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恐怖灵异类型影视题材人气高涨,除了圣丹斯电影节上大放异彩的《遗传厄运》、在东南亚市场上赚得盆满钵满的《撒旦的奴隶》两部电影的片源流向更广阔的市场,光是韩国电视剧就有三部这个类型的作品,按照播出先后顺序分别是朴施厚、宋智孝主演的《可爱恐惧》、崔丹尼、朴恩斌主演的《今天的侦探》,以及金东旭、金材昱领衔OCN水木“建档剧”《客:The Guest》。
三部韩国恐怖灵异电视剧风格各异、作品质量总体一般,但都体现了近些年韩国恐怖灵异类型题材影视创作潮流。
韩国灵异恐怖类型影视作品创作,最早可以追溯到1924年朴金铉导演的《蔷花红莲传》,但并未形成气候。(但不可否认的是,《蔷花红莲传》这个古老的朝鲜恐怖传说是最有群众基础的,1924年首次拍摄后,三十年代、五十年代、七十年代都有同名电影上映,最近的一部是2003年林秀晶、文根英主演的版本)彼时韩国观众还受到儒家文化制约,无法欣赏和接受这一类型。
《蔷花红莲传》1956、1972、2003年版海报
战后韩国电影逐步丰富自身影视类型化创作,1967年权哲辉导演《月下的共同墓地》成为卖座电影,但恐怖灵异类型并没有因此被激活,八十年代随着韩国民主化进程落实外国电影进口自由化新政策,外国影片冲击韩国影视产业,许多影视公司受到冲击*,但电视台支持下的恐怖灵异类型电视剧《故乡的传说》创下高收视率,可见这一类型在韩的群众基础。随着韩国文化审查制度上世纪末被废除,韩国灵异恐怖题材创作在亚洲金融危机中异军突起、突飞猛进。
亚洲金融危机时期,受影响的各国恐怖灵异题材都有长足的发展,从社会心理层面看,经济不景气时期社会各阶层都蓄积了巨大的负面情绪无处排解,切中观众内心深处恐惧者,就很容易获得成功。
亚洲金融危机时期,全球知名度最高的恐怖灵异作品是日本的《午夜凶铃》,韩国则有《鬼铃》。《午夜凶铃》及后续的经典灵异恐怖作品《咒怨》都是发生在开放人际环境中的闭合场所,韩国也是如此。但相比日本创作主体上对恶灵的解读,韩国解读方式中儒家文化的痕迹还是隐隐显现,恶灵的产生大多基于某种违背伦理道德的关系。
而近期的韩国灵异恐怖作品,大多已经放弃了对怨念起源的解读,即便解读也是不再使用九十年代范式的伦理道德。比如韩国热门的恐怖电影《昆池岩》就以韩国的历史为背景,虚构了一个从日本占领时期开始到朴正熙第五共和国军事独裁达到登峰的怨念蓄积过程。而近期的三部连续剧,尤其是最近的一部《客:The Guest》,在立意和手法上几乎摆脱了传统韩国同题材的束缚,与国际上流行的灵异恐怖创作范式一致。
《客:the guest》剧照
九十年代开始,日本掀起的全球灵异恐怖片热潮是主角来到陌生地方、搬迁新居、转到新学校从而进入诅咒领域,国内一度兴起的恐怖小说也到多是采用类似的叙事范式。灵异恐怖根源于人对于未知世界的恐惧,而九十年代的叙事范式则表达的是人内心深处关于陌生环境的不安和焦虑。
随着互联网的全球普及、社交网络的兴起,人与人的差异被互联网做了极大的模糊处理,边界意识和分寸感不再是最大的焦虑来源。处在后次贷危机时代的人们同样经历着长期经济不景气带来的压抑,但表达潜意识恐慌的灵异恐怖,不再像九十年代将恐怖来源归结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无差别*人女鬼,而是指向了“家庭”。
将家庭及亲密关系视为灵异恐怖主要内容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西方恐怖电影的偏好,罗曼·波兰斯基的《罗斯玛丽的婴儿》表现的是被丈夫献祭给撒旦的妻子发现真相的心路历程,尼古拉·罗伊格的《威尼斯移魂》表现的是两个在亲密关系中各自遭遇不幸的人想要获得新开始时被过去和现在的亲密关系所折磨的故事。在电影节上大放异彩的《遗传厄运》、在东南亚票房市场上取得佳绩的《撒旦的奴隶》都表现的是一个被邪教控制的家庭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老房子里住着的恶鬼已经远不如熟悉的亲人展露不为人知一面让人感到恐怖。
《罗斯玛丽的婴儿》、《威尼斯移魂》海报
韩国最近的三部电视剧也将恐怖场景的核心围绕着亲密关系展开。《可爱恐惧》中本应夭折的男主被神婆母亲做手脚和女主角交换命运,命运归位后不得不和女主角在一起才得以长久;《今天的侦探》中红衣女鬼热衷于肢解他人的家庭,蛊惑亲人不认亲,男女主角都深受其害;《客:The Guest》中从东海来的恶鬼朴日图附在人身上后,会驱使人伤害自己的至亲之后自残,双男主通通因恶鬼失去了亲人,剧中所有被恶鬼附身者也都针对亲人作恶……
作为一个善于模仿学习的国家,韩国影视剧近些年一直紧跟国际潮流,取长补短,并在作品中加入自己的文化元素。穆斯林居多的印度尼西亚,在电影《撒旦的奴隶》中表现了阿訇驱鬼的场景,在《客:The Guest》里也能看到跳大神和基督教牧师神父手持十字架撒圣水轮番上阵的架势。焦虑都是一致的:你的亲人不再是你的亲人,他们被附体了,是恶鬼。
遗憾的是,或许是学得匆忙,三部灵异恐怖在观众中激发的回应并不热烈,到底是剧集本身水平发挥的问题还是韩国甚至儒家文化圈尚未感知到对亲密关系的潜在焦虑?恐怕还有待更多的韩国灵异恐怖剧集提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