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老师坐在校务办公室靠门边的位置上，探出半个身子便可瞄见斜对面陈校长办公室的门。时不时有学校的大小干部和普通老师去找陈校长，一刻不得消停。校长虽不算官，可要处理的事情却丝毫不比官员少。这不，小李老师已经焦急地等了差不多一节课的时间，时不时探出身子扭头瞄向陈校长的办公室的门，脖子都酸了。眼看着都有五六拨人找陈校长了，每拨人少则呆三五分钟，多的呆个一二十分钟。下节课小李老师还有课，离上课也只有二十多分钟了，总不能在这傻了吧唧地等了，要尽快把事情办完，也好及时回去上课。想到这，小李老师决定主动出击。于是他迅速起身，拿着调动申请表，几步走到陈校长办公室门前等着。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教务处廖主任向陈校长汇报近期教学工作时沙哑的声音。好不容易里面静下来了，一会儿廖主任肥胖的身影便出现在小李老师的面前。当他看到小李老师站在门边，瞬间收起了笑容，恢复了惯常的严肃表情。小李老师见状，礼貌性地与廖主任打了一下招呼，一闪身进了陈校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陈校长正面朝里接打电话，小李老师只好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面等着。陈校长接完电话，才猛然发现伫立在办公桌前的小李老师。陈校长收起在接打电话时春风满面的表情，问小李老师有什么事情，小李老师连忙把申请表双手递上去，陈校长却没有马上接，小李老师只好随手将表放在办公桌面上，局促地对陈校长说:"陈校，新开办的县实验中学招数学老师，我想去试一试"，陈校长摆弄着签字笔，有点惊讶地对小李老师说:"小李呀，你是学校的青年骨干教师，还是大有前途的，怎么也想着调动？"
"我想到普通高中去任教，努力提升一下自身的业务素质"小李老师惴惴不安地说道。
"想提升个人素质是好事，活到老学到老嘛。在我们初中学校一样可以提升业务素质，为何偏偏要到一所新开办的普通高中去呢？一般来说，新开办的学校工作相对比较艰苦。"
小李老师心想:我在这所学校干了五六年，却感受不到快乐。学校的管理柔性不足，刚性有余，缺少人文关怀，个人的获得感和付出不成正比。虽然我的教学成绩每学期都是数一数二的，可县里的先进，一次都没自己的份。平时还有好多杂七杂八与教学无关的事情要完成。想评个一级职称却早已没有职数，根本是让人看不到晋升的希望嘛。心里是这样想，可他却不敢实话实说，只能委婉地说:"陈校长，我只是想换一个工作环境，也去教一教高中生，挑战一下自己。"
"李老师，如果人人都为了挑战自己，学校自己培养起来的业务骨干，哗啦一下子都跑到别的学校去了，我这个学校还办不办了？李老师，你可要注意影响！"陈校长提高音量说道。场面一时有点尴尬了，谈话陷入了僵局。双方沉默了一下，陈校长意识到刚才的话说得比较重，便对小李老师说:"李老师，你在学校所有数学教师中的业务能力是出类拔萃的，下学期学校准备安排你上初三毕业班的数学，这可是学校对你的充分信任啊。顺便向你透露一个好消息，上次学校党政联席会讨论下学期人事安排时，一致同意提拔你担任年级副主任呢，小伙子，好好干吧，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是人才，在哪里都能成就一番事业！"
小李老师看陈校长暂时没有签字的意思，再看看手表，离上课只有十分钟了，这时刚好又有人来找陈校长，便说:"陈校，我先上课去了，麻烦您有时间帮我签个字，希望您能同意我的申请。"说完，小李老师就匆匆走了。
在去教室的路上，小李老师还悻悻地想:"你陈校长在上次教工例会上不是振振有词地说，有调动意愿的教职工务必在6月30日前把申请表拿来签字盖章，逾期一律不签字不盖章吗？说得好像很为教职工着想似的，可真正来找他签字时却又找来一大堆理由，又封官又许愿的，我可不吃这一套。实验中学是新办的，暑期要招一大批各个学科的老师，对自己是一个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之后几天，小李老师还去办公楼找了两次陈校长，校办的人说是外出开会去了。
离6月30日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了，小李老师的调动申请表却还没有签字盖章，小李老师郁闷地坐在办公室，心不在焉地批改着作业。与小李老师关系很要好的张老师看到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关心地问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妨说来听听。小李老师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就将自己找陈校长签字的事情跟张老师说了。
张老师说:"陈校长这样做，说明他很看重你，不舍得放你走。当然人各有志，如果你执意要走的话，就再去找一找陈校，再谈谈你的打算，坚持你的决定。更何况陈校在例会上也表了态的，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噢，对了，刚才在校务办公室我还看到几位老师找校办主任盖章呢，他们大概也是办调动申请的，你还是赶快去一趟吧。"
小李老师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拔腿就向办公大楼快步走去，边走边构思如何说服陈校长同意签字。来到校长办公室，赶巧只有陈校长一个人正在批阅文件。陈校长问小李老师:"你考虑好了吗？""我已决定了！"小李老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只见陈校长从抽屉里拿出小李老师的申请表，在意见栏上签了字，然后交给小李老师，和颜悦色地说:"赶快去找校办唐主任盖章吧"。小李老师忙不迭地说谢谢，然后接过申请表，三步并作两步，去找主任盖公章去了。整个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让小李老师有点回不过神来，这是不按剧本演出的节奏呀。
到了八月初，就有了好消息，业务过硬的小李老师过五关斩六将，毫无悬念地调入县实验中学。为庆祝好同事顺利调入实验中学，张老师在饭馆组了一个饭局，特地请小李老师吃饭。在饭局上，传出一个重磅消息，陈校长不再担任学校的校长了。原来陈校长通过了沿海城市一所中学的招聘考试，应聘到该校担任语文教师，年薪五十万，在那干一年，抵过在我们小县城干四五年的，大家都很佩服陈校长的魄力。由副科级校长向一个普通教师角色转变，那个决心可不是一般大的呀。
之前，小李老师两次找校长签字，第二次校长的态度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令小李老师百思不得其解，今天听到这个消息，他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