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王者无私
月是故乡明的大概意思是,每个人都有故乡,每个人的故乡都有一个月亮,而每个人都爱自己故乡的月亮。然而,如果只爱故乡孤零零的一个月亮,那这种爱,矫情的要命。诗云【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毕竟天下人同顶一轮明月,天下的月亮也只有一个。【月是故乡明】实际上属于以点代面,以偏概全的修辞写法,跟我们平时说的【一叶障目】,【盲人摸象】,【管中窥豹】意思上接近。所以呢,若只爱自己故乡那一轮跟别处一模一样的月亮,说起来牵强,听起来矫情。爱故乡,不仅仅是爱那轮故乡的明月,而是爱故乡的一言一语,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切的一切。也并非故乡的所有都具优势亮点,而是故乡的点点滴滴早已在每个人心里烙下深深的印痕。这或许与“先入为主”的道理有关。因为每个人出生后的粗浅认知,都是从故乡开始的。正如那句歌词:“我睁开眼的第一次看见的是你……”。故乡是我们认知世界的起点,从懵懂到成熟,故乡的花草树木、风土人情,早已融入到我们的生命之中。
因此,爱故乡的人,爱的不单单是故乡那轮明月,还有故乡的言语风俗,阳光雨露,田园山水……说到山水,一下想起 古代诗人笔下的月亮,也总是有山水相伴。李白的:“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温庭筠的:“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月亮在诗人的笔下,从来不是孤零零的存在,而是与山川河流、花草树木共同构成了一幅幅美丽的画卷。
我的家乡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小时候从未见过山。对于山的认知,仅仅停留在识字课本上象形字的演变中。当时幼稚的想象里,【山】无非就像自家刨地的无柄三齿,只是【山】这三齿硕大无比,底宽齿粗,且中齿呈尖型状,边齿平行略低。直到十六七岁,才第一次真正见到山,心里恍然大悟,【山】原来如此! 那年秋季,随好友路金婷和黛玉洁到距邢台一站地的临城山区游玩。走进山去,只见跌宕起伏的灰色山地,杂草落叶狼藉一片,漫山遍野的柿子树和黑枣树,犄角旮旯里刺刺歪歪的枸杞枝,看得眼花缭乱,转悠得头晕目眩,爬上爬下累得精疲力竭。也只有柿子树上小红灯笼似的一个个柿子,略感诱人耀眼,体察到山地的一丝丝美好。然而,仅这一丝亮点是无法与家乡一望无边的大平原媲美的。 这次进山的经历让我深深感触到:山区临时性玩一下可以,长期居住在这种高低不平的地方,所有行动受累又受罪。山地的崎岖不平,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摔倒。相比之下,家乡的大平原则显得那么平坦、开阔,行走起来轻松自如。 山区虽不是小时候想象中的巨型无柄三齿,景色有其独特之处,但远不如家乡的平原那般亲切而舒适。山地高低起伏的地形,让人感到一种压抑和束缚,只觉得 家乡的平原才是最适合居住和生活的地方。
说到水,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少年时光。当时,我们那个仅有几百人小村子周围的坑塘,几乎将村子围拢了大半,尤其村前村后的大坑塘,壮观无比。夏天雨季,坑塘里的水涨得满满的,整个村子彷佛都浸润在一片清凉之中。尽管这些坑塘无法与水天一色、气势磅礴的八百里洞庭相比,但它们却别有一番韵味。阳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微风拂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也似有烟波浩渺,波光潋滟的意思。 坑塘的夏天,不仅是孩子们的乐园。我们在水中尽情嬉戏打闹,水花四溅,笑声回荡在空气中。大人们也常常在劳作之余,来到坑塘边冲凉游泳,洗去一身的疲惫,这时坑塘是村子里最热闹的地方,孩子大人的欢笑声在波光粼粼的坑塘上空盘旋回荡。严冬到来时,大雪纷纷飘落,坑塘便换上了一身银装。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水面渐渐结起了厚厚的冰层,彷佛一夜之间,坑塘变成巨大的天然滑冰场。