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作者:笙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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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幸是我的初恋。
彼时情浓,我觉得他哪里都好。
可我逐渐发现,他喜欢维持一种,刚刚好的满足——通俗来讲就是不上进。
我深知他的潜力和天赋。
我也知道如果我不离开,他将会一直这样庸庸碌碌下去。
于是我狠下心,果断离开了他。
三年后,他功成名就。
重逢的那一刻,他说,他恨我。
(PS:内含小猫刀,如果的宝子们带好纸巾(˵¯͒〰¯͒˵))
1
我赶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就收到了孟玥的红包,只有一条转账,干净利索得不带任何一条文字消息或表情,让我有种莫名的视死如归之感。
一个星期前。全工作室的人都在欢呼当红作家梁幸接受了我社的特别采访,下一秒老板就把我叫到办公室,甩给我梁幸的资料。
“不去。”
我猜到她要干什么,满脸笑意盈盈,但拒绝得很坚决。
“求你。”
孟玥眉一皱,嘴一瞥,像只楚楚可怜的苦瓜。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去的。”我没打算多待,准备转身就走,却被她用一句话叫住。
“就因为梁幸是你前男友?”
像条件反射一般,我攥紧手,孟玥顷刻换了一种腔调,从苦苦哀求变成了平静地陈述:“宋愿,你应该知道就我们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工作室,怎么可能让梁幸在各大媒体平台里偏偏选择了我们,你就不好奇?”
“我还真不好奇。”我回头冲她一笑,她接着说:“梁幸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你单独去采访。”
她将“单独”二字咬得极重,半晌又平添几分落寞:“纸媒时代已经过去了,宋愿,你我都是苦过来的,你也不想让三年的青春付诸东流吧?”
我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终究叹了口气,转身坐到她面前。
孟玥将梁幸的资料双手奉上,我翻开它,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本全网热销的书籍封面。
书名是一个硕大的“愿”字。
书法体,笔锋苍劲有力,却因为字的本身,写时又多了几分缠绵缱绻,就像沙漠中的暗夜行者,在孤独地寻找星星。
我知道这是梁幸亲笔。彼时他从身后抱住我,握着我的手写下一笔一捺,与我耳鬓厮磨:“愿愿,我下本书,就起这个名字。”
没想到现如今,他说过的话全都一一兑现,倒显得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梁幸给我开门,却只围了一条浴巾,空裸着上半身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空气中氤氲着醉人的湿气。
“来了?”他甫一开门,便自顾自向内走去,“随便坐。”
倒不像来采访的,而是叙旧。
白紧张那么久了。
2
我关上门,一转身就看见梁幸开始脱衣服。
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连忙溜进了顺手边没关门的卧室。
没事的,他是梁幸,你早就习惯很多年了。
过了一会儿,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带着些沐浴后迷人的香气。
“不是叫你随便坐吗?怎么,坐到床上来了?”他倾身过来,像与我耳语,“原来你喜欢在这里采访,没关系,我也喜欢。”
我一惊,回头看他,他早已穿戴整齐,却险些落入他的怀抱,这距离太近,香甜的潮气一个劲儿地往上扑,扑得我面热舌燥。
“谁让你动不动就脱衣服啊?”
我窘迫非常,渐渐起了恼意,梁幸肯定是故意的。
他挑挑眉,不以为然道:“你换之前不得先脱了?”
我自知说不过他,从他身旁绕开,将设备在客厅架好。
梁幸一旁站着,目光就没从我身上离开过,那股猛烈的,似要把我从外到里翻出来再看一遍,如芒刺背的眼神。
“坐。”我下巴往前一抬,示意他坐过去,他不动,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就在我皱眉看向他的时候,他突然把面前那台将我和他隔开的摄像机拿到一边,长腿一勾,就把我连人带凳地往他面前靠。
“你三年来就学了这东西?摄像机怼着人脸拍?”
我心有些虚,我本来就是故意的,这样相机既能录到他,我又能离他远一点。
“你懂什么?这是我社的公事公办。”我硬着头皮回他。
“好一个公事公办。”我反抗他,要将凳子拖回原来的距离,却被他直接用脚抵住,“你要是再退一步,我不介意让你坐我腿上采访,让你社的人好好看看什么叫私人私怨。”
我不敢动了,瞪他一眼,将设备重新调好,直接进入采访环节。
“请问您创作《愿》的初衷是什么?”
梁幸后倚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意味不明。
“让喜欢玩消失的前女友后悔。”
我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稿纸,来之前我早已做好充足的准备,料定梁幸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我没接茬,只按照接下来的流程走:
“听说您写这本书花了很长的时间,是遇到过什么瓶颈吗?”
