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这位老者是谁?老少英雄大部分不认识,只有金睛好斗梅良祖、北侠欧阳春认识他。这人绰号是长臂飘髯叟,复姓宇文,名叫长庚,人称宇文长庚。他是塞北崆峒门的门长,祖居塞北阎王寨,家住五里烟云浦,四十几年前,他在三胜莲花盛会上登台献艺,曾经一举成名,但后来他就很少露面了。这老头儿性情古怪,他觉得人生一世争名夺利没什么意思,就什么都不贪不图,回归原籍,闭门不出。随着时光的流逝,人们也就渐渐把他忘了。但他人虽隐居,功夫可没有扔下,为了强筋壮骨,延年益寿,他每天二五更练功,一直坚持不懈。俗话说“好汉护三村,好狗护三邻”,在五里烟云浦一带,有宇文长庚这位好汉在此一住,就达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谁也不敢上这儿捣乱来了。这次十阵赌输赢召开英雄大会的消息震动塞北,也传到五里烟云浦,宇文长庚听到后,深感惊奇。他暗中一打听,知道参加这次盛会的几乎包括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的高人,开封府的人也参加,就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想趁此机会开开眼界。于是他抱着一颗好奇心离开家,来到了阎王寨。他来到之后,跟谁也不见面,就到山头上,找了个蔽静的地方暗中观察。关于十阵赌输赢的内幕以及比赛的经过都没有瞒过他的眼睛。有一个人使他感到钦佩,那就是徐良。他一看那个年轻人,就觉得很不一般。别看那孩子长得难看,可武功真高,将来要是长到三四十岁,那功夫就更了不起了。另外一个人使他感到奇怪,那就是王猿。虽然王猿没看见宇文长庚,可老剑客看见王猿啦。这个怪人披头散发,光着脚丫子,神出鬼没,老围着阎王寨转。他是个什么人呢?开始宇文长庚以为他是阎王寨收买的刺客,可能对开封府不利。心想: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就把你干掉。可后来他发现,这个人不但不是刺客,而且还暗中帮开封府的忙。有几次,宇文长庚想把他撵上,问一问他是谁。可王猿走得太快,宇文长庚没达到目的,因此至今他跟王猿也没见面。赌输赢进行了六阵,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宇文长庚在暗中一看就知道不妙:阎王寨这帮贼肯定说话不算数,到时候他们输了,也要找个理由不认账。因此他暗中替开封府着急,并亲自夜探阎王寨,想听听他们都搞些什么阴谋。说也凑巧,就是房书安给徐良报信儿的那天晚上,宇文长庚来到了阎王寨的前山。朱亮等一伙要炮打狮子林的事让宇文长庚给听见了。老剑客闻听大吃一惊,他马不停蹄,就赶奔狮子林,前来给众人送信儿。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了,在这紧要关头,还是解救众人的性命要紧。于是他大吼一声,把老少英雄全吼起来了。梅良祖、蒋平到院里一看是他,就乐啦:“老伙计,我认为你死了,你还活在世上哪!”宇文长庚一把把他拉过来道:“老伙计,你摸摸你还有脑袋吗?迅速离开此地!快走!”他拉着梅祖良一走,众人就知道不好,全在后面跟着走了。走出去没到半里地,就听身后响起天崩地裂的咚——咔一声,把个蒋四爷震得蹦起老高。回头一看,狮子林已变成一片火海。人们这才知道是阎王寨暗下毒手,对宇文长庚无限感激。要依大家的意思,马上要回过头去找朱亮算账。宇文长庚拦住他们说:“你们人少,人家人多,朱亮既下毒手,就不怕你们报复。就你们这一百多人想平阎王寨?