放学后,孩子们背着书包,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兴高采烈地来到坑塘边。夕阳的余晖洒在冰面上,宛如一块巨大而晶莹的玻璃,光滑而透亮。孩子们你追我赶,热火朝天地在上面滑行。原本平展如镜的冰面,很快便被划出了一道道宽窄不一、长短各异的冰道,亮晶晶的,仿佛一条条银蛇在冰面上蜿蜒游动。 孩子们在冰面上尽情嬉戏,欢笑。尖叫声此起彼伏,打破了冬日里的沉寂。有人滑得飞快,仿佛一阵风掠过冰面;有人则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生怕摔倒。偶尔,有人一不小心失去平衡,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儿,疼得龇牙咧嘴,却又很怕有人看到自己狼狈的窘态,慌忙爬起,装作若无其事继续玩耍。冰面上的热闹景象,驱散了冬日的寒冷。连那些停在枯枝上歇脚的麻雀,也被孩子们的吵闹声惊动了,叽叽喳喳地飞走了。 如今回想起来,家乡的坑塘不仅是我们少年时的乐园,更是大自然赐予我们的一份珍贵礼物。它承载着我们无数美好的回忆,也见证了我们一天一天慢慢成长。无论是夏天的波光粼粼,还是冬天的冰封雪盖,一年四季里,家乡坑塘水,都以其独特的方式,为我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与眷恋。
跟方言有关的家乡语言,不例外,都会觉得自己的家乡话比较好听。前些日子,看到表舅在朋友圈发的方言段子,觉得非常有意思。看到从小就经常说的方言,不仅体验到好玩,最主要体会到了亲切。上学,工作,生活,也到过好几个地方,听到过各种各样的方言。没理由,就是觉得自己家乡的方言相对好听。这也是【月是故乡明】又一佐证。
好多年前,忘掉是从哪儿看到过这样的资讯;汉语言学家【叶圣陶?林汉达?吕叔湘?时间太长实在想不起来】分析地方方言有过这类的论述;鲁西北方言属于普通话基础上山东低八度,相对发音比较清晰明白。笼统意义上,我的家乡属鲁西北,因此我们从小说的地方方言,正如语言学家分析的那样,相对发音清晰明白,一般情况下是能用汉语言文字表示出来的。比如;夜儿个……昨天,今儿个……今天,明儿个……明天,头晌儿……上午,过晌儿,天西--下午……不一而足,不再一一类举。这里挂一漏万列举几个,用来说明我们家乡的地方方言确确实实是能用汉语言文字写出来的。千万别小看方言能用汉语言文字写出来这件事,仅这一小点,可是很多方言可望不可及的!有些地方的方言不仅听不明白,更写不明白。
著名的卧牛城邢台,据说有三千五百年的建城历史。曾是四朝古都,先后做过商朝、邢国、赵国、后赵的国都。历史悠久的邢台市,您知道他们的方言是怎样的吗?中学毕业十五六岁之后,我曾在此生活过三五年,对于当地方言不仅有一定的了解,还曾一度学的极像。致使当地邢台人都难辨真伪。邢台方言最明显的特征是【子】字说的含糊不清,不明就里。普普通通的【一条裤子】,【一双袜子】,邢台人这样说【一条裤哦】,【一双袜哦】。喊自家嫂子,邢台人这样喊【俺嫂哦】。是不是这个【哦】字呢?告诉你吧,没人能说的清楚,包括他们邢台人自己!有意思吧?仅这一个【子】字,仍在说邢台方言的人,在我们的方言面前也得自惭形秽,汗颜不止。
殷纣王时期就已命名的邯郸古城,不仅号称全国著名的成语之乡,还被追认为中华文明发源地,邯郸的方言又是怎样的呢?说实在的那更是土的掉渣渣,听上去汗毛直竖。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带着去邯郸丛台公园玩过一趟。有丛台公园入口进去,一路观看公园的景观,一路听父亲跟我讲解这些景观历史。时间过去将近半个世纪,好多东西差不多忘掉了。当父亲带我走上丛台公园点将台的斜坡时,看到斜坡的右侧砖墙上,雕刻着遒劲有力的八个大字【滏流东渐,紫气西来】。当时父亲给我讲这是旧时代一位军阀的话。其意思是邯郸所处位置,邯郸东有水流潺潺的滏阳河,西边有著名紫山。点将台上去,有许多名人题词的石碑。上点将台右拐,首先映入眼帘的记得是董必武的题词。现在写这一段文字内容,专门百度一下,网上给出的结果跟记忆里的东西有不少偏差【这里不再赘述】。
