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佛山苔草
Carex jinfoshanensis
金佛铁线莲
Clematis gratopsis
金佛山被现代人关注,始于重庆开埠。从19世纪晚期开始,许多西方人造访了这座大山,西方人最初是将金佛山视为“火炉”重庆的一个消夏“圣地”。但随着深入了解和考察,却发现金佛山更是一个“物种大发现”的“圣地”。世界上每一个植物新种的发表都要以模式标本为依据,模式标本就相当于这一物种的身份证,而模式标本的采集地则被称为模式产地。据不完全统计,金佛山是471种(含变种)植物的模式产地,其中有129种植物还是金佛山所特有的。
不仅是北半球喀斯特地区重要的模式标本产地,也是中国植物多样性的突出高地
墨绿色的庞大山体上镶嵌着高数百米、绵延数十公里的银白色陡崖,崖壁上,许多洞穴的宏大开口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整座山如同一艘行驶在云中的方舟。这便是金佛山,一座位于重庆南部的喀斯特大山。
在漫长的历史时期中,这座大山一直名不见经传,乏人关注,除了作为区域性的佛教中心,外人对其知之甚少。直到时光流转到清朝晚期,1891年重庆开埠,外国人蜂拥而至,建医院、设教会、办洋行。这一年,一位名叫纳色恩的奥地利人来到金佛山采集植物。标本送回欧洲后,南川柳、南川小檗、粗齿阔羽贯众……众多金佛山乡土植物化为用拉丁文描述的新种,走进了全球科学视野,标志着金佛山“物种大发现”的肇始。
1928年4月,著名植物学家方文培先生来到金佛山采集,这是金佛山首次迎来中国植物学家。初战告捷,方文培此行发现了金山杜鹃、川南杜鹃和弯尖杜鹃三个新种。此后,吴中伦、郑万钧、郝景盛、曲桂龄、刘慎锷、刘玉壶、熊继华、戴天伦……一大批中国植物学界赫赫有名的前辈也不辞辛劳,到金佛山考察,连抗日战争的硝烟也未能阻挡他们坚定的脚步。我们找来《国立中央研究院植物研究所年报第一号(1944—1947)》,木兰科专家刘玉壶先生在《金佛山纪要》一文中写道:“(1945年8月15日在山顶)十数队员只得挤住于一小茅棚,席地而卧,当时高山气候潮湿寒冷,地上跳蚤肥而且多……此地气象台收得重庆及各处(抗战)胜利之新闻广播,全体队员莫不欢喜欲狂,几全忘身心之劳苦也。”据不完全统计,133个植物新种从金佛山走向世界,金佛山也因此成为北半球喀斯特地区重要的模式标本产地。
金佛山究竟有何种魔力,吸引着众多植物学家纷至沓来?原来,金佛山作为我国极为突出的生物多样性高地,尤以植物多样性著称。在13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分布有原产于此地的种子植物4768种,约占全国种子植物总种数的六分之一,甚至超过了云南高黎贡山、四川峨眉山和海南尖峰岭等耳熟能详的植物宝库。
从金佛山走向世界的不只有植物新种,一些昆虫和哺乳动物的模式产地也在这里。1910年9月下旬,由美国人马尔科姆·安德森(Malcolm Anderson)担任领队的贝德福德公爵东亚动物学探险队在这里发现了金佛鼩鼹(也称长吻鼩鼹),这不仅是一个新物种,还属于了一个前所未知的新类群。
金佛山位于重庆市南川区境内,面积1300平方公里,景区面积441平方公里。有着国家风景名胜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国家森林公园、国家自然遗产、国家首批科普教育基地等多项名号。
为何金佛山的植物多样性如此丰富?首先,从地质史上看,金佛山由于地层古老,长期以来环境相对稳定,几乎没有受第四纪冰川的直接侵袭,如诺亚方舟般保留了众多古老的孑遗植物,宛如一座“侏罗纪公园”。这里不仅有全球数量最多的银杉,最近的科学研究表明,这里还是世界上最有可能的野生银杏分布地。
其次,金佛山所在的地理位置承接了我国南方和北方的植物区系—从山脚到山顶的千余米海拔高度差,使得热带和温带成分植物同聚一山,热带成分植物多占据低海拔山区,一些热带植物(如兜兰属)在我国分布的北界就在这里,而温带成分则主要分布在较高海拔地区。根据植物学家吴征镒对中国植物区系的分区,我国可分为两个植物区、7个亚区和22个地区,金佛山正是中国—日本森林植物亚区和中国—喜马拉雅森林植物亚区这东西两大植物区系的交会区。中国—日本植物区系成分的水平分布很明显,自北向南反映出温带、暖温带、亚热带的变化,分布范围包括日本全境、我国东北、华北、华中、华东和华南等地区。中国—喜马拉雅植物区系成分则是垂直分布十分明显,高山、亚高山的植物种类特别丰富,分布范围包括喜马拉雅山脉全境、我国的云南高原和横断山脉地区。如此一来,金佛山可谓襟带东西,汇聚南北,融合了各家之长。
此外,金佛山的植物特有现象也非常突出,在这里已发现特有植物216种。特有现象是相对世界广泛分布现象而言的,一切不属于世界性分布的属或种,都可以称之为其分布区内的特有属或种。中国植物从属一级水平上分析,主要有3个特有现象分布中心,金佛山正位于其中的川东—鄂西特有现象分布中心。而金佛山多样的生境,尤其是独特的喀斯特地貌,更是为新物种的分化和形成提供了绝佳的温床。虽然“物种大发现”的黄金年代已经远去,但植物学家至今仍在金佛山这座“富矿”中发现新种。我们便有幸见证了一个兰科新种的发现。那是一个盛夏的清晨,我们来到金佛山脚下的重庆市药物种植研究所,找到了老朋友—植物学家易思荣,想跟他再次进山去考察植物。
“这次带你们去一个隐秘的地方!”易思荣略带神秘地说。
本以为会像以往那样整天长途跋涉,可我们乘坐着“摩的”出研究所不到10分钟便停了下来。“就在这后面。”易思荣指了指面前一个30多米高的溶洞洞口说。洞中怎么会有植物呢?不会是他今天在和我们开玩笑吧。带着疑惑,我们沿之字形的小路翻越洞顶,又在茂密的林中平着走了一段,才发现洞后竟然是一条洞顶崩塌后形成的喀斯特盲谷。由于地形隐蔽,谷壁陡峭,别说当地人,就连植物学家也很少涉足此地。