“瓶颈倒是没有,只是一想到被前女友抛弃,就要缓一段时间想想为什么。”
“您觉得《愿》带给您的收获是什么?”
“能让前女友主动找来采访。”
……
“梁幸。”我终于冷了神色,那一瞬间我甚至有种幻觉,梁幸笑意更显的幻觉,但我来这儿只是为了工作,所以我平静地说:“你要是不介意最终的文稿和你本人的想法完全不符,我帮你瞎编一篇也不是不可以。”
“急了?”梁幸一双宛若春水般的桃花眼,在我脸上来回流转,指着我手上的采访稿,“你还没说最后一个问题。”
我低头看去,下一个问题是,书的名字为什么是《愿》。
不等我抬头,就听见他说:“本来没打算起这个名字的,但我想总得有人不好过。”
“宋愿,这个名字很恶心你吧?”
我倏地一下站起。
原来叫我过来,是为了羞辱我。
“梁幸,你是不是早就找到我了?”
刚刚梁幸的反应,分明就是提前看过稿子,想必也是他主动选择的孟玥,以我们这种小工作室,不是梁幸找过来,孟玥哪里能递橄榄枝。
梁幸但笑不语,像是默认。
“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我朝他笑去,像是报复,“你成名是好事,我替你高兴。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交集的。”
“采访结束了,梁先生。”
我迅速装好设备,转身就走。
3
直到我打开门,不知道从哪儿窜出一团白色的毛绒球,直往我脚边蹭,它抬头“喵”了一声,那双瞳孔像极了古铜色的水玻璃。
是咪咪,居然是咪咪。
我低头看向它,想起第一次捡到咪咪的时候,它还在路边流浪,看起来都没有一块砖头大,干瘦的脊骨凹凸不平。正是严寒的冬日,我取下梁幸送我的围巾,将它小心翼翼地包裹在内,就这样捧回了家。
那时梁幸在家门口等我,实际上他很少这样,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昏暗的书桌前,完成他的小说创作。
“怎么这么晚才来……”梁幸举着伞,雪下得有些大,我走到他跟前,昏黄的路灯打在我头上,“宋愿,你怎么又不戴围巾?非要把自己冻着!”
他皱着眉,语气有些凶,却将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掌心温热的,一寸寸扶在我的脖颈上。
“你先别急嘛,看看这是什么。”
我把围巾里的小猫给他看,他愣了一下,便揽着我快步向家里走去。
“咪咪,过来。”梁幸手里装着猫粮,引它过去,却被我先一步抱在怀里,喂给它精心准备的猫食。
“不准叫它咪咪!”我一下下抚顺它的毛,小猫被我和梁幸养得极好,很快便长出崭新的白毛,连爪子都是嫩嫩的粉,“亏你还是大作家呢,能不能起个好听点的名字?”
“咪咪怎么了?咪咪多好听啊,又好养,我家那边的猫都叫咪咪。”梁幸不管不顾地逗着它,小猫偶尔抬眼看去,慵懒的,倒有几分像他。
“再说了,我不过就是个贩卖文字的,你要真让大文豪来养,那要叫它什么?莎士比亚?”
说罢他果真叫了几声。
“你就不能文艺点?”我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格格就不错,我把它捡回来的时候,就是用你送的那条围巾,格子图案的。”
“还真会起名字。”他终于不再逗了,起身坐到我旁边来,“格格挺好的,听起来大气,是富贵命。”
可话虽这么说,梁幸还是叫它咪咪,而且越叫,格格就越和他亲,气得我骂过好几次白眼儿狼。
4
“梁哥,你采访结束了呀。”汹涌翻腾的回忆被一声甜美的女声拉扯回来,我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女生气喘吁吁地扶在楼梯口间。
而梁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出来,倚在门边。
“不好意思啊,格格太皮了,一眨眼的时间没看住,就自己跑回家了。”她歇了一会儿,与我目光对视后,便热情地打招呼:“你就是来采访的姐姐吧?你好,我叫元沁。”
她说她是梁幸的邻居,格格闹腾,怕耽误了采访,梁幸就让她帮忙照看一下,等采访结束了再还回去。
“啊,说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们在说谁吧?格格就是这只小猫的名字,好听吧……”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摸一摸,格格就被她弯腰抱在怀里,一开始有些抗拒,直到元沁给它顺毛,它又舒服得赖在她臂弯里不走了。
