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孟红
1936年秋,诞生于西安的《松花江上》这一饱含血泪和悲愤的大家耳熟能详的著名抗战歌曲,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曾被誉为“流亡三部曲”之一,一经面世便唱响古城西安,然后传至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风靡中华大地。它如诉如泣、壮烈低回的情韵,激励着人们同仇敌忾、共赴国难。可以说,《松花江上》是抗战期间流行最广的歌,也是至今仍然激荡在人们心中的一首不朽之歌。
深重的民族创痛激发歌生
松花江是流贯东北的大江。但是《松花江上》这首歌曲却不是诞生在东北,而是远离松花江数千里外的西安。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1931年美丽富饶的东北三省被日军侵占,我国东北三千多万同胞惨遭涂炭,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一批批东北人背井离乡,这仅仅是个开始。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东北沦陷了整整14年。但我们中华民族是个不屈的民族,是打不垮的民族。
爱国音乐家张寒晖即是这个伟大民族中的优秀一员。在他短暂而光辉的一生中,四处奔波流离。他1902年出生于河北定县,在那里度过了苦难的童年与少年时代。1922年,张寒晖离乡赴北平国立艺专戏剧系,同年10月,他加入共青团,不久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因积极参加革命活动而受到北洋军阀政府的通缉,一度被迫回乡。1928年,他再次入北平艺专,毕业后留校任教,但因与校方的教育思想难以调和而被革职。此后几年,他一直在河北定县和西安民众教育馆,从事民众教育、大众艺术等活动。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张寒晖用古老民歌《三国战将勇》的曲谱填写了《可恨的小日本》;还以《满江红》的曲调填写了《告我青年》,号召青年“激奋进,齐赴国难”。从此,他开始了用民歌唤醒民众投身抗战的艺术生涯。1936年夏,张寒晖受党的派遣,到西安开展统一战线工作,他二次入陕,投身于如火如荼的抗日救亡运动之中。
◆张寒晖
1936年,张寒晖应聘于陕西省立西安二中(今陕西师大附中前身),担任初秋28级(1939年毕业)的班主任及国文老师。
1936年秋,时年30多岁的张寒晖耳闻目睹了西安街头成千上万愤怒的东北军将士和无家可归的东北难胞渴盼早日打回东北、赶走日军和重返故乡的凄惨情景,通过与东北军官兵及其家属、子弟的朝夕相处,深刻体会到埋藏在他们心底的亡国之恨和丧家之痛,被这些景象深深触动,终于以不可抑制的强烈激情,谱写出了《松花江上》,唱出了那种深重的民族创痛,如泣如诉,感人肺腑——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
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 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九一八”,“ 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
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哪年哪月,
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哪年哪月,
才能够收回我那无尽的宝藏?
爹娘啊,爹娘啊!
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
歌词充满悲愤,曲调如哭似泣,听者很难不动容。据张寒晖的同学姚一征回忆:“他是噙着眼泪去写的,我记得当他唱到‘从那个悲惨的时候’时,我们两个人都以泪洗面了。以后简直是字字血泪。唱到‘爹娘啊’时,他竟呜咽得唱不下去。”张寒晖自己也说过:“我把北方‘娘们’在坟上哭丈夫、哭儿子的那种哭声变成《松花江上》的曲调了。”
这首歌曲开始是由张寒晖在西安二中学生中教唱的。当时正值纪念“一二·九”学生运动一周年,西安二中的同学们在游行队伍中唱起了这首歌,立即震动了西安。经辗转相传,很快就传遍了东北军中。随后由东北军政治部宣传队印成卡片分发到各军各师,又经中共地下党传给北平学联歌咏队……
此歌何以唱之闻之使人断肠
由民族苦难血泪中浸泡而出的《松花江上》,其流传绝对不是偶然的。它的确是一曲哀歌,一曲惊天动地的哀歌,使人泪下,催人奋起。这首歌受到了广大群众的喜爱,传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成为了亿万人高唱的战歌,鼓舞了人民抗击日寇收复失地的战斗热情。
那么,这首歌曲究竟有什么力量使人断肠呢?