在点将台上休息时,父亲曾跟一位邯郸人聊天,邯郸人问我父亲做什么工作,【你嘎啥件儿】,听的我云里雾里,一脑袋浆糊。回来的路上好奇的寻问父亲;那人刚刚说的什么?为了满足我的好奇,父亲临时做了一下邯郸人的翻译;他在问,你做什么工作。啊,竟然还有这种语调的说法?至于【嘎啥件儿】这句话,今天能形成汉字,完全是我自己成年之后,也曾跟邯郸,褡裢镇的人打过交道,臆测武断自行妄造出来的。邯郸方言的【干什么工作】到底是不是这几个文字呢?无从妄断。
有邯郸人的这种口语形式,想象着哪几千年前的商业奇才,军政天才吕不韦也是这种口音的跟人交流,不免替那一统六国的嬴政始皇难过。没日没夜 的听这种口音的人在身边叨唠国家大事,军事分析,秦始皇竟然能受得了?莫非,吕不韦真是他亲爹?称其亚父无非掩人耳目哉。儿不嫌父丑吗?对吧。【战国策】中写吕不韦说过的话觉得挺正常呢:今力田疾作,不得暖衣余食;今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愿往事之……几千年过去,我们依旧能看得懂。莫非,吕不韦说过的这些话也是经过美容加工的?一定是的,不然邯郸方言是没办法传世的啊。皇帝爹的话,也算金口玉言,金科玉律,也是圣旨!叫你怎么美容你就怎么美容,敢不听?一个字;斩!
我们村子里有个叫胖妮儿的,据说跟我母亲同龄,出嫁之后胖妮随夫到峰峰煤矿生活。我十来岁的时候,胖妮领孩子回娘家,他们家小孩差不多跟我们同龄,曾经一起玩过。那时候,村子里来个外面的小孩,小伙伴都挺好奇。好奇跟我们不同的衣装服饰,不同的行为习惯,不同的言谈举止~~。对于外来的这位小朋友,说起来也都很友好。开始,这小孩说话,我们多数是听不懂的。但小孩子学东西快啊,稍微听几次,我们也就能听懂他说什么了。这么多年过去,当时这小孩说的话忘得差不多了。只有一句,一直记忆犹新;涅车了吗?如果不解释解释,只要不生活在这种语言基调的范围里,任谁无论如何大概也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吧?他这是在问;你吃了吗?奇葩吧,峰峰矿区竟然是这种语调的口音。
当然还有比这更为奇葩的地方方言。八十年代初,曾跟一位太行山区的小姑娘打过交道。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红扑扑的小脸。穿一件大花棉袄。我们之间有几句对话;【这么好看的棉袄谁给你做的?】女孩子这样回答;俺袅做的,懂这话的解释之后,才知道这是告诉我们,这件花棉袄是她娘做的。【呵呵,都没好意思写尿】,小姑娘一句一个【俺袅,俺袅的】吓人吧?【娘】这么美好而伟大的称呼,竟然被他们这么 难听的方言丑化至此,也是没谁了。有些地方的方言真叫一个邪怪,令人无语。
方言写至此,突然想起一个有关地方方言的笑话。上师范时同一届的清河同学,当时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他们家乡有人解放前夕跟随国民党部队败退台湾。好久没有音信,直至三四十年后的八十年代初才收到那人来信。
【蒋介石,蒋经国,老蒋小蒋统治时期的台湾,跟共产党领导下的大陆老死不相往来,这些大是大非问题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当然,大陆在教育上对国民党仇视的表现也显而易见。记得我们上中学时,学校里有位从部队退伍回来安置在学校的军代表,蒋介石的死信儿,就是从姓耿的军代表这儿知道的。老蒋一死,耿代表就跑到每一个教室的黑板上,歪七扭八(跟我们日常教课老师的板书不在一个档类)写下一行粉笔大字;人民公敌蒋介石死啦!字写完,耿代表还扭身脸冲我们,怒目切齿,亢奋激动高喊一声;【人民公敌蒋介石死啦】!蒋介石死不死的吧,当时对我们影响好像没多大,倒是这位军代表当时虎虎生风的行动,高亢激昂的语气吓到了当时只有十几岁的我们。半个世纪过去,耿代表气势汹汹,咬牙切齿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再说国民党总统老蒋,被人民解放军一路乘胜追击,兵败如山倒,如丧家之犬灰溜溜逃到孤岛台湾。美式军备,洋枪洋炮,华丽装备,皮靴大氅的,竟然没打过斧头镰刀,棍棒土枪军备,土布衣裤装备的土八路。面子上实在不好看。灰头土脸自己窝在小岛上不出来也没什么,但硬要倚仗手中的权势,处心积虑严禁追随他的军将兵士们,阻隔斩断血肉至亲间的沟通联系。太过彰显其心胸狭隘,见识短浅。实属不仗义!那时候别说三通了,一通不通。台湾作家李敖文章中的白色恐怖就是形容当时的台湾政治风气。老蒋严防死守一切形式的沟通交流。书面口头念及大陆一丝丝的东西,都有万劫不复的可能。一不留神,稀里糊涂被判为匪谍了。说你通匪通共,五花大绑送往火烧岛,穿牢衣,吃牢饭,面壁思过去了。可见文字狱问题绝不是一党一派才有,明朝清朝才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叫你【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判个通匪投敌就够你喝一壶的】。