叫我莫名想起梁幸非要叫它咪咪的时候,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家伙。
可这次终究不一样,是我先离开咪咪的。我偷偷吸了吸鼻子,不敢和他们打照面,提着相机就走掉了。
回去的路上,梁幸给我发了文件,我点开一看,是他针对采访稿早就写好的一篇文章,全文通顺流畅,甚至只需要换一个人称,就是一篇极佳的人物特稿。
他果真只是要我跑一趟。
我看向窗外,景物开始虚焦,脑海里一直回放的,是元沁身上那股,如向日葵一般的明媚。
就这样过了一周,我努力绕开以梁幸为中心的工作,只要孟玥一有让我接手的意思,我就说在忙《寻找狄安娜》的前期筹备,她便只得作罢。
梁幸来工作室的那天,我正在听陈泠新歌的demo:《月亮和橡树》,正值寒风凛冽,它就像一团陡然闯入的火把,在灰涩寡淡的严冬里如心脏一般跳动,明亮,又鲜活。
“陈泠,我觉得棒极了。”听完样片,我竟有些哽塞,“我们肯定能成功。”
他看着我笑得很温柔,眼里闪烁着细微的光芒,就在他准备用手抚上我头顶的那一刻,录音室的玻璃门被人敲了两下。
玻璃窗外,梁幸叉着手,眼里好大的嘲讽。
陈泠打开门,梁幸错过他,反倒直直地朝我看来,“真不赶巧,被我撞见了。”
说罢他又瞥了一眼陈泠,像是认识他,却满不在乎,“你趁早换个人吧,你难道不知道,她就是那种喜欢把你捧得高高的然后又狠心抛弃的人吗?”
梁幸把话说得很难听,难听到就连陈泠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都只觉刺耳,他满脸疑惑,正要帮我回击,我先一步按住他,走到梁幸面前,用只有我和他能听见的音量说:
“梁幸,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和他比?陈泠不要比你好太多。”
他看向我的眼神逐渐阴狠而刺痛,我才发现原来这几年,他是这样恨极了我。
孟玥把我叫到办公室的时候,梁幸也在,这时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
梁幸成了工作室的签约作家。
“宋愿,你以后就做梁幸的跟稿编辑哦。”孟玥喜笑颜开,和梁幸签完合同后,就出去忙别的事情了。
办公室里独留我和梁幸。
“我手上还有别的作者。”我盯着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梁幸,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就和孟玥说一声,把他们丢给别人。”他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梁幸。”我正色道,“你觉得我们这桩破庙,装得下你这尊大佛吗?”
“这算什么话。”他不以为意道。
“我觉得你不该来。”
梁幸摆弄物件的手一再顿住。
“那你觉得谁该来?”他脸色有些阴沉,“那个陈泠吗?”
“这里不适合你,梁幸,你懂吗?”我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如果你只是为了报复,让我后悔……”
“你想多了,宋愿。”他打断我,毫不客气地说。
我咬着牙,忍住汹涌而出的情绪,“你知道我们工作室的规划吗?你明白我们杂志的调性吗?你好不容易名声鹊起,你觉得你适合窝在这种小地方吗?为什么不管过去多久,你永远是想干嘛就干嘛,别人的话你是一点也听不进去?”
“那你呢,宋愿?”他亦回望我,“不管做什么事情之前,你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他的神色平静非常,却叫我仿佛看见了腊月冰封三寸的河水,悲凉的,太阳也暖不化。
所有的事情都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5
三年前。
我和梁幸一直过着拮据的日子,但很平实,尤其是梁幸,他很满足。
梁幸是写小说的,然而在书籍完成之前,他需要日以继日地完成创作,这同时意味着,他没有任何的经济来源。
梁幸在大三的时候,一直筹备一本书的创作,这本书,就是后来红遍大江南北的《愿》。为了创作《愿》,他毕业后没怎么找工作,虽然大半都是被我劝阻了。
我知道梁幸有自己的写作状态,可能有的人天生就能规划好时间,能一边赚面包,一边养梦想,但梁幸显然不是这一种。
我曾偷偷地从中搅黄过,比如删除他的一些邮件,比如藏起一些关键的信息。他知道后,对我难得发了脾气,我却一副小老婆委屈的模样,对他说:“梁幸,我就是想养你,你怎么偏偏不信呢?”
