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卯三人匍匐前进,慢慢爬到铁丝网边上。那个位置在有天线那间木屋的后背,是重机枪巢里那几个鬼子的视线死角。三人趴了片刻,确定据点里有没狗后,用随身铁钳轻轻夹断铁丝。铁丝网被破开一个缺口,三个人悄无声息地爬了进去,雨声和草丛掩去了他们的行踪。
三人靠上屋子后窗两侧。站了一会,确定屋里没有声音。费卯探头飞快地往窗内扫一眼——里面没有人,一组电台占满了一面墙,在静默状态。
费卯向对面的剃头佬点点头。剃头佬摸出剃刀蹲到窗前。
剃刀插进窗缝慢慢往上,窗栓也跟随往上移动。跟随轻微一响,窗扇挣脱了束缚,往外弹开一点。剃头佬用暗劲慢慢打开窗子,尽量不让窗扇发出声音。
三人依次从窗口爬入。窗口下面就是一张单人床,踩着下到地上。环顾一圈,除了电台和床,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墙上还挂着一张东京帝国陆军大学的毕业照。瞧屋里整齐利索的样子,这屋的主人应该就是照片里的一个军官。
费卯和宝七忙着翻找密码本,剃头佬则在屋里来回踅摸。剃头佬的目光落在墙上的照片上,他走过去点点相框,恨恨地往上面啐了一口。
“他妈的,帮着一块儿找!”费卯压着声音骂。
“找个屁,老子又不识字。”
“就是一个小册子,写的都是数字……”费卯正比划着,屋外传来了汽车声,还有狗叫。
一辆吉普车在院里刹住。一个年轻的日军少尉从车上下来,军容整齐,两条皮带从胸口交叉而过,左胯是个公文包,右胯是个王八形状的手枪套。一条大狼狗跟着从车上跃下,狂躁不安地冲屋里乱叫,要不是皮绳牵在少尉手里,早就冲进了屋子。
岳昆仑询望向站长,他瞄准镜里的十字线已经架准了那个少尉。站长示意再等等。
杜克也发现了异常,A排正悄悄地往前推进,随时准备支援三班。
十几个日军士兵从各处屋里出来,纷纷向少尉敬礼。
少尉回个礼,问:“有没有异常?”
“报告少尉,没有异常!”一个军曹大声回答。
“近日驻印军有向缅北发动反攻迹象,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少尉说完皱皱眉,狼狗叫得不大正常。
“少尉,它可能是饿了。”军曹讨好地说,“我带去喂。”
少尉点点头,把皮绳交到军曹手上。军曹拉着狼狗离开,那狗还在使劲回头叫。也许是这里从来没和敌军接触过,他们都疏忽了潜在的危险。
岳昆仑眼睁睁看着鬼子少尉进了屋,剃头佬三人一直没从后窗出来,他替他们捏了把汗。
屋里空无一人,一切如常。少尉上地板前还脱了鞋,又认真地把鞋放在门边,鞋尖朝外。从他的这些举动和脚上雪白的棉袜上可以看出,这是个对个人卫生讲究到认真的人,他还保持着在日本时良好的卫生习惯。
少尉径直走向了电台对面的那堵墙,伸手一拉,墙上竟然有个暗门,门里是一个保险柜。
喀嚓喀嚓的对密码声,柜门一声脆响,保险柜开了。
少尉谨慎地翻了翻里面的文件,密码本还在,没有被动过,然后又从公文包里抽出几页文件放进去。刚要关门,他怔了一下,床边几个带水的脚印进入眼角的余光。少尉还算镇定,用自然的动作站起来,右手同时悄悄掏出了南部手枪,按开保险。
屋里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藏人,就是床底。三双眼睛在黑暗里放着光,紧张地看着那双慢慢逼近的马靴。他好像发现他们了。
少尉逼近了床,双手死死地握住手枪,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让他心里闪过一丝悔意。他刚才应该装作没事走出去的,保险柜的门也忘记关了,但现在已经晚了,他只有选择像一个战士那样去战斗。或者敌人死,或者自己死。
少尉猛地弯腰低头,枪口同时指下床底。映入他眼中的是三双雪亮的眼睛,还有一道扑面而来的刀光。用刀的人是个好手,出刀既快又狠,躲是来不及了,但他可以开枪。咽喉一凉,然后紧跟着一热,凉的是刀刃,热的是鲜血,他扣下了扳机。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敌人开枪。
屋里一声枪响,重机枪巢里的三个日军愣了一瞬,院子里的日军也愣了一瞬。然后岳昆仑的枪响了,青狼的枪响了。俩人同时选择的机枪手,岳昆仑的目标被爆头,青狼的目标被穿心。再然后,三班全部的枪响了,A排全部的枪响了。
院子里的鬼子在往那间屋里冲,其他屋里出来的鬼子也在往那间屋里冲,他们都知道那间屋子的重要。大部分日军没能进入那间屋子,倒在了路上,但还是有几个漏网的。屋里一阵乱枪,也不知道谁死谁活。
附近据点的鬼子肯定是听见了,杜克一不做二不休,率领全排向据点发起冲锋,务求在援军到达之前全歼敌人,救出费卯三人。
岳昆仑的身影从硝烟里冲出,脚下是练武人那种特有的步伐,A排的弟兄被甩在了后头。
两个鬼子也从硝烟里冲出,迎着岳昆仑,枪上的刺刀直奔对手两肋。
太近了,不管是抬枪还是拔刀都来不及。岳昆仑一个空翻,直接从两柄刺刀上方翻过,身子就地一滚,柯尔特手枪拔出。两个鬼子一个急刹,身子还没完全回转,两声枪响几乎是同时响起,11.43毫米手枪弹分别在他们胸口轰出一个窟窿。
他们瞪着岳昆仑,身体缓缓倒下,死得极不甘愿——这个中国士兵竟然是背向他们开的枪,身体还保持着前冲的势头,这是怎样的对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