那不是笑话吗!到那儿玩儿命等于以卵击石,不如先到我家,好好休息休息,我替你们看看动静,等到时机成熟再去报复不晚。”大伙一听也有道理,就这样跟着宇文老剑客到了五里烟云浦。宇文老剑客对老少英雄好吃好喝好款待,让他们吃饱喝足以后好好休息,自己就到阎王寨去察看情况。老头子对那里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他一看徐良带队攻打阎王寨,就高高兴兴地回来报信儿,进门就喊:“诸位,时机成熟,官兵来啦!你们赶紧随我来,速去捉拿黄伦和朱亮!”大伙一听,喜出望外。经过一昼夜的休息,他们已经消除了疲劳,一个个精力充沛,各拉刀剑,跟着宇文长庚就来到阎王寨的后山。宇文长庚对这儿的地理环境非常熟悉,这个仙人洞他也走过。他一琢磨官兵四外困山,朱亮他们无路可走,说不定想在这条道上偷生,就把众位英雄带到这儿来堵截。结果朱亮他们的行径果然被他猜中了,众位英雄刚到仙人洞的后洞口,朱亮、陈东坡就保着黄伦从这儿出来了。这可真叫狭路相逢啊,蒋平见朱亮一冒头,眼珠都红了,冲两边吩咐一声:“各位注意,别让他跑了!”随后大声喊道:“朱亮听着,你爷爷久候了!”把朱亮吓得差点儿趴下,心里说:“我怎么这么倒霉?难道说这阎王寨我就算出不去了?”事到如今,这位飞剑仙也豁出去了,只见他把眼珠子一瞪,就把拐棍抡起来了:“蒋平,你们还活着?好啦!咱们今天是有你们没我,有我就没你们!老朽和你们拼了!”蒋四爷敢和他伸手吗,一百个蒋平拧在一块儿也打不过人家啊。他是属于耍嘴皮子的人,一动真格的,就往后缩。这时他往后一撤身,高声喊道:“各位,上!”他叫别人上前抵挡。他一手指着最前面的金睛好斗梅良祖,想让梅良祖给他当挡箭牌。梅老剑客最恨朱亮这种人,这种人太阴险了,说话不算数还叫人吗?老剑客怒不可忍,跳过来就把朱亮给拦住了,当面问道:“老家伙,你还认识我吗?”“嘿嘿,扒了皮我也认识你的骨头。”“好嘞,冤有头,债有主,今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来来来,咱俩决一死战!”梅良祖晃双掌大战朱亮,两个人打了几十个回合,没分胜败。虽说朱亮这个人品质不怎么样,可真有能耐。他真要豁出这条命去,一般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老少英雄一看,梅良祖不能取胜,就呼拉往上一闯,前来帮兵助阵。这时朱亮那边的三世陈抟陈东坡也咬着牙、忍着伤痛、晃动金棋盘大吼一声跳了过来。他喊声:“阿弥陀佛,洒家在此!”呜……呜……呜……呜……就奔上来玩儿命。他这兵刃太缺德了,就好像是个桌子面,抡开时面积也大,分量也沉,一般的兵刃碰上它就被打飞。老少英雄虽多,但是不能近他的身,两方面坚持不下。双方正打得难解难分,突然这边儿山头上有人喊了一声:“各位,不必着急,我来啦!哇……呀……朱亮!猴崽子!你看看我是谁?”朱亮边打边斜眼睛一看,吓得他“唉哟”了一声。只见山上跑下一个人来,这人是谁?正是王猿。前文已经说过,王猿和徐良约好了,徐良去调兵,他在这里当内应。同时他告诉徐良,我这个人不一定在哪儿呆着,你别管我,反正我随时都可能出现,哪儿用着我的时候我就到哪儿。徐良非常相信这一点。这王猿到底干什么去了?他是到处寻找朱亮。他知道朱亮是阎王寨的大梁,把他给扳倒了,其他人不足挂齿。他追踪到这儿就遇上朱亮和陈东坡了。王猿大吼一声从山坡上冲下来。朱亮一看是他,心想:我的娘啊,我可不敢和他伸手,以前我吃过他的苦头,他曾把我这五金的拐杖撅成个圈儿,我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它直过来。我虽说打了他几拐杖,可就像打到石头上一样,根本打不动。