当晚他紧紧抱着我,过了很久,才将嘴唇移到我的脸上,亲吻如春雨一般温柔地落下。他呢喃了一声,“对不起”。
其实以我当时的实习工资是可以应付两个人的,因为除了温饱,我们基本上没什么额外的社交,当然,也归功于我们可以心安理得地睡在一张床上,在每次梁幸心疼我的时候,我就和他说,我们两个人,住一间房,算省钱。
他就笑着骂我傻瓜,偶尔梁幸也会写一些短篇,发表在杂志上,每当稿费一到期,我们就能吃一顿好的。
后来梁幸逐渐掌握了一家杂志社的调性,他的经济收入开始变得稳定,我们的生活也逐渐好转,当我后知后觉的时候,才发现梁幸已经很久不写《愿》了。
他写长文扑过两次,十几万字的小说就那样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在这之后,梁幸就更不愿写了。
我鼓励了他很多次,他要么说不在状态,要么就插科打诨地抖过去,说得更多的,是:“阿愿,我觉得我们这样已经很好了。”
梁幸喜欢维持一种,刚刚好的满足。
但是我不喜欢,我没把梁幸当成简单贩卖文字的工具,相反,我觉得他是一位艺术家。
一位活在文字里才能有鲜活生命力的艺术家。
我知道如果我不离开,梁幸将会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梁幸在写作的时候,我是他的第一读者,我赞美他,给他源源不变的动力,同时也会给出一些意见,让情节的发展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更具可读性。
然而当梁幸不是为了自己的艺术而创作时,他这一点就开始变得烛尽光穷。
我知道如果我不离开,我将会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为了适应没有梁幸的日子,我做出了很多努力。
有段时间我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没办法待下去,因为只要我一睁开眼,就能看见梁幸无处不在的影子。
那些回忆往往越是甜蜜,越心痛地难以呼吸。
“随便你。”回忆顷刻如滔天般袭来,我的眼眶不知觉竟有些湿润,偏偏梁幸拉住我,要细细看来,躲也躲不过。
“你是不是要哭啊。”梁幸软了神色,我摇头,拼了命地将泪水回咽去,想扳回一城。
“你不是说,你是黑夜中执笔散星辰的无名氏,是穿大漠闯关山的苦行僧么?”
“宋愿,那是你说的。”梁幸突然打断我,“那是你说的。”
——“阿愿,倒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啦。”彼时梁幸听完我发表的感想,摸了摸那撮松软的毛,我撇起嘴,“我哪像梁大作家呀,才华横溢,当然没你会说了。但我就是这样觉得,你迟早有一天会火的,因为你的文字,充满了绝处逢生的寂寥感,和无处不在的生命力。”
梁幸笑了笑没有说话,之后的几天里,就看见他把个签换成了:你要做黑夜中执笔散星辰的无名氏,要做穿大漠闯关山的苦行僧。
——我刹那间愣在原地,梁幸抬眼看过来,话语中多了几分软绵绵的示弱:“宋愿,我只是想有个人,帮我照顾咪咪。”
我捏了捏拳头,有些不忍心,他居然用咪咪压我,“梁幸,我是做编辑的,不是你家的保姆。”
“而且你的猫,明明会有人把它照顾得很好。”
“谁啊?”他满脸疑惑,末了像是顿悟,倾身贴过来,不放过我脸上的一丝一寸。
他突然笑出声,“搞了半天,原来是某人在吃醋。”
梁幸伸手扯了扯我的衣摆,既亲密,又生疏,“那就不给她照顾了,好不好?”
他语气低柔的,像在哄我。
一如熬了多少年想梦都不敢梦。
6
梁幸和我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和解,尤其是在某个雨天他和陈泠像约好了似的都来接我。
车灯闪烁的两辆车停在路边,见我下来,其中一辆还毫不客气地打了喇叭。我犹豫了一下,朝着另外一辆熟悉的车走去。
我谢绝了陈泠的好意,并委婉地告诉他以后都不用过来了,主要是担心他行程匆忙。
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并说:“我对你一直都很有时间,只是你总觉得我很忙。”
他意有所指,然后驱车离开了。
我坐上梁幸副驾的时候,他笑得很是隐忍,我看出他略显得意的模样,便故意说道:“别高兴太早,我就是怕陈泠档期太满了。”
梁幸侧过头,半带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刚刚在想,如果你真上了他的车,我就开车撞上去,让你们都不好过。”
我没回他,车内静静的,只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车窗上,雨刮器“嗒嗒”来回作响。
就好像即使车外山崩海啸、世界末日,都不关我们的事。
我猜梁幸应该是从这一刻与我和解的。
“明天陪我去看展。”梁幸突然说。
我想了想,“明天我没空。”
“为什么?明天不是周末吗?孟玥不给你放假?”
“不是,是一个策划,这几天正筹备着。”
“不会是那个‘寻找狄安娜’吧?”他随口一提。
“你怎么知道?”
“唔……我听孟玥说的,你那个策划那么火,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吧……”他两句话分六句扯。
“所以你明天,是去找陈泠?”梁幸突然冷了声,“上次他来工作室找你,不就是因为这事儿么?到现在还没弄完,搞得是他出书一样。”
我偏过头,有些想笑,“梁幸,我的事儿你这么了解啊?”