真正的国共两党实现通邮,通商,通航的大三通,要等到二千年以后。蒋介石寿终正寝之后,蒋经国执政时期,相对于他老爹开明民主些。好多被老蒋强制拉壮丁,或者被迫随迁的,有妻儿老小牵肠挂肚的。八十年代开始,私下千方百计跟大陆亲人联系。清河同学的那位老乡就是八十年代初,跟家里来过一封信。信封地址 是这样写的;清河县,八月里乡,闹五月大队,某某收。这个地名用清河人自己的方言怎么说呢,口音大概是这样的:八爷儿公社。闹姑爷儿村。【这个村名字,乡镇名字是我臆断捏造的,你别当真】。当时这位同学给几个同学讲这件奇文,曾令我们大笑不止。还说,你别不信,这封信,还真送到该送的人手里了。听了这句话,真觉得那时候的邮局工作人员负责认真,也好厉害。字面上看起来差距如此大的文字,他们也竟然真能给找到了,令人肃然起敬。
清河同学的方言还有不少异类特色的地方,比如;我们说这是什么?他们会这样说;这是埋儿赖?我们说五个苹果,他们说五哇苹果。量词【个】跟我们有很大的区别,我们几个几个,他们几哇几哇,有意思吧。当时有位康姓女老师,纯正的清河人,纯正的清河话,跟我们上生物课,一上课这样:大伙儿注意了,【纯正普通话的四声大字,被康老师硬生生拐了一个弯,好像一声,又好像不是,反正怪里怪气的。】下边我们来讲什么什么。课堂上不同于其他老师同学们怎样怎样,而是一连串的大伙儿大伙儿~~。做在教室后排无聊的同学,不好好听老师讲生物,竟然在哪儿给老师一堂课说了多少次大伙儿记数。下课铃一响,康老师刚刚离开教室,那数数的学生便大声宣布结果:哎哎,你们知道吗?咱康老师这一堂课说了32个大伙儿。好笑吧?也很好玩呢。
我们的祖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各地方言风俗可谓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有句话不是这样说吗?三里不同音,五里不同俗。就是这个道理,但是不管你什么样的方言,什么样的习俗,只要没有违反公序良俗,为人处世遵循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的古训。说什么口音的语言都没什么问题,口音跟人的道德品质更不沾边。但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家乡话是最好听的!这是另外一个层面的事情。也算是【月是故乡明】的奥妙所在。
怀乡,思乡,认为【月是故乡】,这一切的一切,都属于农耕文明时代的产物。马拉牛拽,家书万金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如今,交通通讯建设一日千里,高铁,飞机,可视电话……李白【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意境也早已被抛掷到遥远的唐宋元明清;余光中【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也只能存在于诗歌里;李之仪【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呵呵,大概只能在某些摇头晃脑文人墨客唾沫星儿的口水中晃悠晃悠。我们生活的字典里,慢慢清除掉了怀乡,思乡的字眼,至于故乡吗?有句话说的好;日暮乡关何处是,此心安处是吾乡。故乡,仅成为一个地理上的概念,仅是一种我们情感上的寄托,一种文化的传承。今天故乡的概念变得多元而丰富,我们可以在任何一个角落找到属于自己的“故乡”,那里也可能不是我们出生成长的地方,但一定是我们心灵栖息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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