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李小墨
《三十而已》大结局，上一篇聊完顾佳，今天我们聊聊王漫妮吧，我特别想把我对她的看法一吐为快。
1
《三十而已》大结局，我对王漫妮的大结局是最不满意的，编剧的金手指开得太明显了。
王漫妮回老家做了公务员，负责接待来小镇谈合作的企业家，其中就有梁正贤的朋友魏总。梁正贤曾经带王漫妮出去社交，王漫妮和他有一面之缘。
他给王漫妮名片，让王漫妮回上海去找他。
王漫妮通过这个契机从老家重新回到上海，魏总提供给她一份催收欠款的工作，撑得过三个月就给她奢侈品店长的职位，如果撑不过王漫妮就来当他随叫随到的情妇。
结果零基础的王曼妮背水一战，三个月间升级打怪，业绩特别拔尖，让干了很多年的同事叹为观止，还举报干倒了给她穿小鞋的部门大boss。三月之期到了，可是她决定不做之前心心念念的店长了，她要用这三个月存下来的10万块钱出国留学，她说没必要把自己限制在一个行业和一个城市。
我都惊呆了。
剧里，陈屿经常和钟晓芹说一句话：“你最近有点膨胀”，我也很想和王漫妮说：你是不是太膨胀了！
刚开始的那个简易压水泵细节塑造出来的沪漂生活真实感，一路崩坏，到了结尾直接飘了。
没有一个情节经得起推敲。
魏总的目的如果是想让王漫妮做自己的情妇，我会觉得非常不合理。以他的身家肯定身边美女如过江之鲫。梁正贤和他是朋友或者合作伙伴，再不济也是同一个圈子的熟人，他会看上人家的前女友？尴尬不尴尬呀？
魏总的目的如果不是这个，而是真的欣赏王漫妮，想给她机会，一个岗位撑不过三个月就做他情妇不过是想让王漫妮破釜沉舟，激发出她的潜力，我也觉得非常不合理。
这个欣赏来得莫名其妙。
当时他们碰面的场合，明显所有的女伴都是情妇，而不是太太们，太太们出现的社交场合和情妇们出现的社交场合，是分开的。他们其实不太可能正眼瞧这些女人。
就因为他们谈区块链的时候，王漫妮非要和男人们坐在一张桌子上，赖着不走，死活不肯去和其它情妇聊天？我认为魏总觉得王漫妮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才更合理，欣赏也太奇怪了。
零基础，三个月就能变成业务骨干？何况交代了应收这个岗位看着是催账的，其实又要熟悉公司所有部门所有流程所有产品，还要会看财报，评估合作公司的财务风险，你确定三个月王漫妮就能给干了好几年的同事当老师？
然后店长的职位不要了？你做了6年才混到销售主管，突然给你连升两级，马上变金领，你不要了？
王漫妮，你太膨胀了吧。
看完王漫妮的结局，我是一脑袋的问号。
但是我今天早上起来，突然想明白为什么编剧要在结尾狂给王漫妮开金手指了。
因为王漫妮面对的根本是一个死局，如果不开金手指，她撞不开这个死局。
2
王漫妮是一个非常贪心的女人。
她想要过人上人的生活，就像她服务的那些VIP一样，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买下那些奢侈品。她总说羡慕顾佳，其实把许幻山配给她，她未必看得上，因为许幻山离财务自由还很远，梁正贤才满足了她对男人的所有期待。
王漫妮一个小镇姑娘有那么高的心气，首先因为她的美貌，梁正贤这种谈过无数恋爱，见过无数美女的海王和她谈恋爱，也算是侧面盖章了她的美貌。
她小时候就是校花，作为高分美女，从小一定有非常多的追求者帮她不断验证自己的美貌。这种验证会变成一种强大的自信和底气。
但主要还是因为工作。
她妈妈打电话给她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说得非常准确：“这份工作害了你。”她对理想生活的期待那么高，就是被奢侈品销售这份工作给拔高的。