他哼哼两声,我接着说:“陈泠除了要出专辑,他还是《寻找狄安娜》开篇的撰稿人。”
《寻找狄安娜》是我今年暑假向工作室申请的选题,主要内容是从身边形形色色的普通人里挖掘笔触细腻的作者,撰写最平实的,有关自由和爱的故事,以此勉励各行各业的打工人,把无奈和心酸留下,带走温暖和思念。
“狄安娜是罗马神话中月亮与橡树女神,代表光,崇尚自由……”孟玥第一次看见这个策划的时候,眉头紧锁,还没看完就一把扔在了桌上,“宋愿,你是认真的吗?你当我这儿大学生期末作业过选题呢?还月亮和橡树,你觉得这种空无一物的东西,它有市场价值吗?”
“怎么没有市场价值了……”我小声嘀咕,在孟玥劈头盖脸骂过来之前,抢先说道:“陈泠!陈泠你知道吧?对,就是那个小众音乐家,他最近给一部网剧唱OST来着,很火,我认识他,他愿意给这个栏目做宣传。”
孟玥到底不说话了,于是我接着说:“他很乐意书写‘寻找狄安娜’的开篇,而且他将要发行的新歌,就是源自这篇稿子的改编,名字就叫《月亮和橡树》。”
不管我说得有多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在最后一位编辑汇报策划的时候,孟玥想也想没直接pass掉我这个,让我把手上的工作先做完,我不服气,问她为什么,她终究叹了口气,抬头言辞恳切道: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宋愿,这种煲鸡汤的选题已经烂过时了,现在的人对这种最不感冒,就算有你说的陈泠帮忙,你觉得就我们工作室请他的费用,能挣回本吗?”
“再说了,你妄想用红极一时的粉丝效应来创造消费,也不现实。首先,不是所有人都是陈泠的粉丝,其次,不是所有陈泠的粉丝,都愿意为这本书买单。”
“可是,书籍本身就是一种正向宣传,如果你觉得请不动他,就更不用担心了,他是自愿过来的,之后反馈的酬劳也会全部投入公益,这更是一种良性……”
孟玥不等我说完,就让我回去工作了,我自知没戏,临走前对她说:“孟玥,你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说的吗?”
孟玥足足愣了有一瞬。
7
我刚来的时候,正从梁幸身边离开,那个时候我觉得生活都是昏沉无序的,直到我看见她满眼都是生机勃勃的朝气,她带着我一路厮*,我的生活才死灰复燃。
彼时她创立的这所图书工作室在互联网时代下正举步维艰,合伙人走的走,散了散,可她仍然不服输,她聘用我的那日,讲了很多发光发热的故事,她头顶的灯泡如同初升的太阳,而心酸与苦楚,就和她手上的泡面一样,半句也没提,三两下就吞入腹中。
但我知道孟玥已经不关心了,她身上背负的除了工作室,还有她完完整整的青春。
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秋末的一天,她主动过来找我,并坚定地说了一句:“你去做吧,工作室有资金。”
这句话让我一下就活了过来,她给了我足够的底气,我当下就找到陈泠,让他重新加入写稿的计划。
陈泠的《月亮和橡树》,就这样怀着不死心的期盼,诞生了。
“是我们的《月亮和橡树》。”陈泠纠正到。他第一次做完这张专辑,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找我,那时工作室才刚开门,正好遇上了来签约的梁幸。
陈泠火之前,是我手上的一位作者,如果说做音乐是为了梦想,那么写文字就是求生。
他的过稿率占百分之九十,却迟迟不肯签约,直到有一天,他误把音频当成文稿发过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真挚细腻的情感不是凭空而来的,陈泠更多的天赋,在音乐上。
后来过了很久,他一直悄无声息,我偶然听到他误发给我的那首歌,已经在某平台上线了,唯一的遗憾,是宣传力度不够大。
那首歌的鼓点敲在我心上颤颤的,我给他发消息,他也没有回,再回我已是两个月后。
陈泠说,我还能签约吗?
那个时候我干了一件什么事情呢,我每次都会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像这样脑子一热,想也不想就把事情交代了吗?