这种人我惹得起吗?哎呀,事到如今只有逃命啦。朱亮想到这儿,就冲着陈东坡喊了一声:“朋友,风紧,撤!”这俩家伙抱头就跑,把个黄伦也给扔下了,真是君不君,臣不臣,谁也管不了谁了。等王猿冲到近前,他俩已经踪迹不见。王猿想追,被梅良祖众人给拦住了。梅良祖他们虽然不认识他是谁,一看他帮了忙,便赶紧过来请问姓名。王猿哈哈大笑着说:“我叫海外野叟,我兄弟小良子呢?我们哥儿俩得在一块儿。”大伙一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这辈儿是怎么论的呢?怎么他管徐良叫兄弟呢?没听说徐良有这么个朋友啊。其实,这事也很简单,前些日子这么一说,就定下来了。这些英雄此时此地也顾不上问,蒋四爷众人直去追赶黄伦。虽说朱亮和陈东坡跑了,这黄伦可跑不了,他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似的,刚跑出五百多步,就筋疲力尽了。他那个惨劲儿就别提了,帽子没了,靴子也掉了,披头散发,满脸是伤。他到高坡上往前山一看,眼前是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喊*震天。他知道大势已去,身边一个亲信都没了,于是一伸手把宝剑拽了出来,心想:我黄伦不听忠告,走错一步,到了今天这个境地!我还有何脸面见人?这全是我自讨苦吃,理应得到这个下场啊!想到这里,他啪啪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还没等众人到眼前,就把牙关一咬,宝剑一横,“噗”的一声,横剑自*了。黄伦一死,意味着阎王寨彻底完蛋。这时候天已经亮了,红日爬上山头,大地一片金光,宋军已经占领了阎王寨,打死打伤喽罗兵近千人,俘虏四千余人。由于这山上带家口、带女眷的不少,因此哭声震地。蒋平急忙传下话去,不许伤害俘虏,不准抢劫财物,更不准凌辱妇女,违令者*。大家都知道蒋平说话是算数的,谁不惧怕开封府的包大人呢?于是大家都约束着自己,秋毫不犯。大约在上午十点钟左右,这场大战宣告结束。这时徐良率领大队控制了阎王寨的天王殿,跟蒋平等一伙人见了面,徐良才把王猿叫过来,向大家逐个儿介绍。人们这才知道他就是海外野叟王猿王老剑客,他是万年古佛的高徒,要是没有他的帮助,徐良也活不了。大伙心里又高兴又感激。这时蒋平也把宇文长庚老剑客请过来,向众人一一做了介绍。幸亏这两位帮忙,不然要拿下阎王寨,还真得费点周折呢。大家进了天王殿,便吩咐手下人打扫战场,并同时把这里的情况迅速禀报钦差大人颜查散。三天以后传回信儿来,颜大人让他们拆毁城堡,填平沟堑,不准惊扰百姓,除元凶正法之外,余者全部释放。这叫以仁德待人。蒋平把这些俘虏都找来,当众给他们训了话,让他们今后工农学商干什么都行,就是不准再当土匪,不准再占山为王,哪个不听,将来二罪归一。而后又把在阎王寨缴获的物资和金钱给大家分了。众人一片欢呼。蒋平还告诉大家,这阎王寨方圆数百里,林木有得是,你们可以在此定居,只要不违犯国法就可以,这才把众人遣散。待到老少英雄要赶奔大同府去请王猿和宇文长庚时,这两位高人已经不辞而别。王猿视功名如粪土,家里有的是钱。他父亲是福州一带有名的活财神,他为了练武把万贯家财都给同族的人分了,如今他怎能接受皇封?他走时没跟别人打招呼,只把徐良叫到没人的地方说:“贤弟啊,愚兄告辞。”“你怎么能走?不行!”“不,我非走不可,阎王寨的事已完了,如果这儿还打仗,你撵我走我也不走。我这个人好动不好静,利用这个机会走三山,踏五岳,我溜达溜达。”“那,盟兄,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还是那句话,你找我不容易,我找你不费劲。