我看过知乎上真正的柜姐写的体验，柜姐当久了，迎来送往的都是有钱人，心态就会变，会觉得怎么全世界都是有钱人，就我不是。亲眼见到的冲击力，和听说的冲击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顾佳去了一趟王太太的顶楼回来就说：“像她这种连莫奈都不知道的人，都可以住那么好的房子，过那么好的生活，我们努努力也一定可以。”天天面对这种冲击的王漫妮一定也这样想过，没我颜值高，没我有脑子的人都可以过这种生活，凭什么我就不可以。
这种拔高真的害惨了王漫妮。
王漫妮要过人上人的生活，主要有两种途径：
一种是结婚致富，通过一个已经成为世俗成功标准下的人上人的男人，实现阶层跨越。
一种是自己成为人上人，实现阶层跨越。
但是两种希望都破灭了，这两条路都走不通。
3
先说第一种，为什么我强调是结婚致富呢，因为她不愿意当小三，不愿意当情妇，不愿意做一个赤裸裸的捞女。
她拒绝梁正贤打生活费，拒绝梁正贤为他租房，也拒绝过他的车，是因为她从小受的教育是要做一个自尊自爱的女孩，接受名不正言不顺的礼物，是会让她产生强烈耻感的。
她被梁正贤带出去社交，见到梁正贤朋友的情妇，还看不起人家。可是这个圈子的潜规则是情妇出现的场合和太太、未婚妻以及真正的女朋友出现的场合，是分开的。梁正贤带她，梁正贤的朋友带情妇，就非常明显地暗示了，梁正贤是把她放在情妇的位置上的。
她后来应该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男人并不欢迎她的情况下，死赖在男人们谈正事的桌子上，死活不肯到一边的情妇圈，和情妇们待在一起。因为她耻于和这些职业情妇为伍。
那种耻感，就像蚂蚁一样啃咬着她的心，让她如坐针毡。
本来她是有机会把美貌变现，让自己在上海这座城市里留下来的。连赵静语都说，梁正贤这次表现得比以往都要上心，所以她才会急不可耐地从香港*过来。如果她能答应海王的一南一北互不打扰的安排，她可以成为一只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雀，过着光鲜且优渥的生活。
可是王漫妮做不到。
海王虽然恶劣，但不是抠门白嫖党，还是用无法拒绝的情话让漫妮接受了车和最靠近电梯口的车位，两个人分手的时候，大家还惊讶地发现漫妮全身上下竟然连内衣都是海王买的。
所以有人骂王漫妮又当又立。
但是这正是我初期特别愿意看这个角色的原因，王漫妮身上这种*和道德的挣扎，非常真实。
她是一个小镇来的女生，父母都是踏实本分的小职员，所以她和普通女生一样，有朴素的道德观。
比如不应该势利眼，拜高踩低，所以她才会耐心接待那个表面上是穿得像买菜的保姆其实是个隐形富豪的大姐；
比如不应该破坏别人的家庭，不应该当小三，不应该进入一段不道德的关系，在遇到梁正贤之前，她同事就问过她考不考虑已婚人士，她是坚决摇头的。
比如不应该接受来路不明的礼物，所以海王在轮船上要给她升舱，她拒绝，要带她去看极光，她也拒绝了，她甚至拒绝了加微信。
比如善良，容易动恻隐之心，她去讨债，看到一个老赖带着儿子躲在公司里饿了一天，没讨到钱还请对方吃饭，最后还被忽悠了6.5万。
她身上有*和道德的拉扯。既有虚荣拜金的一面，也有自尊、洁身自好的一面。
难道一个女生有野心有*，她就会完全丢弃自尊，马上躺平吗？那王漫妮就是以前常见的那种脸谱化的拜金女性了，那样的角色塑造太肤浅，太单薄了。
王漫妮让人不舒服的是这种别扭，让人觉得真实的也是这种别扭。说她又当又立，我觉得不如说她是天真。
王漫妮的问题出在对伴侣的要求太高了，不切实际且非常天真，她要求的几乎是一个无瑕疵的顶配伴侣，有钱有颜有趣有品，还要专一深情。
所以她对两段感情的态度，可以概括为：和穷人谈钱，和富人谈感情。
咖啡师前男友，有颜有品有趣，专一深情，但是她嫌对方没钱，所以分手几乎是用公开处刑的方式：把对方约到一个奢侈品店，然后眼看着对方刷爆信用卡也只买得起一个小东西，告诉对方你不满足我的择偶要求。
但是呢，她又不是真坏，事后又把钱打到了前男友的卡上，并不准备占人家便宜。
和海王呢，海王财务自由，其它方面也满足她所有的期待，但是不想娶她，也不止她一个女人，她就和海王谈感情。她要求海王只爱她一个人。