我给他预支付了所有的稿费——其中也包括我自己的,我说,陈泠,你去做音乐吧。
陈泠没有收,但是他那几天在疯狂写文,像害怕所有的时间来不及了一样,给我发了很多篇以前没写完的,然后只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
我自作主张提前给他交了稿费,我对他说:我很喜欢你的音乐,比你的文字还要喜欢。陈泠,你是做音乐的,专心做音乐就好了,剩下的我可以帮你。
后来他就开始邀请我去听歌,我们彻夜长谈,那是无数个歌声缭绕的夜晚。他的音乐事业也逐渐有了起色,每当我路过放有陈泠歌曲的店铺时,总替他值得,也替自己值得。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泠确实和梁幸不一样。
他曾在我离开梁幸的日子里,给了我某种共生的慰藉。
“还搁这儿回忆呢?”梁幸一个急刹车,我猝不及防,正想开口骂人,才发现原来到家了。
我回家后又出门去了一趟超市,这时已经没有了梁幸的身影。
天是朦朦亮。
从超市回来后,却远远地看见门边蜷缩着黑色的一大团,和白色的一小点。那小白点听见了响动,动了动耳朵,朝我看过来。
古铜色水玻璃一样的眼睛。
原来是咪咪,和梁幸。
8
灯光打在梁幸的脸上,我终于看见他脸上的疲惫,双眼皮褶清晰地撑开,看上去竟有些惺忪。他就这样蹲坐着,也不起身,一动不动地看了我许久。
在外人面前,梁幸高冷、内敛,不善言辞,通身弥漫着清冷的傲气,说一不二,但他们不知道,梁幸身上有种脆弱的岁月静好感。
我走上前开门,语气终究放软了些:“为什么又回来一趟?”
他把咪咪抱在怀里,把我吃得死死的,他吐了吐舌头:“我又想了想,还是害怕陈泠把你拐走了。”
“咪咪不能是单亲家庭。”
我倒了一杯热水给他,他从一进门,就躺在沙发上,看上去随时都能睡着。
“你又通宵写稿了?”
他点点头。
“既然这样,又何必来回折腾。”
饶是满身的疲惫,梁幸仍直勾勾盯着我,我错开他的眼神,被盯得有些发毛:“要睡回家睡,我这儿没地方。”
他听完笑了一声,像在开玩笑,“宋愿,我有时候真在想,我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一颗心捂了几年都捂不热。”
我和梁幸的共友曾说过一句话,叫“一物降一物”,他说我天生就是来降梁幸的。
我和梁幸是高中同学,但是不同班,他在我们年级很有名。
他的语文分数永远奇高,数学却奇低,专挑数学课上睡觉,考试也从来只做基础题。后来有一天,他磨磨蹭蹭一路跟着我,突然拽住我的书包,说:“以后和我一起回家。”
听上去却是祈使句。我瞥了眼他身后起哄的朋友,然后不甘示弱地说:“好啊。但我有个条件,第一,数学考试的题目都得做;第二,周考数学考及格。”
“如果你哪一个要求没做到,我不仅不和你一起走,我还叫我爸来接我。”
从那以后,梁幸终于转性,他开始发展学科均衡。再然后,梁幸不仅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同时也和我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梁幸是在我家睡的,准确来说,是沙发。他睡着的时候,咪咪就趴在他旁边,那双玻璃眼珠子一直盯着我,最后扑进了我怀里。
我就让梁幸留下了。
他醒来后,我让他收拾东西,梁幸一双眼睛很是迷茫,直到我说“你再不收拾,展览都要结束了”,他才慢慢的,眼睛腾地雪亮。
我承认我心软了,因为他是梁幸。所以我还是推掉了和陈泠的约定,决定陪他一起去看展览。
只不过在去看展的路上,我收到了陈泠的信息:我知道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你幸福。
不仅是知道了我今天不会赴约,也是知道了我的选择永远是梁幸。
就像最开始我和陈泠结缘的那一句“我知道了”,他就是这样,很聪明也很纯粹,没什么弯弯绕绕。
我实在忍不住笑得很灿烂,看向不远处一脸臭屁的梁幸,诚恳地回他道:你也是。
有两件事。
第一件,《寻找狄安娜》的发行很成功,自从那次梁幸知道陈泠写开章后,他突然消失了一阵子,再出来时非争着要给它写序,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段时间一直在仔细研读《寻找狄安娜》的初稿。
第二件,梁幸胡搅蛮缠到了新境界。从那天看展后,我每次下班回来都能碰见他抱着咪咪蹲在门口,有时候难免要加班,夜深露重,倒不是心疼他,而是心疼咪咪。
就这样持续了一阵子,我终于耐不住,让梁幸也录上了指纹解锁,并在不经意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他得逞而知足的笑。
知情的朋友说,咪咪实在太可怜,完完全全就成了我和梁幸之间调情的工具。
我不置可否,却还在考虑要不要给梁幸多买一张床。他起初抱着咪咪来我家,只是带了一些咪咪需要的生活用品,但在这儿之后,他开始变本加厉的,每天都搬来一些新东西,像成了赤裸裸的搬家。
梁幸还以为我没发现,把我“懒得理他”当成了默许,结果到了最后,他和住在我家之间的差别,仅差一张床。
梁幸每天都睡在沙发上,有时候我睡不着,会经过客厅看看他,但他每次都能被我吵醒,不管声音有多小。
有一次他只是听见了我打开卧室的门,就倚在沙发上睡不着了,客厅里幽幽的月光映着他的双眼有些骇人,只听见他用沙哑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你又要走了吗?”