以后不管你是攻山,还是灭岛,只要到了紧急关头,我准保能够出现。咱哥俩还有见面的时候。兄弟你还年轻,要多多保重啊!别忘了你现在的名气不小,官大声显,树大招风,出头的椽子先烂哪!我认为这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我劝你到时候激流勇退,珍重身子。”“是,我记住了。”“那我可就走了。”王猿说走就走,一转身便飞身上房,踪迹不见。徐良还掉了两滴眼泪。宇文长庚和王猿不一样,他跟谁也没打招呼就偷着溜了。等蒋平派人到五里烟云浦找他的时候,老头儿早夹着行李卷儿进山了,连个影儿都找不着。四爷把脑瓜一晃说:“真高人也!太叫人折服啦!这种人视功名如粪土,施恩不望报,这才叫剑侠呢!”蒋四爷赞叹之余,把阎王寨的事情做了料理,就把一切交给中山剑客武元功了。前文已经说过,武老剑客为了帮徐良的忙,跟黄伦闹翻了脸,结果被陈东坡和朱亮他们给打伤了。老头儿大口吐血,被软禁在后宫,山上一乱,宫里的人都跑了,老头儿就没遭到毒手。直到蒋平占据阎王寨,他这才被释放。如今吃了药以后,身子骨见硬实了,蒋四爷就把山上的事交给了他。蒋平说:“这叫物归本主,当年是你开创的这块地方,如今还交到你的手里。老爷子,你先别着急回南方,你把这事料理完了再走不迟。关于你的事情,我禀明钦差一定给你请功。”武元功千恩万谢。他手下有不少人呢,大家都感谢众英雄的恩德。
蒋平率老少英雄择日回到大同府,十里接官厅彩旗飘扬,吹吹打打,全城百姓倾城出动,都来迎接,连钦差颜大人都在接官厅恭候。大家在锣鼓声中见过颜大人,高高兴兴列队进城,公馆里面也是敲锣打鼓一片欢腾。大家落座之后,蒋平和徐良就把经过向颜大人讲述了一遍。颜查散一听,才知道为了这次赌输赢有很多人遇难,便命人赶紧登记造册,请旨定夺。大家在大同府祝贺了三天。三天之后,颜大人拜本进京,请示皇上。中心意思是:现在塞北已经安定,阎王寨已经平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只待请旨定夺。那时交通不方便,得派人前去送信,再传回信来时间就短不了。颜大人利用这个机会,把大同府周围七个县整治一新,塞北出现了一片繁荣景象。
这天圣旨来到,可前来传旨的天使官钦差大臣是刑部正堂左昆左大老爷。颜大人一看心中纳闷儿,心想:这个天使官,怎么也不该派刑部的人啊,这帮人有功啦,没犯法呀!再往左大人身后一看,还带着几位提审官,还有一辆囚车。这是给谁准备的?颜大人见左大人面沉似水,就起身抢步过来躬身施礼:“迎接天使官。”“免了。”左大人从马上下来,昂首挺胸,迈步来到府里,把皇上圣旨供好。大家由颜大人领着,倒身向圣旨下拜,齐声呼喊:“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家跪听圣旨。左昆慢慢把圣旨展开,高声朗诵,前部分的意思是,听说铲平阎王寨,平定塞北,振兴大宋,皇上高兴,召颜查散率领文武群僚回京听封,按功晋级。下半部就变样了,说是:山西雁徐良,十恶不赦,令削其官职,立刻逮捕回京问罪。颜大人一听就傻眼了,徐良犯什么罪了?!连徐良也为之一惊,老西儿还认为自己这几天上火了,耳朵听错了,哪知道这是真的,宣读完旨意之后,左昆吩咐一声,“绑”,就过来几个人把徐良的官服扒掉,拿绳子就要捆人。这一下可激怒了老少的英雄,大伙哗地一下全站起来了。别人先且不说,单说房书安。房书安是投降过来的,带来了要命鬼黄荣江、追命鬼黄荣海,立了大功,颜大人曾向他表示,回京之后,奏明天子,必定给他请官。房书安那几个人所以投降过来,是冲着徐良,挨着大树好乘凉吗,没想到刚靠上徐良的身边,徐良就摊了官司,什么官司也不清楚。房书安的脑袋“嗡”的一声,好悬没急趴下。