昂,却是满面愁容,一人独酌,满怀苦闷。夏掌柜猜他身世不凡,定是遇到了难事,吴掌柜附和了两句,又说事不关己,不用替别人发愁。
这位先生,这些日子一直抱着一个包袱,在各家货栈门前转悠,但又都是在门前观望,从不进门。
他来到春和盛,传杰正在洒水,他问先生是出货还是进货,但这位先生依旧是不理不睬,观望之后转头又去别家了。夏掌柜让传杰不用管他,但他还是多看了这位先生几眼。
夏掌柜跟传杰说了吴掌柜入股的事,传杰挺高兴,少了个竞争对手。他看到那位先生还在外面转悠,就请掌柜的看,夏掌柜说昨天就在酒馆见过他,这人不简单,一定是遇到难事了,他让传杰去请,想跟这位先生聊聊。
来到客厅,两人各自报了字号,分别落座。先生问夏掌柜为何找他,夏掌柜直言不讳,问他是不是落了难。
先生面露难色,但还是说出了始末。他姓佟,是旗人,满洲正黄旗,父亲是前朝遗老,因参与复国,被捕入狱。前些日子,京城传来消息,如果使钱打通关系,可以免除*身之祸。但家里的家当都被卖光了,没有钱,这才想起了家里珍藏的老山参,用它抵押换钱,或许可以救出父亲。但父亲又视此物参如之宝,死也不能出售,因此陷入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夏掌柜不相信一颗山参能值那么多钱,但佟先生说,这棵山参是贡品,本是无价之宝,如果放在前朝,随意买卖,可是要*头的。
夏掌柜听到这里,来了兴趣,他想看看这棵山参。佟先生很不放心地看了传杰一眼,夏掌柜心领神会,支开了传杰。传杰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照办。
传杰走后,佟先生小心翼翼地拿出包袱,一个精致的木盒里,果然放着一棵山参。夏掌柜只看了一眼,就站起身来,他掏出放大镜,仔细地观看了起来。
山参讲究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棵山参确实可以称得上无价之宝。
夏掌柜两眼放光,问佟先生怎么打算。佟先生只说抵押两千块大洋,押期半年,到期赎回,本息翻倍。如果到期不赎,东西就不要了,如果提前还贷,本息照付。
夏掌柜听得热血沸腾,但转念又压下了,他要再看看,毕竟两千块大洋,也不是个小数目。
夏掌柜仔细看了看,答应了佟先生的抵押。佟先生要求找个中人,立个字据,夏掌柜推荐了吴掌柜,这件事也就成了。
第二天,夏掌柜把传杰叫到后院,他担心昨天让传杰出去,传杰心里会有想法。今天特地叫他过来看看那棵参。
传杰说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掌柜的被假货打了眼。夏掌柜虚荣心作祟,一直说自己看人准,看货更是毒。
他拿出山参,让传杰开开眼。传杰要来掌柜的放大镜,细细地看了起来。当看到参须的时候,他脸色大变,这棵参是假的,他们被人骗了。
夏掌柜根本不信,他自信不可能看走眼。传杰说,自己曾经学过如何辨别真假,有人专门造假参,拿桔梗充数。虽然桔梗没有参颅和参须,但造假的人专门伪造这些粘在桔梗上,眼神不好很难分辨。
夏掌柜听了,不再固执,他拿过山参,仔细辨识,果然如传杰所说,他被骗了。夏掌柜懊悔不已,一辈子玩鹰,今天让鹰啄了眼。
隔天,吴掌柜上门,夏掌柜也不欺瞒,把收了假参的事说了。他让传杰拿参过来,让吴掌柜过目,吴掌柜假装不好意思,毕竟他是这桩买卖的中间人,夏掌柜自然不会怪他,只能自认倒霉。
他让传杰拿来火盆,准备把这棵假参烧掉。传杰心疼,这可是两千块现大洋,但夏掌柜气急败坏,这不是两千块大洋,而是自己被毁的半世英明。
眼看着山参被毁,吴掌柜面目狰狞,他调转枪口,要夏掌柜把他入股的钱还给他,他还想重操旧业。
夏掌柜措手不及,所有的钱他都压倒货上了,哪里还有钱给他,吴掌柜只说他不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传杰看着吴掌柜的背影,哭着哭着就笑开了,夏掌柜会心一笑,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两天后,佟先生跟吴掌柜一起,来赎山参。夏掌柜故作慌张,他说不急用钱,但佟先生却说,他着急赎东西,想提前还贷。
夏掌柜接过佟先生手中的字据,提前还贷可是本息照付,两千的本钱,要还可是四千。佟先生也不含糊,拿出四千块的银票,交给夏掌柜,夏掌柜让传杰去验票。
传杰很快回来了,银票他已经入了账。吴掌柜听了就急眼了,这东西还没还,银票怎么就入账了。
夏掌柜眉开眼笑,既然佟先生付了钱,东西就该归还。传杰拿出山参,夏掌柜交到佟先生手上,完璧归赵。
至此,一出不怀好意的闹剧,被夏掌柜将计就计给破解了。
吴掌柜和佟先生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就这样失败了,两人立马翻脸,吴掌柜垫付了利息,现在面临*,佟先生眼看白忙活一场,气急败坏的走了。
吴掌柜最终还是*了,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墙边,老婆哭着骂他作孽。
夏掌柜虽然打败了吴掌柜,但看着他们一家,眼神中还是有一丝不忍。他告诉传杰,吴掌柜这是咎由自取,如果他不痛下*手,整个元宝镇的生意场就永无宁日。
生意场本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虽不至于你死我活,但尔虞我诈,风谲云诡,却是常态。总有一天,你看惯了生意场的起起伏伏,心也就硬了,面对这样的场面,也就不会如此的多愁善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