赵静语来店里撕王漫妮的时候，王漫妮说她爱梁正贤。赵静语怼她：“你到底是爱他的钱还是爱他的人？像你这种女孩子我见多了，用爱情来掩盖自己的虚荣和自私。”
王漫妮正义凛然地说：“我爱的是这个人，哪怕他一无所有，我也愿意跟他在一起。”
也许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可是我不信，因为海王的所有魅力都是在金钱加持下散发出来的，如果海王跟她一样是靠刷信用卡分期付款才进的行政舱，如果海王没车要和她一起挤地铁，如果海王带她吃的是她鄙视的人均不到300的餐厅，她还会陷入爱河吗？肯定不会的。
她说海王一无所有也会和他在一起，恐怕是用爱情来做遮羞布，她羞于承认自己的拜金和虚荣。面对那么多同事 的时候羞于承认，面对自己的时候一样羞于承认。
可是能达到海王这种经济条件的男性，会和她结婚吗？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可能性很小，她既不是能带来资源整合的高官女儿财团千金，也不是有能力强强联合的人，也不是有名气加成的奥运冠军、明星演员之类的。
海王其实是不断地玩一种叫做“爱情”的游戏，和一个玩伴儿玩腻了，就找新的玩伴儿。王漫妮是她这一轮游戏的新玩伴。
我曾经看到弹幕里有人说，海王多金浪漫，和他谈一场恋爱也不亏。我刚开始以为是《东京女子图鉴》那种路数，女主角给和服店老板做情妇，并没有转正的野心，也不打扰和服店老板的妻子，只是贪图高级和服店老板带她见识那些好东西。
因为和服店老板跟她说：“人在年轻的时候就要开始接触好东西，品味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和服店老板很温柔，后来觉得她该结婚了，就和和服店老板和平分手。
梁正贤愿意花钱，也愿意花时间，他带漫妮去看有名设计师的私人秀，带漫妮去一个一般人都没听过名字的小国家潜水和海钓，带漫妮去听瓦格纳的歌剧，带漫妮去见许许多多她没见过的世面。跨阶层交往，他也会细心地温柔地照顾漫妮的感受和顾虑。
如果王漫妮道德感薄弱一点，他确实可以成为和服店老板那样的人，他甚至会付出更多一点，不止给她美食美景华服，车子房子票子，甚至可能给她一份事业。可是王漫妮的道德感和自尊心不允许，她会觉得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不道德，脏，她不想成为第二个赵静语。
王漫妮择偶特别像买房子，顶配的房子买不起，买得起的房子看不上，又不愿意在某些条件上妥协和迁就。顶配的房子豁出去倒是租得起，可是又不稳定、没保障，房东随时可能收走房子，所以也不愿意租房子。
结婚致富的路走不通。
4
还有第二条路，自己努力拼搏，成为人上人，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刚开始我们看到了很多王漫妮非常努力工作，且工作非常出色的情节。但这么多年，其实她都在自欺欺人，这条职业升迁道路就算顺顺利利走到顶，她根本不可能靠升职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因为天花板就摆在那儿。
她到上海8年，在那家店工作了6年，从初级销售升高级销售，花了三年时间，工资平均1.5万，出了一个珠宝大单，晋升为销售主管，高级销售升销售主管也花了三年时间，工资平均1.7万，看之前因病离职的副店长的状态，副店长收入也没有好特别多。
副店长走了，可是王漫妮因为学历的劣势输给了空降的年轻副店长。她想成为副店长又要等多久呢？
再往上，副店长升店长的通道只会更窄，竞争会更激烈，需要熬多少年呢？而且努力不一定就会成功的。
反正那个生病的副店长熬成了分区年龄最大的店长。
就算真的升上去了，成为一个年薪百万的金领了，在上海这种城市，顶多拼一个小中产，恐怕离王漫妮的理想生活依然比较远。