大头鬼站起来挤到人群前边:“哎哎——哎,我我——我说天使大人,您再把那圣旨后半截念一遍,徐良身犯何律,法犯哪条,你——你讲清楚,就——就这么糊哩糊涂把我干爹给抓起来,从我这儿就不行,弟兄们更不能干。”“对,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儿个你说清楚,不说清楚,这圣旨我们不能听。”“咱们在外面浴血奋战,岂能让他们这些糊涂官跑来胡言乱语?干脆把圣旨撕了,把他打死算了。”这一百多人齐心往上一扑,把刑部正堂左人人也吓坏了。“这——这——颜大人,这——这是干什么?”颜查散一看不行,可别闹事啊,天使是代表皇上来的,要是把天使官给打了,可怎么交待呢?但是他对这个事也不理解,肯定其中有隐情,作为一个负责人来讲,他得压事啊。颜大人赶紧站起来,把双手一伸:“且慢,各位英雄不可造次。”“大人,为什么无故捕人呢?”“皇上圣旨岂有儿戏之谈,众位先请安定。依我看,徐良先领罪,到京中必有公论,有功就是有功,有罪就是有罪,到那时大家自然就会明白了,不准抗旨。”在那个封建年代圣旨可了不得,不管对与不对,你都得先服从,委屈了也没办法,只能等将来事情闹清楚了再说。徐良恐怕颜大人为难,又一想:我现在是朝廷的命官,三品带刀御前护卫,怎能造反呢,于是一肚子委屈地点了点头,老老实实让人家戴上了刑具。结果不但被捆上,连刑枷、脚镣全给钉上了,俨然是对待死囚犯人一样,然后把徐良打入囚车,装进木笼。颜查散设酒款待天使,大伙儿一点乐模样都没了,一个个脸绷得跟铁块儿一样。颜查散问:“大人,不知徐良身犯何罪?大人可有耳闻?能不能把底赏下来,我们好做到心中有数。”左大人一抱拳:“颜大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的折本送进京后,天子突然升殿,当时拟就这道旨意,然后命我捧旨赶奔大同,要求务必把徐良立即拘捕。究竟徐良犯的什么法,我是一概不知。方才您说得对,进京以后会弄清楚,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咱们且先相信皇上吧。”“噢,多谢指教。”颜大人不敢再说别的,只得即日班师,把大同交给飞叉大帅太保钟雄暂时管理,等到新任知府到任再行撤换,余者一律回京。这本来是件好事,要不是出徐良这事,大伙该多乐啊。可因为这事这么一搅,每个人都不痛快,个个垂头丧气,全耷拉着脑袋发呆,一路上默默无言。到了开封府,刑部正堂左大人就押解着囚车赶奔刑部衙,到那里办理了手续,把徐良投入死牢,等着审讯。余者众人到开封府销差。颜查散连家都没回,先去见师父包拯,一见面就问:“徐良究竟出什么事了?”包大人面沉似水,因为包大人多少听见点风声,徒弟这么一问,包大人唉声叹气:“唉!查散哪,不必向下问了,我也认为其中必有隐情。你应当相信天子,皇上圣明,事情一定会查访清楚,徐良是受了坏人的陷害呀!”包大人不再往下说了,然后问了颜查散一路之上的辛苦,让他赶紧回府等着天子的召见,然后包大人传下堂谕:“凡是这次来的朋友,一律宾客招待,暂时都住在这儿。开封府的官人,放假三天,然后到公堂听点。”大家从大堂上退下来,回到差官棚校尉所,议论的中心都是徐良这个事。他们纳闷儿,徐良这个罪怎么招来的呢?怎么给打入死牢了?应当去探探监,所以放假的三天时间,大伙轮班赶奔刑部衙。开封府官人来探监,刑部衙自然得有点照顾,但是这里的牢头和提审官向众人透露,上边有话,不准给徐良探监,如果抗旨就要掉脑袋。所以见徐良是不行,要是送点吃喝卑职担点风险还能给送进去,其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提审官这一席话,把大伙给拦住了,大伙气得肚子都要冒泡了,可什么办法也没有。