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李静 张锡坤
“这一切没有结束,我还在等一个结果。”
对于《亲爱的》原型之一吴丽萍来说,弟弟找回来了,但是丢失的24年找不回来了。
1993年,5岁的弟弟吴玉龙被拐卖。16岁的吴丽萍一边打工,一边寻亲,学习武术,深入人贩子窝点。吴丽萍曾到过弟弟被拐卖的地方,弟弟还关注过吴丽萍的微博,俩人多次交集却“擦肩而过”。一直到2017年,警方找到了吴玉龙,姐弟俩相聚。
然而,团圆并不是终点。吴丽萍反复说着相同的话,“找弟弟的时间太久了。警方说,因为案件过了追诉期,无法追究人贩子责任。”现在的吴丽萍正自学法律,“我想当律师,看到人贩子得到应有的惩罚,我还想为跟我同样情况的寻亲家庭提供法律援助。”
寻找弟弟24年,至今未嫁
找回弟弟已经4年,吴丽萍的生活逐渐回归平静,但是过去24年寻找弟弟的岁月却再也回不来了。因为常年在外寻亲,吴丽萍至今单身。
1988年,吴丽萍的弟弟吴玉龙出生在四川省古蔺县皇华镇大坝村,他是吴世禄的第九个孩子。
满月后的吴玉龙,被父母送养到同村的陈加强(化名)家。陈家强一家住在石硪街上,长女两岁时病逝,二女儿体弱多病。吴丽萍说,“当时有人给陈家出主意,说陈家需要一个健康的男孩来把家里的女孩‘带起来’,否则就养不活。另外,我父母也希望弟弟生活能好一点。”
到陈家后不久,陈家就给吴玉龙改了姓,叫陈玉龙。
1990年,陈加强家生了个儿子。1992年,陈加强一家带着玉龙去拍照片。吴丽萍说,“其实他们是准备把我弟卖掉,所以带他去拍照。”玉龙身上没有胎记等特征,所以这张照片成了后来吴丽萍寻找弟弟时的唯一凭证。
1993年,吴丽萍16岁。她记得,3月份的一天,陈加强五弟来到她家,告诉父亲吴世禄:“玉龙不见了!”吴丽萍母亲问起孩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来人说,“昨天,前天,不对,已经有一个星期了。你们别找了,已经出省了。”
吴丽萍说:“弟弟具体是什么时候被卖掉的,我们是不知道的。”但是吴丽萍发现,陈加强一家的行为反常。“我爸爸去找陈加强,他总是避而不见。”
16岁的吴丽萍决定一个人走出四川老家,寻找弟弟。
学武术,深入人贩子窝点
为了寻找弟弟,吴丽萍走过贵州、广东、安徽、浙江、福建等地。
到温州后,吴丽萍顺着线索找到一位老乡的家里。发现家中无人,吴丽萍打算离开,正撞上有人回来。男子掏出一把刀,对着吴丽萍,“当年让你跑了,现在你自己找上门了。”
吴丽萍这才发现,两年前,她曾遇到过这名男子。“当时,我听到他和同伙在聊拐卖儿童妇女的事情,所以我跟着他们想得到一些线索,后来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我就偷偷离开了。”
面对男子举着刀,吴丽萍只好假装顺从,帮对方做饭收拾屋子,还给他打了一盆洗脚水。让对方把脚泡上后,吴丽萍借口上厕所逃跑了。那时正赶上冬天,晚上下着大雨,吴丽萍跑到镇上发现没有车,无奈找到一处废弃的房子躲到天亮。
“一开始,我不知道怎么寻找弟弟,而接近人贩子可能会获得一些线索。但是接近人贩子,难保不落入人贩子手中,那就会暗无天日,我就再也没办法找弟弟了。”所以,吴丽萍就到河南学了半年武术。吴丽萍经历过很多危险,她还凭借自己的身手制服过流氓,还深入人贩子窝点打探过消息。
外出寻亲,需要路费。吴丽萍就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弟弟。每年过年万家团圆的时候,吴丽萍都在寻找弟弟的路上。“寻找弟弟的过程太过曲折。”吴丽萍说。
“弟弟出生的时候是冬天,很冷,我还抱着弟弟在火炉边烤火。”吴丽萍关于弟弟的记忆,只停留在弟弟满月的时候。“弟弟消失了,究竟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这辈子是什么命运?我一直很牵挂,放不下。我必须要找到弟弟,搞清楚真相,拼命查个水落石出。”
弟弟曾是微博好友
一路走来,吴丽萍发现弟弟被拐不是个案,她还遇到很多同在寻亲的“难友”。吴丽萍搜集了很多被拐孩子的信息和人贩子的信息,她将这些信息做成表格,提交给相关部门。她还加入寻亲公益组织,成为一名寻亲志愿者,在寻找弟弟的同时也帮助别人寻亲。
2012年,吴丽萍再次向有关部门反映自己的遭遇。2012年1月3日,公安部有关部门将吴玉龙被拐案件列为督办案件。
2014年,电影《亲爱的》引发公众对于拐卖儿童案件的关注。作为原型之一的吴丽萍,也逐渐被大家了解。
2017年,吴丽萍接到警方电话,称玉龙找到了。原来,玉龙被多次转手,最终到了福建龙岩,并且有了新的名字。令人唏嘘的是,吴丽萍曾经到过这里寻找弟弟,却擦肩而过。
在吴玉龙的记忆里,他一直以为陈加强、李义芳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吴丽萍说,“弟弟还记得陈家养父是怎么背着他去卖给人贩子,又是怎么骗他的。”
吴玉龙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姐姐。吴丽萍说,“为了证明我是他亲姐姐,我就把微博打开给他看,这上面是我找他找了二十多年的痕迹。”没想到,吴玉龙关注过吴丽萍的微博,还转发过她的微博内容。
认亲以后,吴玉龙选择留在福建,有了稳定的工作和家庭。
“1993年,李义芳和陈加强离婚,李义芳带着女儿去寻找玉龙。”这些年,吴丽萍也在寻找李义芳,希望能够得到关于弟弟的线索。一直到2012年,吴丽萍才找到李义芳。但吴丽萍一直没有停下脚步。
“你说这是人间悲剧吧。三个人的人生,甚至更多人的命运都被改变了。”
想当律师,追究人贩子责任,并为寻亲家庭提供法律援助
1993年,玉龙被拐后,父亲吴世禄曾到当地皇华派出所报案,警方登记后让吴世禄回去等消息。后来,他又到石宝镇派出所报案,石宝镇派出所给吴世禄开了一个证明,落款时间为“一九九三年四月三日”。
关于案件的相关资料和这些年外出寻找弟弟的车票,已经有厚厚的一大摞。吴丽萍说,“尽管颠沛流离,这些东西我都保存完好。”
玉龙找到以后,姐弟俩希望将参与拐卖的人贩子团伙绳之以法。警方告知他们,刑事案件的追诉时效最长是20年,拐卖人口案件的追诉时效是10年,而吴玉龙被拐于1993年,该案已过追诉期。
近年来,随着公安部“团圆行动”持续开展,越来越多的寻亲家庭团圆。但在“团圆”之后,很多问题仍然需要进一步解决。
“我个人的生活,我不是很看重,因为已经错过了时间。我坚持了这么多年寻找弟弟,一直围绕着这个事情在转,总要有个结果。”这几年,吴丽萍除了忙于工作,还拾起课本学习法律,准备参加司法考试。
“我想当律师,看到人贩子得到应有的惩罚,我还想为跟我同样情况的寻亲家庭提供法律援助。”吴丽萍说,“我肯定不会放弃。”
最幸福的路,是回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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