王漫妮之前通过梁正贤的资源讨好总部来的领导，以为自己有机会调到香港，和梁正贤双宿双飞，心里面是带着得意的。那位空降的年轻副店长怕她抢自己的机会，告诫她，让她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有钱男人和工作一起丢。
王漫妮特别得意地说：“所有公司建立晋升机制，无非就是洗脑的作用，让你一进到其中，就觉得只有玩命工作努力晋升，才是生活的全部意义。”
虽然王漫妮当时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后来她的结局被那个空降的副店长说中了，她再去找工作，只给初级销售的职位，工资只有六七千。
但是王漫妮说的其实是对的，她被圈到了一个晋升机制里，其实是给自己一个虚妄且渺茫的希望。
如果没有这个，当她丢了工作，又要从初级销售奋斗开始的时候，她很绝望。初级销售，她还有多少个6年呢？
她很想过人上人的生活，可她只是在自己的小领域里还算出色，也没出色到有不可替代性。所以在工作方面，她放到更大的坐标系里是比较平庸的。
王漫妮高期待，高自尊，偏偏配了一个低实力。
奢侈品销售这条路，也走不通。
5
那她可不可以降低*呢？
前男友开了咖啡店，向她示好，结尾的时候王漫妮说如果他强势告白，她是会考虑的。但他没有，所以就错过了。
回老家，小镇的顶配婚恋对象是张志，研究生毕业，在规划部门当主任。
中国“官本位”的思想还是很明显，明明两个人相处很尴尬，很多人在网上分析王漫妮的条件如何如何配不上小张主任。这些分析或许就是现实，但我不喜欢看。
王漫妮就是不适应小镇的熟人社会，也不适应手作咖啡变速溶咖啡的消费降级。她毕业后的社会化都是在上海完成的，她已经无法适应小镇生活了。
她的退路，她踏上去了还是不甘心。
其实王漫妮已经够幸运了，家里父母疼爱，回家还能靠关系混进体制，马上就有顶配相亲对象喜欢她。
其它在大城市里漂的普通小镇女孩和小城市女孩呢，她们没有家境可以助力，也没有美貌走捷径，也极难通过婚姻留在大城市里。
工作也比较平庸，虽然收入比小城市高，但迈过1.5万和2万的坎也挺难的，加上生活成本，想存下钱真的不容易。
既不能通过婚姻也不能通过个人努力，在大城市里留下来，那么年龄到了，怎么办呢？是继续漂，还是回老家呢？这是很多人需要考虑的问题。继续漂，就是想办法再给自己一点希望，回家就是认命。
王漫妮说，大城市就像一个水杯，人就像水，水满了就要溢出去，那些留不下来离开的，就是溢出去的。但是永远有新的人往里钻。
像王漫妮这样的还算是有退路的，更多的女孩回家，考不进体制和事业单位，也没有关系可以走捷径，相亲也找不到满意的对象。该怎么办呢？
我不是在瞎说，我好几个朋友都面对着这样的困境。真的很无奈。
所以到这里，王漫妮面对的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王漫妮的困境是很多在大城市漂的女孩的困境，不能通过家里的帮助和婚姻留在大城市，自己也没能力通过个人努力在大城市买房。各种路都试过了，走不通，有的女孩回老家有退路，有的女孩没有。
现实中面对这个死局，最后的办法就是妥协。
电视剧里面对这个死局怎么办，你不能太丧，因为你的主题是“三十而已”，唯一的办法就是，编剧给她开金手指，让她遇到贵人给机会，贵人还肯点拨，然后呢能力发展日进千里，冲破了牢笼。
这是童话的结局，我不信。
- The End-
作者简介：
李小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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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一个人的阅读史，往往就是他的思想成长史和能力发育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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