三天就这么过去了,礼物倒没少送,就是谁也没见着徐良的面。到第四天,包大人升堂,众人全都到齐。礼毕之后,包大人传下堂渝:“公孙先生。”“卑职在。”“蒋平!”“在。”“展昭!”“在。”“方才本阁接到圣旨,今天刑部衙要夜审徐良,命咱们开封府派代表参加,本阁出面多有不便,特命你三人代替开封府去听堂。”这三人一听今夜审讯徐良,让我们去听堂,那好,到那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包大人的身份是不好去,他手下的人犯了法,他再往那儿一坐,该说什么?审问是有不便,应该回避,人们理解大人的心情。可大家一听只派三名代表,就全都挤上前争着要去,包大人把黑脸往下一沉:“哎……刑部衙夜审也属于密审,人不能过多,此事已经决定,不能更改,各位退下。”包大人一句话把门给封死了,谁也不敢再多说话,只得作罢。
单说蒋平等三人领了堂谕下来,到了校尉所,抬头瞧瞧太阳,那太阳就像拿钉子钉到天上似的,瞧半天也不见动弹,干盼不到黑天。人们全部都围在蒋平的屋里,嘱咐蒋平审讯的时候别让徐良受了委屈,一字一句你全部都记住,回来如实向我们传达。大伙又叮嘱了半天公孙先生和展熊飞。其实说这些话都没用,这三个人都是人尖子,一字一句能漏掉吗,能叫徐良吃亏吗?除了他们力不能及的以外,该办的都能办到。吃完了晚饭,等到掌灯时分,蒋平、展昭、公孙策在外头骑上快马,带了四名仆从,就赶奔刑部衙了。到了刑部衙那儿就有人接待。几个人下了马,迈步从角门进去,到里面一看,哟,不光是开封府的代表,皇宫也派来代表了,内务府的大班宁总管在场。这宁总管七十多岁了,原来在八王安庆宫身为总管,现在调到内府督堂任当家的,论身份仅次于三千岁陈林。他是代替皇宫来参加的,后面带着大小八名太监。另外蒋平发现还有一个人,这人个头不高,五短身材,面如姜黄,三绺花白胡须,紫袍金带,有仆从一大帮跟随。这人是谁?蒋平还真没见过,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位就是国丈,就是皇上的老丈人,姓杨叫杨文业。这杨文业是干什么的?蒋四爷不清楚。但是他发现杨文业两只眼睛哭得跟铃铛似的,嗓子也哭哑了,就在这儿坐着,老头儿还滴滴嗒嗒掉眼泪呢。为什么?不清楚。蒋平无心多问,先见过宁总管,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又见过刑部正堂左大人,就算到这儿报了到。左大人对开封府的人向来十分尊重,让大家稍候,等到时辰升堂问案。审讯的地点不在大堂,是在二堂,因为大堂是公开审讯,允许老百姓听堂。二堂属于密审,不经邀请、不经允许的人,一概不得参加。这二堂里非常严肃,阴森可怕,一百二十名站堂军手中全都举着火把,大堂左右摆着一对对气死风灯,照如白昼,正中央的桌儿上,供着皇王圣旨,旁侧还有个桌儿,上头放着文房四宝、竹筒子、大令、飞签、火票,这就是刑部正堂左昆左大人的座位。下面有两张桌儿,头一张桌宁总管居座,下一张桌国丈杨文业居座。在大堂的下面还有一张桌儿,这就是给开封府留的地方,不过离着人家较远,看这意思是属于旁听。大家都就坐以后,就见左大人参拜过皇王圣旨,满身官服升坐公位,把脸往下一沉,开始升堂问案。只见他往左右瞅瞅,把惊堂木“啪”的一拍,“来人!”“在!”“提罪犯徐良!”“是,提罪犯徐良!”“提徐良……”一个传一个,传出多老远。蒋平、展昭、公孙先生的心顿时就缩紧了,一个个睁大眼睛等着,好半天的工夫,就听脚镣铁索“哗啦哗啦”由远而近。随着灯光一闪,就见那些御使架着徐良来到二堂。一瞧徐良啊,仅这几天就变了模样儿,眼窝塌陷,颧骨也突出了,脸上显得灰哩吧叽的十分难看。