“不对,这是你家。你不会走的。”
然后我问他:“梁幸,你怎么了?”听到我出声后,他又摇了摇头,继续安稳地睡了,躺下前还说了一声晚安。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三年里,梁幸过得也不算好。
比如他很容易失眠,比如他有时候会疯狂地写作,像一台不知疲倦的码字机器,直到我发现他的不对劲,他才“啊”了一声,整个人开始放松下来。
“没事,我就是害怕哪天不再创作了,你就会离开我。”
他说得很轻描淡写,但我听着却红了眼眶。
情况更不好的,是咪咪。
咪咪生病了。
9
我应该更早就要发现的。咪咪来到我家后,越来越不爱动,我原以为是犯懒,直到摸着它越发干枯的毛发,我才猛然记起来,咪咪已经九岁了。
它已经是一只老年猫咪。而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咪咪开始反复呕吐,它逐渐消瘦,有些食欲不振,竟有点像回到了最开始捡到它的时候,光用肉眼看,都能隐约看见它隆起的根根脊柱。
我和梁幸带它去医院,梁幸这时已经不怎么写稿子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照看咪咪,而咪咪病得最严重的那两天,正赶上梁幸《愿》的签售会。
他竟想要直接取消签售会,为了咪咪。
梁幸蹲在咪咪的旁边,以往充满傲气的,让人难以招架的那张脸,此刻埋在膝间,一个像将息未息的星光,一个像暗流涌动的冰河。
梁幸整个人都落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里。我想起来上次他这样蹲着,是怎么形容他来着。
一种脆弱的岁月静好感。
我握上他的手,柔声对他说;“梁幸,你不用怕,这里有我。”
我低喃唤他的名字,心中一再哽塞,竟有些说不上来的羞愧,我继续说:“梁幸,你必须按时参加签售会,你不能让所有的工作人员和你的粉丝来买单。”
事实上我知道梁幸为了写《愿》准备了很久,《愿》是他的成名作,也是他动力的来源,梁幸一直在等这一天,这年岁不比和咪咪在一起的时光短。
“我会带咪咪去医院,我会照顾好它。”
梁幸突然抬起头来看我,他的眼睛红红的,眼眶里氤氲着湿热的雾气,他的声音听上去残破不堪,“宋愿,你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如鲠在喉,一时竟有些无措。我当然知道梁幸想要什么,可是除了他,我也陪在咪咪身边,而梁幸,绝对不能因为这次首场签售会,而对他的事业有什么影响。
梁幸到底出席了签售会。
我连请了好几天的假,每天都坚持带咪咪去医院观察治疗,一直到梁幸要回滨城的那天,他给我打了电话。
我说咪咪明显有好转的迹象,梁幸这才放心下来,并说签售会举办得也很成功。他让我去他家拿东西,我就说好,正好和要去的医院顺路。
带着咪咪去他家时,碰上了出门的元沁,交谈间她知道了咪咪生病的事情,执意要和我一起去,我见她心切,便点头答应了。
那天中途,我接到了孟玥的电话,她说《寻找狄安娜》在宣传方面出了问题,鉴于一直是我在负责,孟玥也想遵循我的意见,便想让我抓紧时间回工作室。
我看着怀里的咪咪,一时犯了两难,元沁在旁边听到了,便让我安心去,她说:“格格估计没什么大事,而且已经送到医院了。宋愿姐你放心,这里有我在。”
我看着她,想起之前在梁幸家遇到元沁那次,从他们之间的相处来看,能看出元沁经常照顾咪咪,有她在,应该也能放心。再加上事出过急,我想了想便对元沁说:“那就麻烦你了。”
然后我疯狂赶到工作室,所幸了解过事情后,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很快就将出问题的那一环节给撤掉,补上备用的计划,《寻找狄安娜》的宣发便正常地进行着。
我长吁一口气,然而这口气却怎么吐也不顺畅,像堵着一团浑浊的,哽得人心中焦灼不安。
再然后,我接到了梁幸的电话。
咪咪死了。
10
我疯一般地赶回家,可是一切都未能来得及。我赶到的时候,梁幸手里的咪咪还蜷在那条熟悉的格子围巾里,只是身体冰凉的,看上去既痛苦,又安详。
他眼尾红红地发着狠意,眼睛却是悲凉的,身上还沾着未消散的风尘仆仆,我正想解释什么,他却冷冷看着我:“宋愿,你就是这样的人,你自私又狠毒,在你眼里,什么都比不过你那个什么都不是的狗屁事业。”
梁幸一句话说得我手足无措,像冰天雪地里最狠毒的那一根刺,朝着我恶狠狠袭来,遍体鳞伤。
“梁幸,关于咪咪的事情,我不比你伤心,但是你不能这样说我……”
“你把什么都答应地好好的,你说你会信守承诺,永远都不和我分开,可你不还是说走就走了么?”他打断我说,“三年前我早就领教过了,可我怎么总是死性不改呢?”