这主要的原因在于:它的歌词通俗易懂,它的旋律容易上口,最重要的是它与时代息息相关,反映了时代与人民的呼声。它的歌词以第一人称来写,字字血泪,犹如诉说着亲身感受,它把北方女性在坟前恸哭不幸失去亲人的哭声变成曲调,似歌似哭、如泣如诉,歌者无不下泪,听者无不动容,激励了一代代人,它是那种真正能凝聚人心且脍炙人口、真正能引起大众心灵共鸣和反映时代精神的佳作。
这首歌唱出了3000万东北同胞的悲惨遭遇和思乡之情,尤其是唱到“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时,更是让人心酸不已。同时,这首歌也愤怒地控诉了蒋介石丧权辱国的“不抵抗”政策给中国人民带来的灾难。
《松花江上》歌词的内容和感情脉络,分为怀故、漂流、呼唤三个基本层次。
词的开头部分,诉说了家乡的美丽富饶,而九一八事变突起,日军占领了美丽而富饶的东北,人们只得背井离乡,在关内流浪。
词的第二层次概括地描述了失落故土的悲惨遭遇,透过诉说丧家的哀痛,逃亡的仓皇,控诉日本侵略者给中国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
词的第三层次用饱含无限感慨的发问,向故乡和亲人发出声声深情的呼唤,寄寓了对早日收复失地的强烈期待,把感情推向了最高潮。
这是一首满怀离乡之思、国难之痛的悲歌,歌词中的“我”的遭遇实际就是全体东北人民的遭遇,因而足以使每个中国人为之动容。
这首歌以带尾声的二部曲式为结构,倾诉性的音调贯穿全曲,并兼有叙事和抒情的特点,真切感人。旋律以环回萦绕、反复咏唱的方式引伸展开,感情越来越激动,具有回肠欲断的效果。当尾声唱出呼天唤地似的旋律时,悲愤情绪的积聚至此达到了爆发性的高潮,在声泪俱下的悲痛中,蕴藏着要求起来抗争的力量。
《松花江上》发表后,强烈地触动了中国人的亡国之痛,歌声所至,莫不唏嘘,成为刻骨难忘的抗日歌曲之一。
一首歌影响抗战时局
*曾经这样说过,一首抗日歌曲抵得上两个师的兵力。但是有这样一首歌,它的威力恐怕远远超过了两个师,因为它的出现影响了整个抗战的局势,这首歌就是《松花江上》。它在日本侵略军大举侵华的紧要关头,唱出了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民众乃至全国人民的悲愤情怀,唤醒了民族之魂,点燃了中华大地的抗日烽火。
1936年11月、12月,西安事变爆发前后,西安全城到处可以听到《松花江上》的歌声。后来这首歌曲迅速传遍全国,在当时起到了唤醒民众的作用。
12月11日,蒋介石在“攘外必先安内”的思想驱使下,亲临西安督促张学良、杨虎城“剿共”。西安爱国青年学生们自发组织起来前往临潼请愿,要求蒋介石起兵抗日。行至十里铺,张学良奉命驱车赶来,劝导学生勿去临潼,怕有危险。学生们激愤高昂地高唱起《松花江上》,悲壮的歌声令人断肠。
张学良闻听此曲大为感动,他沉痛地说:“请大家相信我,我是要抗日的……我在一周之内,用事实来答复你们。”
张学良含泪而返,于次日发动了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兵谏蒋介石抗日。张学良怀着天真的正义亲自陪送蒋介石回南京,从此被扣押。杨虎城也离开西安撤往关中三原。东北军群龙无首,内部发生混乱,抗日名将、东北军六十七军军长王以哲也被枪*。东北军被蒋介石调防到陕甘边界,不久又被调往安徽换防。千里征途上,到处是从西安撤出来的东北军及其眷属,低沉的情绪盘绕在他们心间。“哪年哪月,才能回到我那可爱的家乡……”风雨迁徙的路上,随处是这凄凉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