只见他发髻蓬松,身穿罪衣罪裙,连服装都给换了。按说徐良的能耐,断锁崩枷不费劲,何必受这份儿罪?但是徐良不能那么做,他要把事情弄清楚。老西儿有个倔劲,这两天他就睡不好觉,他心里说:你要弄不清楚,想叫我走我还不走呢!你这个无道的昏君,你根据什么传这道旨意?我犯什么法了?有功没功先搁到一边,可我徐良容易吗?出生入死为了大宋朝的江山社稷呀,我不希望你说一句好,你倒诬陷我有罪啦。昏君哪,我非把这事情弄清楚不可,不然我就不离开这儿!他就盼着审讯呢,好有个讲理的地方。所以徐良一听见过堂,挺高兴的,跟着提审官、御使就来到了二堂。老西儿用眼睛一溜,呀,他瞧见亲人了,他一瞧蒋平、公孙先生和展大叔在旁边就座,心里真不是滋味,眼泪围着眼圈直转,觉得无限委屈。但是在这儿不能打招呼,现在自己是罪犯,无权和别人讲话。因此他把头一低,装做没看见。那当差的恶如虎狼,“跪下!跪下!你还不跪下!你……”说着上面拳打,下边脚踢。徐良规规矩矩跪在堂口,把头一低,一句话也不说。二堂上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左昆往下瞅瞅,把惊堂木一啪,“罪犯姓甚何名?”其实废话,徐良他又不是不认识,但这叫例行公事,明知道也得这么问。旁边有几个记录的,提笔待写。徐良还得耐着性子答应:“在下姓徐名良字世珍。”“哪里人氏?”“祖居山西太原府祁县徐家庄。”“多大年纪?”“二十有四。”“嗯,捕前任何职?”“万岁恩封三品带刀左护卫,在开封府效力当差。”“好,徐良你抬起头来。”“是。”徐良把发髻往后一甩,扬起脸来,看着刑部正堂。这位左大人也盯着徐良。“罪犯徐良,方才你说了你受皇上恩赐,身为朝廷命官,三品带刀御前护卫,可你怎么居心叵测,竟敢夜入皇宫为非作歹,你怎样*死的娘娘?怎样打的皇上?你又盗走了什么东西?还不如实供来!”正堂“啪”地又一下把桌子一拍。蒋四爷一听,急得蹦起多高:啊,怎么皇宫出事了?有人刺死娘娘,把皇上也给打了,还盗走了什么国宝,哎呀,难怪天子如此动怒,可这事怎么能扣在徐良身上呢?他不明白,别人更不明白,大家都注意地听着。徐良听完了,乐啦:“哈哈,回大老爷的话,你方才讲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呸,大堂之上岂有戏言,你还不讲出实情,免得皮肉受苦。”“大人容禀,我徐良奉旨保护钦差大人查办山西大同府,从来我就没回来过,前些日子,我为了收复阎王寨,舍死忘生,浴血奋战,有目共睹,我又不会分身法,世界上也没有两个徐良,我怎么会跑到京中作案?这不是笑话吗?大人不信,可以派人到开封府问一问,我什么时间离开过,完全有证可查呀!望老大人明断,小人我实实在在冤枉。”“嘿嘿,徐良啊,你别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是你就老老实实招供。刚才你讲了,你既不会分身法,又没有两个徐良,可这事也就怪了,你是怎么到的皇宫,又怎么刺死的娘娘,还不如实地和我讲来!就算我错怪你了,难道皇上还能错怪你吗?别人认错你了,难道皇上也能把你认错吗?这不是说笑话的时候,还是快点供出实情来吧。”“大老爷明鉴,此事既可笑又可气,本人根本就没干过这些事情,因此我没有什么可供的。”“好呀,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人是苦虫,不打不成。看来今天不动刑,你是不能老老实实招供啊。来人!”“嗻!”“夹棍伺候。”夹棍是五刑之祖啊,三根棍夹两条腿,给勒上就受不了。左昆把桌子一拍:“徐良,你到底招不招?你要不招,我可要动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