“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对我心狠,但没想到,你对谁都是这样,你明明说过你会照顾好咪咪,可是它死了,咪咪死了,你知道吗!”
梁幸低声吼着,泪水泅在他的眼眶里,看上去很是无助,“你甚至都没见到它的最后一面,它可是你抱来的,你忘了吗!”
“从今往后,你就也当我死了吧。反正你谁都不在乎。”
梁幸说完就抱着咪咪走了,走得很决绝。仿佛刚刚那一场歇斯底里的质问和悲伤,就像一场尘封的梦。
梁幸这次没有原谅我。
可是他说我心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走的时候,甚至什么都没有带,就任由一切属于他的东西霸占了我全部的空间,在无处不在的角落里,无声地控斥,一度让我窒息。
我最终在某天晴空高照的日子里,把他一些重要的东西收拾好了,其中就包括一些手稿。
当我把东西带到他家的时候,敲门没有人回,就这样不知不觉等到天黑,碰上回家的元沁,我才知道他搬家了。
“不好意思啊,没想到每次见你,都要麻烦你一趟。可现在梁幸不肯见我,他的一些手稿,还挺重要的。麻烦你帮我亲手给他。”
元沁答应地很爽快,她犹豫再三,终于在我要走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拥抱。
“还是要好好吃饭啊,姐姐。”
我点点头,有些感动,没想到第一个发现我消瘦的,是没怎么见过的元沁。
“我知道你也为咪咪……格格的事情伤心,但是我也和梁哥说过了,我们都做了最大的努力。”
“格格其实是叫咪咪对吧?我其实一直都听梁哥这样叫,但每次他向别人介绍,永远都是叫格格。有次我也叫了一次咪咪,被他很认真地纠正过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咪咪就像它的小名一样,只有家里人才有资格叫。”
“其实梁哥也挺不容易的,我第一次认识他,就是发现他晕倒在他家的门口。”
元沁说,梁幸有种坏习惯,就是偶尔会像不要命一般创作,熬几个大夜,彻夜通宵,她第一次结识梁幸,就是把晕倒的他送去医院。
元沁问他为什么,他只是望向窗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只是怕赶不及。”
是来不及赶稿,还是赶不上别的什么,梁幸也没说。
元沁还告诉我,其实《愿》差一点就要扑了。那个时候,有家公司对梁幸连载的这本小说很感兴趣,想和他签约,酬金很丰厚,但没想到,这家公司要他按照老板的意愿篡改小说里的人物,这是梁幸唯一不能接受的问题,他脾气傲,本想直接毁约,但是他哪有那么多钱。
好在元沁在一些机缘巧合下知道了这件事,劝了他好久,梁幸才和公司沟通后,提议新写一本符合公司要求的,《愿》才被救了下来。可相应的,梁幸必须同时完成公司的创作,在那段时间里,用一台码字机器形容他也不为过。
“好在梁哥熬过来啦,他刚写完《愿》的时候,我永远都无法忘记他的神情,就像咽着气的人终于完成了一生的遗愿。”
“我说得比较难听哈。”元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还真挺像的,他那个时候熬夜熬的,和棺材板里的人倒没什么两样。”
“但是吧,他又有一种,什么都没得到的怅然感。”
“诶,你怎么突然哭了?”
我知道元沁在说什么,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落了泪。
纠缠了好几年,已经说不上梁幸的《愿》是为谁而写,然而当他终于完成的这一刻,我却不在他身边。
告别元沁后没几天,一天下班回家,我看见了家门口的包裹。
看清它是什么后,我突然哭得泣不成声,因为我知道梁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就像地上那条早已年旧泛黄的格子围巾,兜兜转转,算不上是物归原主,还是被抛弃。
不论是咪咪还是梁幸,都永远离开了我。
标题:《月亮和橡树》
作者:清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